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部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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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少晖一听,更惊:“你怎么还让他来?这小子是个罪犯啊!”几乎要跳起来。又对刘大方叫喊:“下礼拜我们就要结婚了,你要是再来捣乱,我要把你关一辈子,你瞧着我有没有办法治你!”

刘大方后来打听到,南希的父亲叫闻至谌,是从英国留学回来经商的,不到二十年就成了澳门数一数二的大企业家,办的厂子在此地和香港都很大,很有实力。卢少晖家的银行以巴结这种大户为主,自然就千方百计地要跟她家结亲了。听说南希是特意从英国回来,跟卢少晖见面定了亲,才最后决定在澳门安家的。

跟南希见过一回面,她给刘大方留下了奇奇怪怪的印象,一方面她是个娇小姐,是卢少晖那个阶级的人,因而是他的敌人;另一方面,她是聪明的、有教养的女青年,知道生活的真正有意义的东西,是真正能理解刘大方的一个人,而以前刘大方以为这种在在澳门是不存在的。越想着她,刘大方就渴望有机会再见到她,听她说话,看见她那种智慧的眼神。此后的两个多月里,他就在大街上流浪,靠捡垃圾为生,自知没有身份再去见南希这样的人。说也奇怪,思念她的心倒一天比一天强烈。他关心她和有关她的一切,每天捡报纸,注意着有关她家的一切消息。报道她家、尤其是她父亲的生意,以及她和卢少晖的消息很多。奇怪的是,刘大方始终没有看到她和卢少晖结婚的消息。

这天在一张从垃圾箱里捡出的<澳门早报>上,刘大方看到了一条特大号字的标题:“大华、金华竟相倒闭,闻至谌传昨日自杀”。他反复看了两遍,仍不能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闻家在短短的时间内,竟一下子就破产了。报道里说,由于台湾几家大厂的激烈竟争,闻至谌的几个厂出产的货物销路近年一减再减,终于到了资金无法周转的程度。在这种情况下,包括宏利银团在内的几家大银行,都竟相着闻至谌偿还贷款。最后,他们竟然诉诸法院,强迫闻家的企业宣告破产,将闻至谌的几家厂交由法院拍卖,所得款项交给几家债权人,主要就是那几家银行了。

刘大方最为吃惊的是,那家宏利银行不是别人,正是卢少晖家的生意。以他们同闻家的关系,何以能见死不救,反而落井下石?刘大方打破脑袋也搞不懂了。他看了看报纸的日期,乃是一个星期以前的了,现在,闻家会是什么样?他越想越急于看一下那个南希小姐,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在这种打击下,会是什么样呢?还有,在她和卢少晖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以至卢家翻脸不认人,竟强迫闻家进入破产之地呢?

又一次,他来到了闻家的大门口。隔着门,他就看出了一片衰败的景象,青草乱蓬蓬地长得满院,花却枯萎殆尽,喷水池里哪还有什么水?小洋楼的台阶上竟有了青苔似的东西。刘大方知道门铃在哪了,伸手按了半天,再没有什么仆役出现。他以为此地再无人住,就要走时,便看见一个人出来,朝向大门,是来给他开门的。定睛一看,不是南希是谁?她的面容是那么憔悴,刘大方惊讶地看着,几乎认不出她了。一见是刘大方,南希也很吃惊,迟疑了一下,才打开门。

她的脸上几乎没有表情,嘴巴张了张,想说话,而且,她的眼神表露出那是见到他高兴的话,然而,她终于无声地只朝他一点头,伸出手,跟他握一下,就把他领进房来。刘大方一进客厅,感到无比的空旷,废墟一样的悲凉。南希说:“对不起,仆人都跑光了,什么饮料都没有准备,再说,我们还有什么客人好招待的呢?你是唯一的能来看我的了。”她的意思是要开个轻松的玩笑,苦涩的脸上却根本笑不出任何轻松。刘大方看着这破败景象,再看她的苍白、可怜的脸,忍不住问道:“卢少晖没跟你结婚?”知道这话问得太唐突,但他还是看着南希的眼睛,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南希一耸肩膀,真地要笑了,却比哭一场更令刘大方难受。她的声音是清楚的,象平时一样,然而有一种悲惨的喑哑:“结婚?一见我家破产,他跑都跑不及呢,早把婚约取消了。”这一刹那,她的眼泪出现了。然而她作为一个不一般的女孩,关键就在于这一点:她生生地把它忍回去了,甚至做出一个无所谓的表情。那是无所谓的吗?刘大方知道,她的心都碎了。刘大方说:“老伯怎么样了?”南希问:“你看报了?他还没死,从三楼跳下,全身都摔坏了,现在已经不能动了。”泪水突然掉下一滴,她猛地转过身去,气愤地擦着眼睛,显然是为自己的软弱而生气。

刘大方说:“我想做个园丁什么的,找了好几家,也没人要,不知你家还要不要?”南希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他,眼中顿时充满了感激,说:“你真地想来?”刘大方点点头。南希的高兴劲表露无余,一把抓住刘大方的手,使劲握着,轻声说:“能有你来陪我,我、我比什么都高兴。”喉咙里竟是颤抖的。

原来,闻至谌的生意本来还是可以挽救的,然而,以宏利为首的几家大银行,看看闻氏企业油水不大了,就想过河拆桥,收回资金,其中以宏利做得最绝,竟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本息一起还,并且也是它最先到破产法庭,强迫闻家的企业大厦一夜之间轰隆隆塌倒。事实上,一听说闻家不景气,卢家就有了悔婚的意思。在跟南希正式解除婚约之前,卢少晖就跟另一大银行巨头的女儿好上了。现在,闻家财产的五分之四,都落入了卢家的金库。

刘大方成了闻家现在唯一的仆人,每天却无事可做,清理完庭院,更多的时间是跟南希坐在后花园里谈天说地。南希对他的爱慕是很明显的,却从不让自己说出来。刘大方也一天比一天喜欢她,她诚恳,不求虚荣,对真正精神生活的追求,都给他以难忘的印象。相比之下,南希的母亲对刘大方刚很冷淡,甚至从心里讨厌他。她一个人照顾闻至谌,不让刘大方帮忙,心里颇有看不起他的意思,象是说:“一个大陆来的流流汉,想在我家有事的时候c进来?没门。”刘大方全心全意地关心着南希,对她家人的敌意,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按照破产协议,闻家是可以保留这所洋楼的,这也几乎是他家唯一的财产了。但是卢家不知又采取了什么措施,法院忽然又作出判决,要闻家把这座洋楼也退出,让给卢家作为利息偿付的一部分。判决一送到,南希的母亲就昏倒在地。她的父亲原来还是可以坐在轮椅里出来换空气的,一下子也完全瘫痪在床上,再也起不来了。南希的反应是更令人心碎的:她整天不说一句话,嘴唇总是紫色的,手开始不规律地颤抖。闻家在澳门再没有别的去处,而这房子必须在一个星期之内腾出。以前是悲凉,现在则是绝望,笼罩着闻家的每一个角落。    腾房的前一天,卢少晖领一个女郎来看房子,进入闻家,象在他自己的地产上一样,如入无人之境,给那女郎指东指西,说他们结婚以后这房子就是他们两人所有,这里要放一架意大利钢琴,那里要摆一幅法国名画。南希和刘大方正在她的卧室里,是南希的意思,为的是躲避开卢少晖,不看他的嘴脸。谁知卢少晖竟带着那女郎进了南希的卧室,根本没敲门,直入进来,大声地、放肆地向那女郎介绍:“这就是咱们的卧室,也是你的,亲爱的。”把南希的化妆台碰得东倒西歪,给那女人指点着如何请装饰师来布置她的屋子。那女郎惊呼:“哇,那要花好多钱哪!”卢少晖说:“花多少又有什么关系,咱们有的是钱,又没破产?”把眼睛就斜着看南希,嘴里又说:“要是破产,当然什么也别想了,找个流浪汉上大街去要饭吧。”要不是南希拉住,刘大方已经扑过去打他了。卢少晖j笑着,拉着女郎的手扬长而去。

晚上,闻家的人哭成一团。刘大方看到南希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着明天去难民救济所的衣裳,闻家要在那里渡过这个冬天了。多少场面,刘大方都见过,却都没有这样的由极贵到极贱的悲惨。南希最后捡出几件闻家最好的衣服,凄然地寻刘大方说:“明天你就自己去吧。这几件衣服,你要是不嫌,就拿去。这是我家唯一能算财产的东西了。咱们这一分手,也许就是永别了。”眼泪在眼圈里转,就是不让它们下来。刘大方叫一声:“南希!”一把抱住她,痛哭失声。南希倒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软语安慰他。两个人后来紧紧地抱在一起,在泪水中相吻。

第二天搬家,闻至谌忽然从担架上滚下来,死死地抓住楼梯栏杆,大哭大叫,老泪可怜地流淌,话是说不清楚的,却求着前来执行验收的卢少晖,给他留下这座唯一的栖身之所吧。卢少晖大声地嘲笑他,用最恶毒的语言骂他,让法警上去把他硬约抬了出去。闻至谌的这个形态第二天就上了澳门所有大报的头版,照片上的老人的表情令人不敢多看。南希的母亲也昏迷不醒。只有南希是坚强的,但是刘大方知道,她的心受到的伤害,决不是任何东西能够补偿回来的。刘大方看着自己所爱的人,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就疯了一样,拿起自己的东西,离开闻家,朝最近的一家当铺跑去。

他把那幅<听鹤图>拿出来,交给柜台后的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他问刘大方:“是古画?谁的?”显然狗p不懂。不一会一个老者出来,把画接过去,上上下下看了有十分钟不止,最后问刘大方:“你要当多少?”刘大方想了想,说:“一百万?”老者脸上毫无表情,把画又递还给他。刘大方急了:“五十万,怎么样?”老者仍要还给他。刘大方把画又一推:“三十万!”老者说:“只当一万,没有还价。”刘大方尖叫起来:“这可是石涛的真品啊!”老者不屑地咕噜一声,进去,再也不出来了。刘大方把画卷好,走出当铺。一万块,连赎回闻家洋楼的一角都不够的,还提想什么救危扶难?他想到南希此时不知怎么样了,又急忙往回跑。

闻家的人已经搬走,院子里,卢少晖正指挥着众多的仆役搬东搬西,布置打扫。见到刘大方,他兴奋地大叫:“哎,臭要饭的,这回你可找了个要饭伴了,啊?”他的手下人轰然大笑。卢少晖又接着叫喊:“哎,大陆傻瓜,你不是说钱不重要吗?现在我就给你看到了吧?是钱重要,还是你的狗p人情重要?你的苦脸婆南希也信你的,现在她在哪儿?白沙丘子,在木板棚里,跟满身虱子的要饭花子在一起了。你们这些蠢笨动物,天生就是要饭的脑袋,还想跟你大爷我说三道四?见你们的鬼去吧。哈哈哈!”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宏利银行在“里斯本大厦”的对面,是一座葡萄牙殖民地时代的建筑,古气,气派十足。刘大方进到它的营业大厅,就见一周都是粗粗的铜栏杆,将里外隔开,里面有几十张桌子,近百号人在忙着经办数钱存款的事项。外面有好多顾客在排着队,人人手里都拎着皮箱,里面装的自然都是现钞。此处是宏利的工商银行营业部,顾客大都是澳门和香港的大公司、大厂商,它们的特别工作人员,这时都携带巨款,存到号称世界上最保险的宏利银行来了。

刘大方穿着西装,戴着墨镜,也排在队里,仔细观察铜栏杆里面的作业。有几张大桌上的美元已堆得山一样高,一捆一捆的绿钞票更堆在地上不知多少。这边一个职员叫:“再来十捆!”远处就有人把大捆的美钞扔过来,就象小孩闹着玩扔土垃坷一样,每一捆都是一张张的面值颇大的钞票。他发现这里到处都有监视设备,警报系统更是超一流的。门外还有全副武装的保安人员,跟警察局是有直线联络的,这里一发现抢劫,警暑立刻就得报,几分钟之内警察就能赶到。总之,要抢劫是不可能的,一个人单枪匹马地干更是开玩笑。

刘大方离开宏利时,满脸都是深思熟虑的表情。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只身来到原先干过活的那个药厂。骆先生配制成“安魂丸”之后,又开始试制一种更带有神奇色彩的药,效果是惊人的,并给它起名叫“安魂散”。新来的门房是个酒鬼,一旦喝上,就是天塌下来也不管了,而他每天晚上都是非喝不可的。刘大方直接从大门上翻进去,进了厂房。他对骆先生的药房熟得不能再熟,知道如何不用钥匙,用膝盖在外面猛顶门板,就能在试了三次之后把门打开。几乎不用开灯,伸手摸着,他也能找到放“安魂散”的那个大大的、棺材一样的架子。他拿了一盒,又把动过的痕迹小心地处理好,明知道即使不处理,骆先生此生也不会想到检查,看看是否有一个先前的工友来过的。

他现在住在渣打街的一个小旅馆里,房间是最后头的一间,甚至从来没一只猫想到要路过一下,就隐蔽性来说,是澳门最好的所在。把房门关严,刘大方的思路就开始越来越成形。他反复研究自己弄来“安魂散”的目的,两天以后,就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了。到“里斯本大厦”买来四只小小的酒精炉,一瓶味道最冲的法国“利昂”香水,他就开始配制更为有效的“安魂y”了。这时候,他必须戴着浸透醋酸的口罩,口里还要含上一颗骆先生特制的“仁丹”,那也是从药厂盗来,他以前注意过,骆先生每配合这类“安魂药”,必口里含上一颗,起着有效的解药作用。尽管房门关得紧紧的,小旅馆的房客也不多,还是有一些气体从门缝里飘溢了出去,飘过院里的一面女墙,三道晒着的衣被,拐过一个复杂的弯,又飘进一个在小旅馆另一端的房间,里面的两个房客就三天之内没有醒过来。

第二天下午四点钟,也就是宏利银行最忙的时候,刘大方一身西服革履,手中拎着一个大皮箱,乘一辆美国的林肯大陆轿车,在宏利大楼前停下。刘大方下车之前,要司机到西边的一条车道去另一停车场等待,约好他办完事会去那边上他的车的。司机知道好多顾客都是从正门进,西门出来,因为那边是经理们出入的,每有重要顾客在同经理人员谈完交易后,会被经理们从那个门送出来。他当然不会想到,这个顾客过一会同经理人员是要谈一下的,而那个交易的目的,竟是要宏利彻底破产。

刘大方跨上银行的宽大的台阶,挺胸收腹,自有一种高级经理人员的派头,给门口的两个警卫以这样的印象:又是哪家大厂来存一大笔美元了。两个警卫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他的大皮箱,露出畏惧的表情,以他们的估计,这个大家伙装上几百万元都不为多。他们不自觉中就给刘大方行注目礼,对此,刘大方只报以嘲弄的一笑。他心想:“要是知道我要进来干什么,这两个家伙非当场吓昏不可了。”

他进入营业大厅,发现今天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忙,各商社企业的经理或送款员排着四五条队,等着把皮包里的钱入到宏利的金库里。铜栏杆里面的银行职员们更是忙得没了命,到处都是美元,到处都是点钱的声音。没有人注意到刘大方,事实上,这里没有任何人注意任何别人,大家都在为自己赶紧办完事、又不出错而c心。刘大方就在一个角落坐下,把皮包打开。看看没有任何被发现的可能,才把一个小瓶拿出来,把里面的东西洒落出来。他一连换了四个角落,把四个小瓶内的y体洒遍了大厅的每个角落。一切都弄好,只用了五分钟,比他预想的要顺利得多了。

他又排到另一个队伍里,假装等着存款时,嘴里已经含了三颗“仁丹”。他看到最先是排队的人里,有人开始抽鼻子,那是闻到了什么味却不能肯定时,人类的一种本能的反应。另一个队里也有人抽鼻子。再过一会,铜栏杆里的银行职员,有人忽然问另一个:“你今天擦什么香水了?怎么这么香?”话没说完,她的头一歪,就倒在自己的办公桌上,好象是昏过去了。此时,刘大方排的这个队里,人们开始软软地坐倒,神情都很古怪,却又谁也说不出话来,互相看着,只有发呆的份,哪里还知道什么奇特的情况正在自己的身上发生?刘大方再看铜栏杆里面,同样的情形也在进行着,而且更快,因为早已被脑力活累得头昏脑胀的银行工作人员,在闻到第一股味道时,就已经有一大半迷倒了。一分钟不到,里里外外的人全都倒下,只有刘大方一个人站在大厅里,好象是到了世界末日,他成了人类中的唯一的一个幸存者。

说时迟那时快,刘大方忽然变成了一个攻击者,灵活,目标明确,尤其是行动无比地迅速。他知道自己只有十五分钟的时间,而要完成他的计划,那几乎肯定是不够用的。一个翻身,他就翻进了铜栏杆里面,打开皮包,从里面拿出一个巨型袋子,把桌上地上的美元一股脑装了进去,足有上百万之巨,刚好装了一口袋。外面躺倒在地的人皮包里都有巨款,但他不去动他们,原则是:那还不是宏利的钱。在此期间,又有几个顾客提着包进来,一见大厅里面的情形,先是不解,继而吃惊,然后才想到逃跑。这样,就把“安魂y”挥发出来的那股清香吸了进去,纷纷坐倒在地上,一个个软成了面条还不如。

刘大方冲进了北面的那扇门,知道它通向什么地方。经理和他的副理们正在忙着,忽见一个戴着口罩、墨镜的人闯进,把一只枪对准了他们的胸口,吓得浑身筛糠一样打着抖,没用什么命令,便都把手高举起来。经理死也不明白,这个人如何能从营业部冲进来,那里有上百个警报按扭,而没有一个人报一下警。刘大方把经理押走,让其余的人都趴在地上,顺手把最后一瓶“安魂y”撒到地上,却把经理的嘴巴鼻子捂住。那些人一个个再也不能动弹,经理看得魂都没了,以为他们都死了,被刘大方已经拖到地下金库门前。刘大方喝令他打开库门。在这种情况下,经理受到的恐惧早已超过了他的极限,自然是说什么是什么,把门打开了。

刘大方这是第一次亲见一个大银行的金库,里头装着的不光有钱,还有大量的金条金砖。他对卢家的报复心,从来没有现在这样强烈,就命令经理找到一个更大的口袋,那是银行自己的专门装钱的口袋。把所有的金条金砖都装进他带来的大皮包里,又把库存美元装满了那个大口袋,全都捡大面值的。一切弄好,已经过了十五分钟。金子是刘大方所没想到的,他无力拖得动,就喝令经理背着最大的口袋,形象犹如蚂蚁背着大米粒一样;他自己则拖着另一个口袋,手提着沉重无比的皮箱,从西边的门往外走。在出门之前,刘大方把枪顶在经理的身后,告诉他,出了门,这枪要一直在他的后心一厘米左右,如果他稍有异动,就要让他从此再也见不着他的老婆孩子了。经理已经是半个傻子,木偶一样地听话,就是此时想让他自由地说话,发表人生的感想,他也一个扁p都放不出来了。

在西门的外面,那个林肯车司机忽见刘大方出来,并且有银行经理陪着,就迅速把车开到了台阶下。他见两个人都拖着大口袋,就把行李箱打开,过来帮忙。那口袋是如此之大,又如此之沉,他吃了一惊,心想:“老天爷,这不会是钱吧?”他相信这是银行同公司之间的往来帐或者类似的文件,如果知道是钱,他肯定也得吓坏了。把包装好,车迅速地开走时,司机也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只觉得经理一直站在台阶上,直到车开得很远了,还在呆呆地目送着,心想:“租车这个人派头倒是不小的,宏利的经理送他到门外,还得送他到看不见。”

车到渡口,刘大方下车,先给了司机一百元钱。司机吓了一跳:这比他想要的多了一倍还不止。他更殷勤地帮刘大方搬东西,把两个大口袋都送上了渡轮,这才再三道谢,向刘大方告别,庆幸自己今天的好运气,碰上了这么慷慨的乘客。

渡轮到了口岸,就是香港的地界了。刘大方在码头叫了一辆黄包车,把两个口袋一个皮箱拉到了一家又小又破的旅馆。他现在打扮成一个工人的模样,看上去象是在澳门挣了点钱的苦力,回到这边想做点小买卖了。每天,这个年轻的工人都早出晚归,在赛马场买马票,把赌赢来的钱存到赛马场附近的小银行。那家银行的人都知道赌马人的来路,见这个新手运气如此好,自然开始对他高眼看待。不多久,刘大方在这家银行的存款已经到了一个惊人的数字,银行的老板为他的赌动如此之好而惊讶,更是出力地拍他的马p,生怕他把钱挪到别处去了。

刘大方此时已经买了一张香港身份证,自称是一个商人了。过了一段时间,看看在那家小银行已经取得了信誉,刘大方这天就走进经理办公室。那个矮胖的经理一见到他,忙起身,又是倒茶又是二次三次地握手,先让刘大方坐下,然后自己才落座,问他:“刘先生有什么事要鄙人效劳的吗?”脸上是让他跳井都准备行动的表情。刘大方说:“我最近揽到了一笔大生意,想做一下。”经理一听,连忙拍手叫好,问:“不知是什么生意?”刘大方装出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压低声音问:“你不会给我泄漏出去吧?”经理立刻以他的远在新加坡的祖坟起誓,保证他决不会透露出一个字。刘大方说:“有人从大陆倒来一批古画,我想倒一下,利润自然是很可观的。”经理说:“哎呀,要是搞好了,那可不是一本万利,而是十万利、百万利啊。”眼睛里冒出了贪婪之火。

刘大方说:“这个自然,全靠你老兄多帮忙,嫌钱嘛,自然还是放在贵行好啦。”一句话说得经理直搓手,脸上是兴奋的红光。“不过,”刘大方说,“眼下兄弟还没有那么多钱,你也知道,我的那些钱,大都是靠赌马赢来的,总共还不到一千万新币呢。”经理问:“这笔生意,要投好多?”刘大方答:“一算成美元的话,大概要五十万。”经理一伸舌头:“哎呀我的妈,要哪么多?”刘大方先皱起了眉头:“想跟你们这贷一笔款子,这知老兄肯不肯帮这个帮这个忙?”

经理说:“忙是非帮不可的,只是,只是这笔钱太大了,兄弟一时没办法,这叫做力不从心啊。”刘大方在这家银行的存款不过十万美元,按规定,他自然可以获得十到二十万的贷款,而五十万则有点不可思议了。刘大方就站起来,说:“既是这样,我就再到别处去想想办法吧。”经理急了:“哎呀,兄弟还没说不行嘛,只是这笔钱数太大,实在不是兄弟能做得了主的事。这样吧,明天下午你再来,到时我准给你个好消息,怎么样?”一脸恳求的神色。刘大方架子拉得十足,说:“也可以啊,明天要是不行,我就找汇丰去,他们的人也是知道我的。”

第二天,刘大方一进经理办公室,便看见一个戴眼镜的人正跟经理一起坐在那里等他。经理介绍说:“这是花旗洋行的卓经理,这是刘先生。”两个人就握手,互相打量。刘大方知道花旗洋行乃是这家小银行的母公司,看来这个小经理确实没有这个权力和实力,把大老板请来了。卓经理一脸精明的样子,开门见山地说:“刘先生的实力我们是知道的,这笔生意也很有吸引力,基本上,我们是想把这笔款子贷给刘先生的。只不过,我们打交道的时间确实还不长,按照香港银界的惯例,我们必须有一定的担保才可以,或者,刘先生也可以交给我们一项合适的抵押品。”

刘大方早料到此着,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拿出一样东西,递到卓经理的眼前。卓经理见是一个长长的纸筒,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卷轴,展开,便是一幅古画了。他只看一眼,就激动无比地叫了起来:“石焘的<听鹤图>!”刘大方问:“这个抵押,还算合适吗?”卓经理的眼镜都掉下来了,嘴巴直拧劲,哆嗦着问:“这个,是是真品吗?”刘大方一笑:“你可以找人鉴定啊。”那个小经理立刻就出去找人,去“名古斋”请来了一个瘦苦的小老头,却是香港有名的石焘专家。他把画拿到另外一间屋子,卓经理就邀刘大方也一起过去,自然是客气的意思,以免刘大方不放心,有偷梁换柱之嫌。

就象敬神一样,那个鉴定专家把画小心地展放在窗前的一张桌上,拿出一个放大镜,把眼睛几乎贴到了画上,一寸一寸地看。足足看了半个多小时,最后抬起头来,眼睛都直了,不知是对着谁,说了这么一句:“今天我可开了眼了,石焘果然有这幅画。”卓先生更显激动,马上叫来两个人,把画送到“名古斋”去打好包装,然后送到本公司的保险库里。一切都安顿好,再坐下来,跟刘大方谈交易,这个卓经理才信了手下人的话:“这个小青年不可低估,来头绝对不小。”卓经理本人就对古画有专长,知道石焘值多少。他当下答应贷给刘大方的不是五十万,而是八十万。

石焘的画起到的主要作用,不是弄到了贷款,而是让花旗洋行相信刘大方在从事世界上最赚钱的的生意,捣卖古画。这样,刘大方在以后不长的时间里,陆陆续续存进那家银行的三百万美元,才是顺理成章的事,没有任何可疑之处了。

刘大方把钱的事处理妥当,便回到了澳门。在沙丘子大棚里,他找到了闻家的人。闻至谌还没有复原,坐在自家的木板棚小屋前,跟他的夫人闻太太一起,给火柴厂糊着火柴盒。南希在一家纺纱厂上班,晚上七点钟才提着小饭盒下了班回来,浑身的骨头累得象是散了架,一进屋,就倒在简易木板床上,似乎这一生再也起不来了。忽然看见了刘大方,她就象一个弹簧人一样蹦了起来。

南希叫道:“是你,大方?”两只手就往上抬,象是要护住自己的眼睛,实际上她这半年里在纺纱厂的工作,已经严重伤害了她的视力,在这个昏暗的小屋中,必须这样才能把人看清了。刘大方握紧她的手,说:“南希,你、你好吗?”自己的喉头处哽咽得不行。南希的小手象锉刀一样粗,而她的脸上竟有了细细的皱纹,这么短的时间内,好象老了不止十岁,体态也象一个被贫困和劳苦压垮了的苦力婆了。

南希平素都是沉静的、矜持的,这时哪里再挺得住,又叫了一声:“大方!”就跟刘大方两个人抱到了一起,压抑着声音,全身就象躺在电门上一样剧烈抖动着哭。哭泣了一回,她收泪止泣,把头发用一根短齿的木梳子理一理,又给刘大方梳两下,把他的衣服理平,才说:“你来,看我,我真真高兴啊。你怎么找到的?”刘大方握着她的手,间单地把找到这里的经过说了说,其实一点也不难,澳门人谁不知道沙丘子大棚?

说了一回别来思念,南希就问刘大方这么长时间在干什么,要是找不到活,她可以把他给她干活的那个纱厂介绍一下,让他到仓库干个搬运工什么的。刘大方这时仍是布衣粗袜打扮,话到了嘴边,还是把它咽了下去,心想:“把一切都料理好之后,再告诉她也不迟。”就说:“这些天我还有点事情做的,过些日子再说吧,到时我再来找你。”南希把他的手紧紧地抓住,说:“你在这吃了包饭再走,我还有好多话要跟你说呢,”眼中充满了生怕永远再见不到他的恐惧。

刘大方注意到,一听南希留刘大方吃饭,闻太太就面有不悦之色,顿时觉得好笑,同时更觉得可怜:他们一家人干一天,恐怕也挣不来五块钱,贫困已经让人吓得发抖了。他就站起身,说:“你放心,事情一办好,我就再来看你。”为南希理了一下头发,他更动情地说:“我向你保证,以后,咱们再也不分离了,生,或者死,都在一起。”南希激动得脸都有些变形了,把身子扭过去,一个劲地擦眼睛。她就怕人家说她软弱,尤其不愿让别人看见她的眼泪。把刘大方送得好远,回过头,刘大方发现她的暮色中更使劲地擦着眼睛。

刘大方要办的事有两样:一是摸一下卢家现在的情况,二是看看能采取什么样的相应措施。他早已探听到,自从被一下子劫走三百万美元之后,宏利银行一蹶不振,已经面临破产的边缘。它的主要客户在大厅办业务时,竟被神秘地弄得昏迷不醒,对此宏利到现在都无法合情合理地解释,使那些客户绝大部分都吓坏了,不想再跟如此危险的银行有往来,纷纷把自己的资金提走。新的客户很难再争取到,而即使争取到了,一听这个可怕的事情,也忽拉拉地撤走了。经过新闻界的渲染,那次神秘的令人几天之内昏迷的事件,好象是宏利自己精心策划的,有消息说,这家银行一直在使用一种神秘的催眠术,目的就是要控制客户的心神,使每一笔交易都变得对宏利绝对有利;只不过那一次这家银行搞的把戏搞得过了头,连自己的员工也被弄昏迷,才把事情暴露了出来。

这些令人毛骨耸然的消息和报道,不仅使工商企业纷纷从宏利撤退,更引发了一次个人客户的挤兑狂潮。那是澳门近代银行史上最大的一次挤兑,居民们听说宏利所报的被劫,实际上是它的一个y谋,因为无论是警方还是银行的卢董事长本人,都无法提供抢劫的详情,也就是说,好象根本就没有什么抢劫,而是卢家要掩盖最近银行的一笔投资失败,有人猜测那笔投资造成的损失达上亿元。

这些谣传的大部分,当然都是刘大方通过各种渠道制造的。但那些存款小户是宁可信其有,不愿信其无的,一传十十传百,没两天工夫,成千上万的人就把宏利给团团包围了,大厅里更是挤得水泄不通。卢氏父子一开始还自认为有能力挽回狂澜,从各处能筹到钱的地方,大肆借贷,钱象流水一样地发了出去。他们以为只要显出宏利的实力,用不了几天,挤兑狂澜自然会下去,人们还会带着忏悔的心回来,求宏利允许他们把钱再存到它的金库的。然而,越到后来,势头越不对了,挤兑的人潮不仅毫无退意,宏利的竟争对手这时也开始趁火打劫,以高利率公开拉宏利的客户。卢氏父子见大势已去,便再也不能支撑,请来警察保护,把宏利关了门。

刘大方回到澳门的第一天,就听到了宏利宣告破产的消息,同时,也知道了老卢服毒自杀死在圣马利亚医院里。他开始跟宏利破产托管人联系,知道宏利的大部分不动产正在准备拍卖,其中包括先前闻家的两个厂子和那座洋房。他找到一个中间人,开始进行洽购事宜,很快就得到了商定的价格:一千一百万。三天以后,刘大方从花旗洋行的一个所属银行里,获得了这笔贷款。那中人见他这么快竟能筹到如此一笔巨款,心里再也不敢小觑了这个年轻人,忙忙地把所有的手续办好,款子交上,倒也没让刘大方c什么心。把合同送到刘大方手上时,中人才忍不住吹捧一句:“刘先生年轻有为,这一笔产业置下,你可就是澳门的豪族了。”刘大方只是一笑,心想:“ 当个澳门豪族就算有意思了吗?待会跟卢少晖那小子相会那才叫有意思呢。”

当下把自己打扮得光鲜一身,坐着一辆“邦迪亚克”大轿车,吩咐司机把车开到沙丘子大棚,在闻家的小窝棚前停了下来。闻家的老两口一见这么一辆豪华车忽然出现,吓了一大跳,转身就往屋里逃。闻至谌的手脚不灵便,在门槛上还摔了一个跟头。南希这天刚好没上班,在屋里正缝补旧衣服,听到声音,出来一看,也很吃惊,想:“这又是什么人来找麻烦不成?”正自心里不安,见车里跳出一个人,西服革履,气度不凡,好象从来没见过的,再仔细一看,竟然是刘大方,她这一声就大叫出来:“哎呀,是你,你、你?”她下面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刘大方也不多解释,就说:“快收拾一下跟我走,咱们搬家。”南希不明所以地看着他,问:“搬家?往哪儿搬?”刘大方笑着问她:“哪不比这里好啊?”就吩咐司机进屋去帮那老两口收拾东西。两个老人在屋里倒闹了起来,闻太太叫喊道:“往哪儿搬,谁付得起房租啊?”听刘大方说他负责,满脸的看不起,意思是说:“你小子刚从哪赌赢了两个小钱,就想跟我们开这个玩笑?”闻至谌也不想搬,因为舍不得他种在门口那小块土里的十几株小白菜。南希知道刘大方不是开玩笑的,再说,她本来一天也不想在此多呆了,当下就跟刘大方一起,把两个老人劝得上了车。那个司机已经把他们的破东烂西的都收拾好了,扔进了行李箱。车开走了两里地,闻太太忽然大叫停车,说她把一根针c在墙上了,忙了取下拿走。南希好不容易才把她劝住,一路上她就不停地说那根针,r痛得腮帮子直动。

一路上闻至谌不停地问:“朝哪儿去啊?”生怕给拉到更可怕的地方。闻太太更是不住地埋怨南希,不该听信一个穷小子的话,说搬就搬了,这下要是不合适连回去都不成了。说着话,车子开进了一条熟悉的路,南希记得,顺着这条路往前再走上不到一里,就是闻家的老住处了。想到自家的洋楼里现在住着的是卢少晖,她顿时紧张了起来,问:“可不会是搬到这边来吧?”刘大方笑着说:“没错,咱们就是要搬到这边来的。”闻家三口人都大叫起来:“不成!”话音未落,邦迪亚克车已经嗖地一声,开进了了个院子,不是别处,正是闻家的原来的住处,而且,就停在了那座白色的洋楼门前。闻家的人一下子都给吓傻了,呆呆地看着刘大方,不能说话,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卢少晖正跟他的太太在搬东西,给新的房主人腾房子,一见买主竟是刘大方,而且,后面跟着他的是闻家全家人,顿时面无人色。他象是被可怕的一击打中,呆呆地看了他们好半天,才说:“原来是是是你们?”这时他的太太在屋里正嚎着,就是舍不得离开她的房。刘大方命令正往房子里搬新家具的人:“ 快点把东西都抬时去,把里面的破烂都扔出来。”不一会,从楼上的窗口中就飞出来女人的鞋子,旗袍,头罩,甚至还有红红绿绿的内衣、胸罩。最后,卢少晖的女人也披头散发地给赶出来了,哭得一张大脸又红又肿,甚是怕人。一见卢少晖她就扑上来,又撕又咬,抓破了他的脸,嘴里破锣一样地大骂着:“你这个挨千刀的,你们卢家都是驴###c的,没有好人!当初是看你家趁几个钱老娘才嫁过来的,现在说打发,就把老娘打发了,我他们的跟你们拼了!老娘要经济赔偿,不赔老娘就要你的小命,卢少晖,你不会有好下场!”

卢少晖的脸都被挠出血了,衣服也撕破,裤腰带不知怎么弄的也给那疯婆娘扯断了,他只能提着裤子,就没法护着脸,一会被那女人挠急了,忙去护脸,就忘了裤子,手一松裤子就吐噜一声掉了下来,院里院外上百号人观看,见此情形无不哄然大笑。卢少晖忙又抓住裤子,就这一下,又被那女人抽了两个大嘴巴,打得他脑袋都要晕了,一正子跑到南希的身后,嘴里说:“南希,救命,南希,快救我一救吧!”南希鄙夷地看着他,只是轻声说:“即使她不打,我还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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