第 32 部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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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能 和 功能!丹的境界,若非云真子手中有斩邪刃,又恰有那白须红面的高大道士寒功克制,

哪方能最终取胜,也还难说得紧呢。

青阳巨蛇惨遭戮身取丹,还有一大缘故,只因它乃虫类,毕竟虫畜有灵,却

怎么都无法与人相比,人为万物灵长之说,确非虚言。便如小白,年寿至百岁,

通有灵性,在鼠类中已是极为难得罕见,可惜限于天赋微躯,受了师姐掌劲波及,

便难承受。

如今,青阳巨蛇成丹元气尽皆转为我所有,功力相若,由人挥使,又会是何

结果呢?默思中,我似乎能感受惨遭屠戮的青阳巨蛇递来的哀哀寄望之意,暗道

:“同山修练,虽无交往,也算同乡道友。青阳道友,我定会为你雪耻复仇!”

得受其气,我不仅感其深恩,亦觉青阳巨蛇虽为虫类,形如同道,颇觉亲近。想

必当日被惊动而爬出大树的青阳巨蛇,也是嗅到了我与师姐的青阳气息有亲近之

感,才转而掉头拦击外敌罢?

宋恣见我只顾仰望默思,移身走近,叹道:“棋娘真是个奇人呀,如此灵丹

何求可得?

踏遍灵山也难寻啊!“

他亲见我采丹,极口称奇,又不知云真子之事,只道青阳丹是棋娘从哪处仙

山觅获的,不由大发感叹起来。

我自也不跟他多说,只淡然一笑:“霍姨来瞧了,咱们回去罢!”

我与宋恣踏着月色回去,刚进院子,“吱呀”一声,霍锦儿的房门打开,我

心中感念她夜深未睡,牵挂于我,嘴上也没多说什么,只将小白交至她手中。

月色之下,霍锦儿袖口露着的一截皓腕,丰腴白哲,情致动人。我递过小白

时,与她肌肤相触,只觉软滑冰腻,一时情难自已,背对着宋恣悄悄传音:“霍

姨,我心领了。”

“什么?”霍锦儿不知我是运功传音,出言相问,待见我面色尴尬,她瞬即

明白我是背人说话,又领会了我言意,不由面上一红,慌忙转过身进屋去了。

我回到房中,诸事停当稳妥,解衣就寝,一会儿回思霍锦儿风韵,一会儿思

及久别的师姐,心中说不清是喜乐甜酸。

朦胧欲睡时,我想起师姐纤手触及我尘根时的惊羞急乱,心间一荡,痴痴唤

了声“师姐”,手儿悄悄摸了下去……

次日凌晨时分,外边就开始传来噪杂的声息,人员走动繁忙,喝唤声不绝,

敢情婚仪之日,人人都不敢躲懒,很早便忙碌了起来。

我居住的院子正是新房所在,d房设在隔壁原本闲置的大屋,前两日已装饰

一新,今儿是正日,许多只有今日能放入的物事,便早早布置进来。

我起身穿衣时,试运念力,不料,未见榻旁的衣袍飘移,袍服已然在手。

这何止是念动,几乎可说是搬运术了。我心知功力满溢,水到渠成,一法通

万法通,自己虽未当真习过搬运术,但所谓道法万千,殊路同归,这次的念动应

该不是搬运,导致的情形却差相类似。

我跃身下榻,体捷如风。昨夜临睡前虽偷偷干了些邋遢事,此际早起,却精

力充盈,感觉整个世界也为之气象一新,跃跃然只想做些什么。

临安婚俗,新郎需领着仪队,敲锣打鼓,热热闹闹地赶至女家,将新娘接回

府中,是为“迎娶”,俗称“接亲”。若男女双方府第离得较远,迎娶之列一大

早便要出发,离得较近,午后启行,也无不可,能赶上男家晚间喜宴便算于礼妥

当。贾、陆两府同在城外西湖之畔,去那不需一个时辰,故此时还没人来催我更

衣妆饰。

我在房中整备半晌,趁人员忙乱,悄悄溜出府外走了一趟,返归时,不少府

中人笑我半日都等不及了,跑去湖边遥望新娘。

我对诸般打趣充耳不闻,约莫是时候了,便持帖一封到了霍氏居处,丫鬓自

去报知。

霍氏早就穿戴一新,沿着窗外的房廊走来,行走之间,丽裙闪动,下肢掀起

微微的臀波,迈进侧厅,却于房口停步,未言先笑:“一大早的,你怎么上这儿

来了?”人说“春风洗面简衣妆”,这霍氏却盛装也穿出了简衣素服的轻捷之感。

我抬目悄视,道:“孩儿来此拜会‘仙姑’。”

霍氏很是疑惑,走近落座,娥眉微皱道:“你不在房中候着做新郎,这会儿

跑这添什么乱子?只怕两位仙姑未必肯见呢。”说着,摆了摆手,却也让人接帖

进去传话。

我心中有数,并不着急,只向霍氏说起,一向心慕道法,难得仙姑临府,故

求一见。

霍氏眼眸流波,道:“你是心慕道法呢,还是心慕仙姑?”说着,掩嘴一笑。

我瞥了房口的丫鬓一眼,微倾过身低声道:“娘,你……怎地取笑起孩儿来

了?”

霍氏面色微红,白了我一眼,并不作声。一时侧首抬视,掠鬓一笑道:“今

儿天色不错,就该你娶一房媳妇进门。”

“娘说差了,我这里见仙姑,娘却说娶媳妇,这话……不很妥哦。”

霍氏忍俊不住,“噗吓”一声,扬起手儿,笑道:“筠儿,瞧我不打你,你

呀,越发不老成了!”

霍氏向来言笑无忌,但她这般身段放出来,连我也觉得有些扎眼了。房口那

侍候打帘的丫须神情登时有些不自在,借着望向外边,脚下移动,悄悄退出厅房

了。

“回来!”霍氏举头见了,微微一愣,厉声道:“三心二意的,干什么去?”

那丫鬓脸上红了又白,不敢争辩,只低头认错:“奴婢错了,一时看外边,

却走神了。”

霍氏定定瞧着身前丫鬓,羞恼之下,脸上起了一阵升降不定的红云,似笑非

笑的:“装聪明!我们母子难得说笑,瞧不过眼了?”

“奴婢不敢!”那丫鬓扑通一声跪下,险些要哭了。

见了此状,我心下坪坪直跳,说不清是何滋味,摆头暗窥了霍氏一眼,或许

她也是无意的,却被丫鬓一番举动,搅得行迹很重,难怪她羞恼了。暗下也不由

检讨:“奇怪,自己本是有事来此,怎地一见她,偏喜说些风话儿呢?”

未及深思,小荃引着圣女师姐、张幼玉已从厅外的穿堂走过来了。

霍氏忙低声斥道:“一旁老实站着去!”勿忽间面带余红,瞥了我一眼。

那丫鬓如蒙大赦,慌忙起身至厅口,撩帘相候。

师姐、张幼玉两人身量齐高,如仙妃引伴,美色双映,步入厅来,满室生光。

我不由缓缓立起,虽然已窥望过两次,这回却是我首次毫无遮挡、正首直视

阔别许久的师姐,那份冲击和感动瞬间弥漫了我全身心。

师姐的容色本就极美,但此时一见,我心下不得不承认,不知那见鬼的太乙

派做了什么,竟使得师姐的容光中散发着“冰肌雪骨玉为魂”气息,浑不似人间

气韵,那莲花出尘的不可近亵之态,令人心狂。

霍氏早定了神气,起身相迎,指着我,笑道:“有扰两位仙姑了,这是屋下

长男贾筠,幼慕仙术,冒昧求见,乞劳仙姑点化。”

“不敢,”张幼玉皓齿微露,语带笑音:“不知公子有何指教?”人前显然

是张幼玉出头接洽,师姐便似不闻世事的仙女,神容自若,对身外世事淡如清风。

我竭力忍着不去贪瞧师姐,只笑道:“得见两位仙子,幸何如之,小可喜读

道书,正有些难题,欲就便请教。”说着,一边揖让引座。

待两人盈盈落座,我假意问了些道法义理,张幼玉一一作答,双方意不在此,

均泛泛而谈。

师姐似不喜作伪,略皱其眉,目光如刃,忽而c言道:“贾公子目烁精华,

体气周盈,若我拙眼不花,公子当是练气高手,这些粗浅的法理若尚未走通,何

能至此?”

近听师姐熟悉的声音,问的又是自己,我鼻头一酸,险些要哭,咬牙暗忍,

借着说话,转过头,细瞧她近在眼前的熟悉面孔,口中道:“仙姑有所不知,小

可……天资驽钝,却有些奇遇,有此微成,皆拜全真高道云真子之赐!”

张幼玉、师姐奇道:“公子与云真子结有法缘?”

我近乎恶毒地道:“是的,云真子对小可的深恩,小可终生难忘!”

张幼玉、师姐两人悄悄互视一眼,神色中似乎不能置信,张幼玉道:“然则

……”

或许她想说,棋室之争,云真子与我敌对的事吧。我微微一笑:“云真子不

计嫌隙,身怀异宝而不用,将青阳灵丹赠予本府七姨娘,七姨娘又将灵丹给了小

可,小可因此得有微成,饮水思源,岂不要感念云真子的道心宽广,高风亮节?”

当下,半真半假的,将采练青阳丹,我由此而功力充盈等状说了一遍,字里

话间,透着对云真子的不尽感激。

有朝一日,当全真教知道与他们作对的我,竟然是云真子给喂肥的,心里头

定然会更加堵阔吧?我不无快意地想。

当然,我这么说还另有用意。变身为贾大公子后,我一直仔细掩藏自身功力,

身具功法的事也只有东府与雀使、秃鹰几人知晓,且误以为乃张天师施受,贾府

上下,还一无所知。

借此机会,恰好霍氏也在一旁,将一身功力的由来推到青阳丹上,那么,往

后我再也不用躲躲藏藏,一旦施展玄功,也就不会令人奇怪了。

果然,霍氏听了,大为惊异,而张幼玉、师姐两人,显然早知云真子赠丹一

事,反倒不甚在意,只恭喜我能有此灵丹奇遇。未了,张幼玉似无意间问起:

“贾公子天运垂青,据说还曾得获真武教李元其道长赠予奇药?”

我早知她会有此一问,这也是我今日此来,知道她们定会见我的缘故。

“没有的事,”我矢口否认:“小可与李元其道长素不相识,他怎会赠药给

我?”

张幼玉脸色微变:“贾公子与李道长当真不熟?”

“委实不熟,我那药丸,乃是五通派言老三给我的,他自其师祖地行尊处求

来,据说地行尊却是从李道长手中取得。”

我满口大谎,将她们大大地耍了一通。她们面露恍然之色,反倒更相信了。

此说与连护法相异而同证,可说是帮了她一个大忙。

我心中畅快,不由多瞧了师姐几眼,师姐不便发作,微愠的神情更添让人臆

想翩翩的丽色。以往,我在青阳山也是常这么惹逗她,以赏其怒态之美。

霍氏坐在我身旁,后边伸手偷偷在我腰上拈了一下。

我骇然而惊,我的娘!她这小动作怎能瞒过张幼玉与师姐两人?一时只觉头

面变大,肿头肿脑,讪讪然不安,张幼玉与师姐则游眸旁视,假作不知,几人神

情都有些不大自在。霍氏何等机灵,立时知机,改焰腰为推了我身背一下,瞠笑

道:“筠儿,你瞒得娘好!得了许多宝贝,竟也不让娘知道!”

正说笑间,厅外跑来一个下人,说府外有人送来一封信,是给太乙派仙姑的。

张幼玉与师姐听了,皆大为惊讶。

霍氏道:“这里有两位仙姑,却是给哪位的?”

下人道:“递信那人,说是交给什么圣女,属下也不太明白。”

张幼玉愈岭惊疑,师姐淡淡道:“给我瞧瞧。”接过书信,撕开瞧看。

我只盯着师姐,眼儿不眨一瞬。,半晌,师姐抖动手中信笺,冷笑道:“天

下竟有这等奇事!”张幼玉道:“怎么?”

师姐将信笺递给张幼玉,道:“你啾啾。”

张幼玉展开看了,面色渐变,连笑带气,道:“这人准是个疯子!谁不知你

自幼备选本门圣女,秘室静修多年,与外边从无往来?俗泛人却称你为师姐,又

说你名叫什么‘陈瑶’,岂不可笑?罗嗦一大堆青阳山事迹,说得煞有介事,神

龙门弟子李丹?却没听说过此人。”

“等等,”霍氏一惊,问一旁的小荃道:“前阵子府中走丢的小道士,叫什

么姓名?”

小荃闪着大眼儿:“是姓李,对了,好像就叫李丹!”

霍氏脸色一变,道:“你快去将齐管家唤来!”齐管家来了,听几人一述也

是大惊:“哎呀,不错,那小道士是叫李丹,后来宗阳宫道士也说他来自神龙门!

棋娘前一阵子找得他好苦!却原来……心泛小道士莫非是神智失常了?故而走丢,

现今又做些疯疯癫癫的事儿?”

张幼玉面色奇异,道:“竟真有此人,前阵子在贵府待过?”

师姐沉吟道:“我想他应该并未走远,且常常潜入府中。”

两者都称她为“陈瑶”,师姐显然认定昨夜所遇,便是这个写信的“李丹”

了,旁人却当她是泛泛推测之词,并未留意,霍氏问传信的下人:“这信是谁交

给你的?”

下人道:“便是那卖针线的姚货郎,他往常挑担子常从府前走过的。”

几人猜疑不定,齐管家道:“属下会尽快查明此事!”

估计他查也查不出什么。我从身后制住那货郎,赠金相托,又展露功法相胁,

让他办这件事,他连我影子也没见着。

照我推想,如果昨夜师姐已找到渡劫石,她很快便会离府,若是没找到渡劫

石,以她的身份也不会在贾府多待。

师姐如今功力奇高,没法将她暗暗劫走,她一回太乙门总坛,门深似海,要

与师姐相见,想必更难。

我不愿失去在贾府与师姐难得的接触机会,昨夜,当她听到自己的名字“陈

瑶”时,似乎有所触动,那么,我提供给她更多的往事细节,她会作何反应呢?

书信是我亲笔手书,我那如被狂风吹到的歪斜字体,往日的师姐常拿来笑话的,

印象自深。那花押下龙爪暗记,更是师姐自己手创。在青阳山时,总臆想将来行

道江湖,神龙门不可无自己的暗记,兰心慧质

的师姐便设计了这一鳞半爪见真龙、简拙而又有意趣的龙爪之记。

其他或易忘失,常人对自己亲创的物事却往往终生不忘。

见了这些,师姐是否能想起更多,并忆起我这个师弟呢?

若这些都不够,那么,我向霍锦儿请得符法,碾碎青阳残丹作汁,以它长期

弥留的灵气供养符法所需灵力,而留下的这龙爪之记,将会时时出现在师姐的脑

海中,无论醒时梦里,挥之不去,直到青阳丹汁灵气消逝。

——师姐,但愿你的记忆未被全然抹去,苍天可怜见,教你我有重逢之日!

将来的结果尚不能知,以目前看,师姐显然未被触动,但我一点不后悔今日

此行此举。

至少,我确知师姐遭太乙派动了手脚,前事尽忘,而我,已在师姐的心中埋

下了一颗种子,更在信中与她约了一月后相见,想必师姐事后若有触动,届时定

会设法赴会。

不管太乙派将会如何阻扰此事,也无法挡住我寻回师姐的决心!在这一个月

中,我定要弄清师姐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设法救醒师姐!

我身坐如钟,面露微笑,头顶却然旋着寒丝丝的凉气,心中激荡起炽烈战意

……

“大公子,该去换新服了!”

' 本贴载至第五十六章'

' 本貼最後由 radioaction 於 2009…09…20 22:54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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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adioaction    時間: 2009…09…18 23:08

五十七、奇石秘图

书僮贾定跑来催驾,我尚未告辞,厅外却有几人抬轿而至,张幼玉向霍氏辞

行:“圣姑甚少出门,还望夫人多加照拂,幼玉有事,先行告辞了。”

霍氏笑道:“不多留两日吗?”显然,双方早已打过招呼,霍氏此际仅为客

套。

“不了,师门法严,误了归期,幼玉可受责不起,”张幼玉说着,又转脸向

我笑道:“不能喝大公子喜酒,甚憾,幼玉这里先向大公子道声恭喜!”

这个女子,我窥过她裙底春光,美色醉人,令人实难相忘,但有朝一日,她

若成为我营救师姐的障碍,我也一样会毫不留情,对她下手!当下,微微笑道:

“小可期盼与仙子再度相会!”

张幼玉点点头,唇边留着笑意,转身又朝霍氏、师姐微一倾身,行礼致别,

方步出厅外,乘轿离府而去。

我回望了师姐一眼,也跟着书僮贾定出了厅,换上吉服,头戴礼冠,与贾府

一众浩浩荡荡骑马朝陆府进发,东府几人也随驾同往。

将新娘迎归贾府时,府中人声鼎沸,四方来客毕集。鼓笙吹瑟中,吉礼完毕,

众宾欢宴,胱筹交错,喧闹腾天,自始至终,没有半点异状发生。

喜宴过后,宾客渐散,往返送客之余,众人互相照面碰见,看似都舒了一口

气。

毕竟另有内情,不能全当无事。全真道士、雀使门下、东府、陆府各方依旧

留下部属于四处值守,贾似道则将余事交由仆从料理,各方首脑悄然齐聚大厅。

我作为东府少主、贾府大公子,亦暂时抛开新郎身份,入厅议事。

大厅为适才成礼之所,犹张灯结彩,晴彩辉煌,不过,现下人去空荡,显得

格外安静,比之各处宴厅的酒气弥漫,杯盏凌乱,此处还算干净整洁,众人忙乱

了一回,至此方喘上一口气。

“怨憎会不会来了?”

想必人人心中此际都是这般疑问。

本来,众人作了最坏打算,有准备怨憎会或易容或胁迫,随宾客混入,在欢

宴或吉礼时狞然发难,届时疏散人群、寻觅敌踪、歼灭敌首,各有分派,如今全

然落空,虽是无事大吉,松了一口气,却也另有不安。

“我想,其中缘故,应是怨僧会也不愿累及无辜!”

吴七郎随接亲人众来到贾府,伴着放心不下这边事态的陆幽盟一道在厅,此

时他见众人疑惑,神色黯然道:“家兄入盟怨憎会后我曾见过一回,那时,我责

他为何入此邪异门派,他言道:”何为邪何为正?弃身之人,世问善恶岂能拘我?

‘语毕,见我不安,他方叹了口气,又道:“此番一见,或相逢无日,你我各自

珍重吧,唉,你们外人又岂知怨憎会的兄弟姐妹,个个是重情重义的热血儿女?

怨憎会恩怨果报,历历分明,行事自律,从未伤及与事无涉之人,比之当今许多

名门正派恪守更严,论是非,讲正邪,大家可谓各有千秋,谁也指不着谁!’”

我听了,暗道:“怨僧会怨报‘孽主’满门,岂能说‘从未伤及与事无涉之

人’?不过,在他们眼中,‘孽主’满门,皆非‘无涉’罢了,持见不同,评判

则异。”

吴七郎言外之意,怨憎会未必便不会来了,但众人想当然地认为他们会乘乱

行事,倒也不见得。

“如此说来,咱们还是大意不得——”

贾似道正沉吟道,却被外边走向厅来的一阵急乱的脚步声打断。

“启禀老爷,属下有事求见!”

厅外之人不敢擅入,在门外叫道。贾府中,其他下人仆从均自称“奴才”,

称“属下”

的,只有齐管家、龚护院等少数几人,想必是他们其中之一。

贾似道抬首应道:“进来罢!”

推门进来的几个仆从,为首的果然是龚护院,他手捧礼匣急走几步,将握在

手中的一轴卷帛递给贾似道。

贾似道一边接过,一边问道:“是何物事?”

“老爷请展开一看!”

贾似道狐疑地展开帛轴,龚护院却伸手将卷帛翻过,贾似道唬了一跳,手颤

不停:“这……

这……在何处发现的?“

众人齐投注目光看去,只见卷帛背面血淋淋两行大字:

夺妻恨,杀父仇!

昔日怨,今时报!

“嘿,”贾似道颓身坐椅,涩声自嘲:“他们人没来,却送来了这个!”

“这恐怕便是‘示证’了!”纪红书道:“这卷帛贾公可认得?”

贾似道一边摇着头,一边手中翻看,见了帛轴正面,贾似道眼儿大睁,挺身

坐直,颤声道:“这……这是……难道是他?”

数人齐声问道:“却是何人?”

贾似道却先未答,问龚护院:“这帛画你是哪里寻见的?”

“属下领着几人整理宾客送来的物仪时,不防这礼匣盒盖未闭,下人不小心

失手落地,掉出这卷帛画,属下捡起时发现有异,当即送来!”

“快去查一查,是何人所送!”

“老爷请看匣上写有名帖,是城东李家所送!”

“让人即刻去将李老爷请来一趟!”

“是,他刚离闲不久,应未走远,属下这就去将他追回!”

“等等!”贾似道沉吟片刻,道:“或许与他无关,你需客客气气将他请驾

一行。”

“属下明白!”

这时齐管家神色慌急地自厅外走来,贾似道身儿一颤:“怎么,又有事?”

“不,不是,”齐管家举袖抹着胖脸上油油的汗,陪笑道:“属下听说这边

有事,故此急忙赶来。”

贾似道点了点,面色凝重,抬眼见众人正望着他,叹道:“诸位,此事极为

蹊跷,我绝没想到,仇家竟是……”说着,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方道:“竟

是家母后嫁给的张石匠!”

“哦?”富春子道:“他与你有何深仇?”

“按说也没有多大仇怨,”贾似道皱眉道:“只不过……似道家业微成时,

孝思难禁,让人暗暗将家母接回了临安。”

“夺人之妻,说的便是这个吗?”东府中除了我与吴七郎,此刻只有京东人

语在厅,他点头颔首道:“嗯,说起来的确有些理亏,但你接母来共富贵、享清

福,也算出于孝母,不能说全然无因,按说,若仅如此,也不至于仇不共戴天呀!”

孝母?我暗下喷笑,满厅中除了贾似道自己,恐怕只有我知道贾似道是如何

个“孝”母之法。

“似道为免张石匠纠缠不清,”贾似道面色略有些不自在,道:“曾派人

催石匠举家迁移,迁回原籍,不得上本府s扰。”

“还有呢?”雀使门下身边最为好奇的乌鸦硬是随众入厅,众人却于情面,

也不便说他,他这时看上去倒有些幸灾乐祸,道:“还有吗,只干了这点坏事,

算不得什么呀!”

纪红书一边忍笑喝斥,一边也似不信,道:“贾公最好不要隐瞒,若弄清此

事来龙去脉,果无深仇大恨,或可行‘骂辩’一策呢!”

贾似道微愠不语,半晌方道:“唉,似道彼时,也是年轻气盛,故有此失德

之举,我与他本无深仇,算起来还略有情分,怎会对他有其他恶行?”

京东人语道:“然则,那‘杀父仇’又作何解?”

贾似道摇头道:“这个委实不知,我也在疑惑,张石匠彼时年届五十,其父

早已谢世,何来什么‘杀父仇……”

“那么……”富春子脸上沉思,道:“你确定手中那物是石匠之物?”

“这却错不了!”贾似道低头细瞧帛画,道:“张石匠不知从何方得了一块

稀罕玉石,石上雕有亭台楼阁,园林田陌,衣冠往来,人物俱美,以玉石之微,

景中有景,石上繁丽之貌却历历能辨。尤为难得的是,这方寸之地还被其中遗世

桃源所凭倚的玉石底座占去了三成有余。玉石底部呈椭圆,上部之景望去顿失所

托,彷佛是建于空中的飘渺楼阁,似有云气飘来,饶有仙意,可谓构想玄奇,举

世罕见……”

说着,抖动手上帛画,续道:“石匠之子宁儿,彼时年纪与我相若,对玉石

雕琢极为沉迷,曾临摹玉石之景,欲加以仿刻。这帛画正是有回我去他家中时,

其子张宁正在临摹的,画中其中一幅图景的亭匾小字,还是他请我摹写的,我又

怎会错认?”

此言一出,我变得格外灵敏的知觉立时感应到有几人气息异常、心跳加速,

我默察一瞬,方游目寻去,一个是陆幽盟,一个是齐管家,这两人倒也难怪,因

我估摸,贾似道方才提及的玉石大约便是渡劫石了!但是另外一人呢,我怎地未

寻见,似乎离陆幽盟极近,身子被陆幽盟挡住,然而陆幽盐身后除了被挂灯映出

的一道长条影子,并无他人呀,莫非我的老丈人陆某,还能有两个心腔一起作跳

不成?

厅上众人,似乎只有我察觉到这三人声息异常,不,或许应该说,只有我知

道此刻的心跳倏变意味着什么,故此才会加以留意,而发现了那本不应存在第三

人。

蓦地,我思及怨僧会的高明隐术,不由血涌脑际,大喝一声:“怨憎会贼子?”

作势欲朝陆幽盟方向扑去。

“李丹!乖乖莫动!否则……座仅必!”

一个细若蚊语、却极为清晰的冷峻警告声传入我耳中,“轰”的一下,我身

子顿僵,寒意透背,脑中急纷纷乱转:“他怎知道我的真名?他……难道是读灵

者!”

“贤婿,你怎么啦?”

陆幽盟见我大叫一声,随即僵愣身子,呆若木j。便走近握住我的手,柔声

问道,目中

投来关注之色。

“怨……怨僧会仇客,”我喃喃着,环看众人一眼,容色尴尬道:“原来便

是石匠爷爷!

老太太平日还夸他如何……如何慈和可敬呢!“

众人都投来同情的眼色。

我恨透了这被人硬生生控制的窝囊感觉!

“筠儿。”贾似道皱着眉,正色道:“老太太戒过善良,从不念他人旧恶,

瞧他人身上都是好处,你莫要当真了。哼,再说,你爷爷是抗击金国的大英雄,

你哪里冒出个石匠爷爷?”

贾似道不知是以训斥我来挽回颜面,还是早就对我这贾氏一族之长忍了许久,

此际见我“失态”,遂毫不客气地教训起来。

我窘迫得恨地无门,真是岂有此理!我竟被这个假惺惺的仑娘贼奚落教训成

这样!此仇不报非君子,上清在上,为我作证!我定要上这“假惺惺”的所有老

婆,让他从头绿到脚,绿得永不翻身!

“亲翁,”陆幽盟出面缓颊,劝道:“你也是的,筠儿不是骂那石匠为‘怨

僧会贼子’了吗,石匠爷爷之词,不过顺着老太太的话头,筠儿一时失口,又何

必认真呢?”顿了顿,又道:“是了,那玉石图能否赐弟一观?”

贾似道咳了一声,将帛画递给了陆幽盟。陆看过后,随手又传给他人,齐管

家亦凑上细瞧。轮到我时,我一见,心中一跳,暗道:“果然!”图上所画,与

陆小渔送来府中的那颗玉石形制模样,几无二致,莫非陆府那颗玉石也是照那渡

劫石仿刻的?陆府送假石来府中的用意,我想,无非是抛砖引玉,欲激得贾府所

藏真石出现罢?

“大伙都瞧过了,”陆幽盟含笑道:“仅图中分描石上各处图景便达十几幅

之多,其中任何一副所临摹之景均繁密细致,构建宏大,此石却要包揽无遗,真

是见图便能令人遥想其真石的卓尔不凡,说出来不怕大伙笑话,陆某薄有家财,

别无喜好,却是个十足的石头迷。见了此图,遂心生不惜千金求其真石的痴念。

亲翁,我现下总算明白了。”

“明白什么?”贾似道诧道。

“小弟猜想,亲翁与张石匠的结怨或恐不在人,而在物!”

“此话怎讲?”

“小弟也是将心比心。小弟痴迷玉石,那张石匠既为玉石匠出身,对此道想

必亦有雅好。

亲翁有所不知,这玉石玩物,在他人眼中,也许只是个稀罕玩意儿,在我辈

石迷心中,却有比性命珍贵的,若珍藏极品被人夺爱拿去,那便形同不共戴天之

仇了!“

“陆贤弟,你这话什么意思?”贾似道勃然变色道:“难道说我会去抢了张

石匠的这东西不成?”

“小弟出言冒昧,但无恶意,请亲翁明察莫怪。”陆幽盟陪笑道:“小弟是

怕,或恐亲编也是出于无意,小弟听说,那张石匠也是个小有名气的玉石匠,薄

有家资,否则当年也无法续娶……嗯,听外边传言,老太太回临安时,却也不是

空手独归的。”

“不错,”贾似道面色微红道:“家母当年被遣嫁时,颇有些细软,在石匠

家数年更有许多用惯之物,我接回家母时,自然一并取回,并不足怪!”

“那是,”陆幽盟点头道:“以亲翁当时的声势,石匠家那点微财自不在眼

下,依小弟猜想,或是亲翁无意中将那玉石夹带来了,故此招来祸怨……”

“原来你说了半天,是说我取走了玉石?”

“小弟担心的正是这个。”

“荒唐!”贾似道环视众人,傲然道:“我又无喜爱石头的怪癖!那玉石纵

值千金,也还不在我眼里!那玩意儿,张石匠不是藏在身边,便是给了其子张宁,

我……”

这时,贾似道眼角瞧见龚护院领着一名富商装扮的肥胖中年入厅,略为一顿,

起身向那胖富商迎去,口中致歉:“李兄,劳驾莫怪!此处有一事请教,请坐,

请坐!”携着胖富商的

手,一道转回,礼揖让座。随即朝龚护院道:“你来得正好!当时去张石匠

家取老太太贴身东西是你亲办,你可曾见过这图中玉石?”

龚护院细瞧了帛画一眼,断然摇头道:“不曾见过!”

陆幽盟与齐管家均面色微变,齐管家忍不住道:“龚贤弟,瞧仔细了,听说

当年从石匠家搬来东西足足五车有余呐,恳多物事,隔了多年你都能记清?”

贾似道狠狠盯了齐管家一眼。龚护院笑道:“这种稀罕东西若真见过,自然

入眼难忘,不比其他,怎能记不住?”

此话极有道理,齐管家作声不得,贾似道皱眉吩咐道:“齐管家,你磨在这

里作什么?

外边诸事还需你料理,还不快去!“

“是!”齐管家百般不愿,却也只得躬身退去。

“这么说,却是小弟猜错了,”陆幽丰呵呵笑道:“亲翁与那张石匠,并非

因石结仇!”

“自然不是,”贾似道神色有些不耐,转身朝胖富商道:“李老兄,这是你

送来的礼匣吗?”

那胖富商瞰了一眼,惴惴不安道:“不错,莫非有何差错?”

贾似道也不多话,将帛画背面示与胖富商,那胖富商颤声站起:“这……这

是我匣中之物?”

“李兄不必担心,”贾似道冷笑道:“似道好歹也是个明白人,若真是李兄

的物事,也不会留这么一个尾巴了。”

“当然,当然……”那胖富商吁了口气:“贾大人明鉴!其中定是有人作了

手脚!”

“不错,”贾似道微笑道:“请李兄来,便是想问清其中曲折,我想,多半

是途中被人掉包了……”

“不会,不会……”富商老者却摇头道:“临行坐上车后,我还亲自开匣瞰

了一眼,五驹玉佩还在,启行后并无人相扰,一路进府的。”

乌鸦“吓”声一笑,c嘴道:“胖人嗜睡,这位肥油油的老兄莫不是上车便

睡着了?别说换颗玉佩,便是在老兄身边偷个把女人,只怕老兄也未必能知啊!”

“多嘴!”雀使斥道:“要说话便好生说话,扯那些胡话作什么?这位李大

哥,不是小瞧你,若有江湖高手不知不觉令你昏睡,中途从容掉包,是很有可能

的。”

“不,不……”这胖富商说话爱连说两遍,脾性极好,被人奚落也未生怒,

只道:“我闭目则有,并未昏睡,再说,车中还有随从。”

“李兄当然不是亲手捧拿礼匣,那么是随从拿着?”

“那是,那是,”胖富商道:“小张一道随我来的。”

“小张?”贾似道扬眉道:“你那随从姓张?”

“非也,非也……”富商老者居然能掉文,摇头道:“他姓贾,说来还是大

人本家,名令章,时令的‘令’,文章的‘章’,贾令章,我一向唤他小章。他

来我家数月,颇通玉石品鉴,这回,我难得入手一块珍品玉佩,我想,我与贾大

人乃是至交,小儿又与贵公子是好友,便献上这件玉佩以表心意……洛泛玉佩…

…嗯,这玉佩也算是难得之物,我想,若是有人问起来历,这小章正好懂行识货,

可详加解说,就带了他来……”

说及玉佩,胖富商脸上有些得意炫耀之色,旋又想起玉佩已失,还被换了忌

物,不由垂头丧气道:“那么……玉佩是丢啦,可惜,可惜!”

“懂玉石,这么巧……海泛贾令章……”贾似道喃喃道:“靠得住靠不住?

会不会是他中途做了手脚?”

富商老者满脸无辜地抬望:“该不会吧?那他是为什么?”

“嗯,你说他到府上已有数月?”

“是。”

“这却奇了……那么想来此人也不是为今日之事而为……”

“这贾令章极是灵巧,与犬子更是投合,是啦,他跟着犬子来过贵府好几回

呢,贵公子应该也认识呀!……”

“贾令章……贾令章……”贾似道又喃喃念了几遍,蓦地叫道:“是他,定

然是他!”

胖富商举首茫然:“是他?”

“假的令章,真的张宁!”贾似道双目灼灼,咬牙喷声道。

这个名字被叫出,众人心中想必也是一片敞亮。至此,诸事皆明,那张石匠

之子锐意复仇,早就潜伏于贾府外围,虎视耽院,今日恰逢此事,置“示证”于

匣,也是顺手而为,估计此时早已脱身隐遁了。

事已查清,贾似道请退了那富商,独自发怔。

众人提了半日心,此时知道怨憎会今日已然来过,仅“示证”于孽主,并未

有大举动,那么,显然“婚仪诱敌”之策并未奏效。

“这般也好,”京东人语笑道:“大公子可安心如期入d房了!”

众人神色松动,只有陆幽盟神色郁郁,比前更甚。今夜他与齐管家两人寻石

心切,几乎赶脖子上架,差点露出原形,百般花巧掩饰,旁敲侧击,想盘问出渡

劫石下落却落了个空。

还有那“读灵者”好像也是为渡劫石而至,除了那瞬间心跳露迹,我后来再

也察不到他半点气息,此人高明之极,厅中高手众多,竟然也被他隐身自由来去,

未被察觉。

可笑几方人马数年谋算,都以为渡劫石到了贾府,以今日交言看,那玉石却

未被贾似道席卷而来,多半还在张石匠父子手头,也就是在隐迹潜踪的怨僧会!

那么,张石匠父子既未丢石,并非因石生怨,却为何入怨憎会找贾似道寻仇?

难道仅仅因胡氏被夺?

夺妻恨,杀父仇!

昔日怨,今时报!

“夺妻恨”自然指的是胡氏那老红颜,那么“杀父仇”,就像京东人语说的,

又作何解释呢?

我心中正疑思着,那闭目神定的富春子倏然睁目,眼中神光如电,失声叫道

:“不好!”

众人闻声向他瞧去,富春子身形离座而起飘出厅外,口中喝道:“大伙快去!

怨憎会攻进府中,外边已动上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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