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部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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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害!”胤禟笑得跟s狐狸似的:“以后可不能再笑你饱食终日、无所用心了,有些人可是吃斋食素的,素菜备得如何?”

“素菜区专门占据了最里端的左角,备了六桌,主要有:山珍刺五加、万字珊瑚白菜、金菇掐菜、鼎湖上素、什锦蜂窝豆腐、清汤雪耳、鲜蘑菜心、玉笋蕨菜、暇油黄瓜和斋扎蹄。另外,最里端的右角设置为烧烤区,专人现烤,有烧r猪、维族烤全羊、持炉珍珠j、冶尔巴、烤鹿脯和生烤狍r……怎么样?有没有打心底里觉得:此妻只应天上有,温恭淑贤世无双?”

“天不言自高、地不言自厚、人不言自能、水不言自流!金砖何厚,玉瓦何薄?”胤禟“恶毒”的低笑了一会子,目光又渐渐深沉起来:“葶儿,这几年我总觉得你变了好多,可具体又说不大上来,可是有什么事情瞒着阿九?”

我赶紧“笑眯眯”的大摇其头:“哎,傻子可真是没药医的,你可知天地氤氲,万物化醇,变化才是永恒?再过些日子我便进入而立之年了,不变才奇怪呢?反正啊,现在对我而言,用在吃喝玩乐以外的任何时间都属于被浪费了。”

……

天公作美,风和日丽,古乐伴宴,雅音悠扬……宾客们对这场设立在广阔草坪上,可以自由穿梭在桌几与桌几之间、自取自用的、随时吃了随时补充的全天候自助盛宴备感新鲜别致而且推崇有加……当然,满人入关,男女大防虽大不如宋明二朝,但还是有一些忌讳,所以又特意划分了男区和女区,小孩子们则不分男女,为穿梭y阳二界的自由人……

东边是一片大的莲池,可以在统一着湖蓝工作袍的“服务生”伺候下登上莲舟荡起双桨,西边是脑力活动区,可以打双陆、玩樗蒲、搓麻将、下象棋围棋、耍叶子戏、掷六博、投壶等等,北边是体力活动区,有布库房、骑s马场和弹子房,南边则是妇孺游戏区,设有秋千区陀螺区毽子区,摆放有这几年让胤禟特制回来的各式滑梯、跷跷板、单双杠,还有一块为了锻炼孩子们弹跳与协作能力的沙滩排球场,三年前,为了建这个沙滩排球场,遣人从海边寻优质细沙运回来,又安排人专门保养这块场地,可算是耗时耗钱耗人工,可家里大人小孩都喜欢的紧,也算是千值万值……

此时早已过了晌午,贵客们都各自寻得各自的乐子逍遥玩乐了好一阵子了,我带着连翘和桃儿开始周旋于各个分区检查晚膳的准备情况,为了宾主尽欢,这一天真是累得够戗,光是脸皮儿都快笑抽筋了,小三小四分别亲亲热热的挽着十阿哥家的大格格和十三阿哥家的二格格,四个小姑娘都拿着几根十二福晋送的孔雀尾翎,乐呵呵的、叽叽喳喳的跟在我后面做小尾巴。

七个大小女人和乐融融的走着,却见我家弘鼎和八阿哥家的弘旺火烧p股似的冲了过来:“不好了,打起来了,弘蟑哥哥还有弘旷哥哥把弘时哥哥和弘春哥哥打了个落花流水。”

我一听,懵了……怎么可能?弘时和弘春都差不多十三四岁了,可我家弘蟑和弘旷才不过十一二岁呢……弘旺赶紧补充说明:“他们玩沙滩七宝球,弘春哥哥和弘时哥哥三局都输了,可都说是对方的错,便吵了起来,然后就打成了一团,我们都拉不住……只好分头出来搬救兵,九婶您刚好离得最近……咱们快走!”

呜呼哀哉!怎么会这样呢?弘时,四阿哥雍亲王目前最年长的儿子;弘春,十四阿哥大将军王最年长的儿子……这两个小霸王,怎么就火星撞地球了呢?

战况惨烈!挂彩的两位小祖宗都打着赤膊,被先到一步的十二叔一手提溜一个隔开,好,现在交手是够不着了,嘴巴却还在继续交火。

弘春边擦鼻血边狠命嚷嚷:“你算个什么东西?!我阿玛是大将军王,皇玛法最宠爱的儿子!”

熊猫眼弘时怒唾道:“你又是哪路货色?我阿玛是堂堂雍亲王,皇玛法最器重的儿子!再说了,我额娘是四品知府的千金,你额娘只不过是从五品员外郎的女儿,我母家就比你高贵!”

弘春捋紧拳头狠命挣扎:“十二叔你放手,我要揍这个有娘生没娘教的杂碎!”

弘时也嘶…嘶…的吐着毒信子:“过来啊,爷叫你这个小王八羔子满地找牙。”

真较上劲儿了!成年人们苦心粉饰的一团和气被几句童言无忌窥出了端倪,四和十四,亲兄弟又如何,各府福晋们亲亲热热的唤着姐姐妹妹又如何?估计心里也是暗较长短、剑拔弩张吧……十二阿哥苦笑不迭,我朝小三小四一使眼色:霹雳娇娃们,上啊,处理此类兄弟纠纷,你们不是最有心得的吗?

小四跑上去拉着弘春的手‘火上浇油’:“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弘春哥哥,你一定要光明正大的击败弘时哥哥!”

弘时脸上顿时挂不住,小三则很有默契的跑上去拉着他:“弘时哥哥,咱们划出条道儿来大战三百回合,挫挫弘春哥哥的嚣张劲儿!”

弘政弘旷弘喜“坚定”的站在弘春和小四的后面当“亲友团”,弘蟑弘相弘鼎则跑到弘时和小三那里做起了“拉拉队”,瞅热闹的其他孩子们也都跑来跟风凑数,泾渭分明的两大阵营应运而生。

弘春弘时没想到自己一下子多出这么多的“铁杆粉丝”,有点发晕……小四慢条斯理的发话了:“胜利不是属于最有力气的人,也不是属于声音最大的人,而是属于最沉得住气的人,弘春哥哥,咱们就跟他比谁最沉得住气,弘时哥哥,你可敢应战?”

弘时哪经得起激,粗声道:“有何不敢?怎么个比法?”

小四笑盈盈的举起手里的孔雀尾翎:“两位哥哥都打着赤膊呢,你们两人相对而站定,一人拿一小撮孔雀尾翎瘙对方的痒痒,谁先笑出声来或者谁的脚先挪动了,谁就输了,可好?”

两位当事人还没表态呢,后面惟恐天下不乱的“宝宝粉丝团”们已经异口同声的吼道:“好————!”

鸭子就这样被赶上了架……人就是这样!越不许什么就越想什么,两位小祖宗憋红脸蛋了……开始噗嗤噗嗤喘粗气了……粗着脖子青筋毕露了……抽搐得跟羊癫风似的,脑袋估计也充上血了……脸绿了眼泪也淌下来了……憋……再憋……拼命憋……憋不住了!

响彻云霄的笑声同时破腹而出,绕粱数周良久方歇,弘时捧着肚子喘气道:“憋得我差点n裤裆了。”弘春一副‘于我心有戚戚焉’的模样抹着眼角残留的泪花儿:“可不是,真折腾人!我腿肚子都抽筋了……”

同病相怜的小哥俩和好如初,钩肩搭背的跑去划船去了……孩子们作鸟兽散……十二阿哥胤祹走了过来,这一幕似曾相识啊,不禁相视而笑,儿时的回忆一古脑儿涌上心头……

天南海北的随意闲侃,在园中信步而游,约莫走了半盏茶的工夫,胤祹突然毫无预兆的话锋一转:“董鄂,有一件事我一直埋在心里难以启齿也无法释怀……去年十二月,太后病危,你奉命入宁寿宫侍疾,那日下大雪……小佛堂里……你和四哥……”

宛如跌坠冰窟,寒意渗骨森然,恍惚了半晌,方颤问:“你……都看到了?”

胤祹微微点头,向来温文尔雅的目光变得峭峻肃然,俨然已刺破我坚硬如铁的心防,钻了进去一窥究竟:“那日我去宁寿宫请安出来,雪势甚酽,便寻了处僻静之地暂时避避,不想,却隐约瞧见你霜打了的草似的萎靡的、尾随着一个苏拉太监在雪地里蹒跚而行……那不是去太后寝宫的方向……我心生疑窦便尾随于后,见你进了一偏僻之极的小佛堂,那苏拉便守在外面……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敢贸然现身可又怕你遭遇不测,只好隐身于暗处守着,就在我沉不住气打算……却看见……看见有人从里面失魂落魄的出来……可那人不是你……是四哥!你们……你们……”

埋葬在最y暗角落的剧毒记忆倏得复活,它轻而易举的将我自认为修炼到坚不可摧的心灵墓地戳开一道逃出生天的口子,它扭曲着身体爬了出来,化为流动的水银渗透进每一根血管,缓缓的、残忍的一一凌迟噬虐过我的四肢百骸……

无力的闭上双眼,如果,世间有能够腐蚀掉记忆的镪水,我愿意不计一切代价的将它寻来,把自个儿浸泡在其中洗涤……可惜没有,没有……心无罣碍,无罣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可我的罣碍杀不死赶不走躲不掉,一个个画面都那么清晰的从脑海里次第呈现,犹如一颗颗不堪的的种子扎根在千疮百孔的孱弱灵魂中,一直默默吸取着贫瘠的精血,直到此刻,陡然绽放出妖冶丑陋的罂粟……那一日,终究是一个荒诞狰狞的梦魇!

那一日,是我奉命入宁寿宫侍疾的第十五日,是康熙五十六年十二月初四,这一日,孝惠章皇太后慈颜羸弱,几近病危,当时,康熙帝身体也很不好,双脚浮肿,无法穿鞋,于是,他用软布缠裹双足,乘软舆来到宁寿宫,年已六十四岁的康熙皇帝跪在嫡母榻前,双手捧着嫡母的手说道:“母亲,儿在此。”此时,孝惠身体极弱,已经不能说话了。她勉力睁开眼睛,一束强光又使得她看不清东西,她以手遮光,看见了也被疾病折磨的形容枯槁的皇儿。她握着康熙的手,久久凝望着他,眼神里交织着感激、眷恋和无限的慈爱……就这样进入了弥留……

在场之人,无不为这对母与子六十余载的深情厚谊默默的潸然泪下,康熙皇帝离开太后病榻的时候,突然盯了侍立于侧的我一眼,这一眼如一根烧红的钢针扎进了我酸涩难当的眼睛,我陡然意识到:史书记载,康熙五十六年末,康熙曾大病七十余日,甚至为此写了遗诏……的确,我一直以为我的大限是在康熙六十一年,因为康熙皇帝的确是于那一年殡天,可是,我忽略了,康熙他自己不知道啊,如果他认为他熬不过这一年呢?或许,刚才那一眼,他已经在盘算,要不要立即处理掉我……思及此处,心中惨淡不已,还有好多事都没有做,难道已经来不及了吗?

当日,为了照顾好孝惠皇太后,康熙皇帝在宁寿宫西边的苍震门内,搭设了帏幄,并暂时住下来……

外面y霾惨淡,朔风肆无忌惮地地猎猎哀号,漫天飞雪以摧枯拉朽之势覆压万物,纳污藏垢,伪饰太平……我回到自个儿在宫内的临时住所,思绪胶窒悲苦……不禁从怀中取出那面水银镜,这是胤禟送给我的第一件礼物,镜中的玉人瑞若璇霄,难道片刻工夫,她的生命便将迁徙,躯体沦落为一具枯萎的尸体?

这时,传来了敲门声,一位苏拉寒声道:“跟我来。”……我依稀认得,这人似乎是李德全或是刑年手下的太监……看来,该来的,终究躲不了……

是的,生命是一只雪候鸟,从存在伊始,便一步步向消亡迁徙……反省一生,善多恶少,倘若真有因果循环,迁徙之地也将是一块繁花似锦、草长莺飞的乐土,是的,我将在那里憩息安眠……

不行,毫无效果!一路的阿q精神自我催眠,可临了临了还是不甘心,难道我的存在会导致天崩地裂?难道我死了就会玉宇呈祥?荒谬!

到了!苏拉推开了小佛堂的门,可……可我不想进去啊……我盯着那道乏善可陈的门槛,难道鬼门关就是此等模样?……闭上眼睛,咬紧牙关抬起左脚,落回原地;再抬起右脚,再落回原地……倘若可以,我愿意原地踏步一千万次……

不可以!一股力道从鬼门关处袭卷而来,我被一把强拽了进去,门在身后吱呀一声颌上了……腕子上的铁掌没有松开,我却感觉不到丝毫温度,反而自己身体里仅存的丁点热量像源源不断地被吸取一般,好冷硬好霸道的催命鬼爪啊!

来不及多想,耷拉着脑袋扑通跪下垂死挣扎:“皇阿玛,人当以慈悲为本,善念为怀;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您不能剥夺我的生存权!”话一出口就悔不当初,怎么这么慌不择言呢?这个时代哪有什么民主可言?

半晌,没有回音……我隐约觉得自个儿滞涩的心又微弱地跳动起来,绝望氛围似乎被撕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子……小心翼翼的扒拉在口子处飞快偷觑了一小眼……不是他!是他!……表错情了?会错意了?弄错了?……对啊,康熙自己还大病着,外面又是风雪交加,一副‘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压抑景象,几乎人人都窝在屋子里守着熏炉“猫冬”,老爷子又哪来闲情跑到这个又偏僻又没生火的y冷小佛堂处决“祸害”?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应该庆幸才对,可眼前人的脸色,像那轮雪漂白了的萧瑟落日……我不敢笑!

腿肚子酸软难当,可眼前人的犀利眼神,却似乎凝聚了所有坚强内核的精魂……我不敢瘫下去!

所谓的‘灭顶之灾’结果只是自己在作茧自缚,等渐渐回过味儿来了,心情又不免兔起鹘落,下丘脑背部是‘怒’反应中枢,此时,我的下丘脑背部受到了刺激……混蛋,这里是紫禁城,是人命微贱得如蝼蚁、人心都冻得硬邦邦的黄金樊笼啊,好吧,你生来便是天皇贵胄金枝玉叶,可以为所欲为无法无天;可我不是啊,行差踏错半步就得付出生命的代价!我生下来又不是为了死,是为了活!

百忍成金,恨恨的撑起了两根软骨头,装就了一段钢意志……恨不得把地面盯出个窟窿来好钻进去藏身,胤禛,我根本不愿不敢也不能面对你……这三年多来的刻意躲避,难道你还不能明白吗?

“你欠我一个解释。”他淡淡的陈述:“那日,为什么离开?为什么就不能等我醒过来?为什么这三年来,你都龟缩在你那块自以为是的铜墙铁壁里不敢出来见人?为什么即使在避无可避的场合,你也吝啬于哪怕给我一记眼神?我就那么可怕吗?告诉我,你是在怕我,还是在怕你自己?”

圣经云:爱如捕风。的确,那日的一切就像风过无影,无法捕获,了无痕迹。可是,一湾死水全无浪,也有春风摆动时……风儿毕竟已经来过了,那徜徉在风中青丝纠缠的悸动,潋滟缠绵的搁浅,那迷失于风里渐行渐远的失落、黯然销魂的嗟叹……都不是幻觉,不是虚无,它的确真实存在过……世间一场旖梦,人间几度秋凉?

我硬下心肠转身背对他:“看朱成碧,匆匆荼靡;相知尽处,一叶知秋……您是聪明人,又何必去捕捉那注定离散的风?董鄂并非烟视媚行的轻薄子,四哥也不是多愁善感的痴情儿,归根到底,那只是一段天时地利的迷信、灰飞湮灭的过往而已,佛曰: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请四哥高抬贵手,自己方便与人方便!”

身后没有任何声音反馈……静谧得如一叶冥川之舟,将人载向迷雾重重的深渊……我默默的数着自己呼吸间呵出的白气,它凝结、消弭,再凝结再消弭……当数到第一百八十三下的时候,我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沙痖的冷嗤:“怎么?心虚的不敢看我的眼睛吗?或者,在害羞?烟视媚行的轻薄子,你以为你不是?多愁善感的痴情儿,你以为我不是?我待你拱若珍宝,你待我弃若鄙履,你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我就活该要逆来顺受、忍气吞声吗?够了,你根本不配得到任何珍惜和礼遇!你太毒辣太y兀太残忍,会处心积虑地挡住所有的阳光,让别人苟息残喘在你的y影里生不如死……”

左肩和右腰同时被狠狠扣住,身子被生生硬掰转回去,他眸烁芒刺,喑哑豺声,冷笑中弥漫着一股深入骨髓的邪恶和嘲弄……我真的激怒他了!

一招制敌,或者,一招受制于敌?肾上腺素急速分泌,无数血y涌入大脑,慌乱中,澳大利亚女作家考麦卡洛的《荆棘鸟》不禁脱口而出:

“人世间有这样一种鸟,

它的歌声比世界上一切生灵的歌声都更加美好动听,

但是它只有找到一种荆棘树,落在长满荆棘的树枝上,

让荆棘刺进自己的r体,才能够歌唱。

从离开巢窝的那一刻起,它就开始了寻找荆棘树的旅程,

直到如愿以偿,找到那种长满如针一样锋利荆棘的荆棘树。

这个时候,它就落下来,而且要选择最尖、最锋利、扎进r体最长的荆棘。

它的身体被锋利的荆棘刺得血流如注,疼痛难忍,生命就要奄奄一息了,

它开始了让所有会歌唱的鸟自惭形秽的歌唱。

一向自比歌王的云雀和夜莺,在它的歌声面前也黯然失色。

不久,荆棘鸟的血流尽了,一曲最美妙的歌声也戛然而止。

然而,整个世界都在静静地谛听,天神也在苍穹中微笑。

所有听到歌声的人和鸟儿都在向荆棘鸟致最后的敬意,因为大家都知道,

最美好的东西,只有用深痛巨创才能换取。”

紧箍在身体上的力道稍稍得到缓解……我觉得自个儿的鼻子被浸泡在了极酸极辣的y体里,禁不住咬住下唇想把盈眶的软弱水珠子回去:“胤禛,难道我命中注定就该是那只荆棘鸟?而你就是那根最尖最利的荆棘吗?你真的要刺死我才肯罢休吗?难道你就不能给我一条活路吗?”

他陡然松开了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件强行给我戴在脖上,我定睛一看是一个玉佛的挂坠,他的眼圈泛出潮红:“我知道我害惨了你,对不起葶儿,可现在我还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不受伤害,这个挂坠是中空的可以拧开,里面有假死的秘药,效果几可乱真,如果皇阿玛要赐你毒酒,你就抢先吞下它,倘若能骗过皇阿玛,胤禛定能再将你救出。”

他竟然知道!当日之事,只有康熙、我和刑年在场,我连阿九都没有告诉而康熙也绝不会是泄密者,只有刑年……看来刑年已经被他收买。

如今康熙重病情势微妙,我奉命入宫侍太后疾,其实随时可能殒命,所以,他竟出此下策将我找来甚至不惜将他安c在康熙身边最关键的棋子暴露……如此情谊叫我如何承受得起?……我轻轻的抚摸着玉佛,好象抚摸着一颗被冰雪洗过的良心,心一狠,将玉佛猛的拧开,把里面的‘假死秘药’悉数倒在地上,用脚拂开踢散……

我哭道:“四哥,你救过我两次命,我也救过你两次命,已经扯平了。我很怕死,可残废的感情比陨落的生命更叫我不能接受,所以对不起,我不要再欠你的情,也不要再与你纠缠不清,董鄂早在一片海里寻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滴水,董鄂也只有完整的爱一个人的能力,倘若因此要坠下那亘古的崖壁,董鄂认命!”

他后退一步枭然而笑:“好!很好!胤禛平生最恨欠别人,也最恨别人欠我……董鄂。菀葶,你听好了,别给我救你第三次的机会……否则,你这只荆棘鸟将会生不如死,而死,亦不可得!”

……康熙五十六年的那场大病并未将老皇帝彻底终结,所以,老皇帝也没有来取我的性命,下一次,应该是在康熙六十一年了吧……

思及此处,不免情绪沮丧意志消沉……转眼见胤祹的目光严肃中带着关切,又不禁心中感激,强打精神挤出笑颜:“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问我何求。胤祹,您别担心,董鄂没事……也……没做坏事……那天……其实只是一点小事而已……就像……石火光中争长竞短,能值几何光y?蜗牛角上较雌论雄,还是许大世界……对,只是芝麻绿豆大的小事而已。”

胤祹见我语无伦次敷衍应对,却也不好再问,沉默了一会儿,娓娓道:“康熙四十三年十二月二十八日丙午,皇阿玛赐银给诸位亲贵,其中,亲王银各八千两,郡王各七千两,贝勒各六千两,贝子、公等各三千两,未受封之皇九子胤禟、皇十子胤誐、皇十三子胤祥、皇十四子胤祯各四千两,皇十二子胤祹两千两……按理说,凭空飞来两千两银子,应该高兴才对,可我当时真的特别难受,心道:在皇阿玛心里,原来儿子们也分为三六九等,而我,不如兄也不如弟,垫底在末等……越细想越失落,为什么大的阿哥里面,其他兄弟的母妃品级都在我额娘之上,为什么其他兄弟可以飞扬跋扈我却只能谦恭隐忍?……苏麻喇姑看出了我的愤懑不甘,开导道:山高,则一脉有四季,十里不同天,这是自然的。就像这世间,存在光风霁月也存在愁云惨淡;存在公平也存在偏袒;存在孤芳自赏也存在圆滑世故;存在护你爱你的人也存在踩你恼你的人……这些不会由着你的性子喜好来作出改变,只是,天高云淡,静水流深,竹密不妨流水过,山高岂碍白云飞?它们也只是区区外物而已,无论奢华排场噱头虚妄终究会与你一起枯败腐烂,化作坠入深渊的一缕屑尘……所以,把y晴圆缺得失荣枯定位在心门之外,心门之内要像掘井寻水一样去耕耘出一片海天明媚,记住,坚持孝思恬品终会霞灿松坚……董鄂,后来我遇到事情便常常对自己说:这一切是自然的,是外物,它们来如流水兮逝如风,不知何所来兮何所终,我只要经营好自己的本心,顺其自然就好。”

我默默的聆听回味,眼眶不禁湿润:“所以,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烦恼不寻人,人自寻烦恼……天地,万物之逆旅;光y,百代之过客。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神器锋寒冻神州’是自然的,‘孤标傲世偕谁隐’也是自然的,反正到头来都是尘归尘土归土,不如接受现实顺其自然好了,对吗?”

面对温文儒雅的胤祹,总是叫人觉得轻松自在,坚持孝思恬品终会霞灿松坚,苏麻喇姑看的很透彻,如今,皇十二子领命为镶黄旗都统兼正白旗旗主,圣眷日浓,不正是应了这句话吗?把y晴圆缺得失荣枯定位在心门之外,心门之内要像掘井寻水一样去耕耘酿造出和风润雨海天明媚,所以,胤祹他能平安历经三朝,高寿荣终吧。

却见胤祹突然愣了一下,话锋一转道:“董鄂嫂子,胤祹最不善理财,得封固山贝子时,领受了山海关内粮庄6所,关外粮庄1所,盛京大粮庄1所,银庄1所……可经营不到十年,如今手上便只剩下粮庄3所,银庄半所了……”

不觉失笑,这个皇十二子确实不善理财,雍正年间刚被封了个履郡王,接着就为了还清亏空不得不当街卖家当,结果雍正帝很生气后果很严重,郡王没了,降为贝子再降为辅国公,至于后来封为履亲王,则是乾隆朝的事儿了。

突然觉得自己忒不地道,怎么听到别人经营不善还发笑呢,正想打趣两句,却见他一边笑着作揖,一边压低声音道:“所以,倘若再不小心得罪了皇子中的财神爷,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董鄂勿怪,胤祹先行一步,去寻富察她们……”

见他一溜烟的小跑着而去,我正觉得有点奇怪,却觉腰间被从后面钻上来一只手揽住,那手的主人y阳怪气道:“小生初到贵宝地,人生路不熟,敢问这位少夫人,是哪位阿哥的福晋呢?”

我忙盈盈施礼道:“是九阿哥的福晋?请问贵客又是何方人士?”

来人酸溜溜的哼了哼:“区区不才正是九阿哥。”

嗤笑一声钻进九阿哥怀里蹭来蹭去:“茉莉花胡乱吃醋是自然的,佛手宽宏大量不与计较也是自然的……”

“胡说什么呢?茉莉佛手?乱七八糟。”

“茉莉是香中小人,当然是你;佛手乃香中君子,当然是我……瞧你,今儿究竟喝了多少酒?怎么不去陪那几个狐哥狗弟?”

“我将咱们去年家酿的酒取了几坛子,他们还在牛饮呢,我借n遁出来看看你,待会儿还得过去。”

我不想放他,便折下一截树枝拖时间道:“先舞一段给我看,然后才能去。”

他接了过去,讨价还价道:“可有甜头?”

“舞得好,没有甜头;舞的不好,可有苦头。”

“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嘀咕归嘀咕……树枝已剑走偏锋,一边跌跌撞撞的踏着险象环生的凌波微步,一边醺醺中不成章法的酣歌醉舞:“

我是龙王兮第九子,坠入凡尘兮若许年;

逆鳞峥嵘兮风云恸,瑶池天霜兮世不羁;

无情何必兮生斯世,有情终须兮慰此生。

生怕情多兮累美眷,为君风露兮立中宵;

一生一代兮一双人,相思相望兮亦相亲;

并立小桥兮风满袖,漫天风雪兮两人行;

佛手为鹣兮茉莉为鲽,鹣鲽永相随兮不分离!”

雪拥蓝关……好!长虹贯日……妙!流云追月……不错!偃蹇霄汉……好险!……蛤蟆啃泥,惨了!

正要跑上去扶龙王的第九子,却听后面传来十四开怀的笑声:“我赢了,一百两,人大面大可不许赖!”转过头,却见老十很不情愿的塞了张银票给老十四:“只有五十两,不要算了。”

老八笑着解释道:“九弟说要如厕前脚刚走,十四弟便料定是寻九嫂去了,十弟不信,便打赌尾随而来……不料竟看到这么一出好戏。”

胤祯促狭道:“可不是,时而蝶舞翩迁,时而鲲鹏击水,时而恶狗踉跄,时而王八啃泥……真是笑煞人也。”

胤禟不以为然,将树枝扔过:“大将军王,你来。”

老十四也不推辞,行云流水雄姿勃发,剑动如虹军歌似铁:“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老八老九老十扣拍合哼:“谁云无依,同袍同志;谁云无靠,同来同去。谊如同生,情能同死……同途同心,同驰同止。”

好一首《秦风》!听得我热血澎湃……这浓烈醇厚的一瞬之醉,已被记忆的长廊捕捉,挂在了追忆区最醒目的位置。剩下的日子已无多,接下来,一秒钟也要掰成两半来花……

时光冉冉归何处?千般万般留不住;今年花似去年好,去年人到今年老……在顺其自然的心态中,种花人成了赏花人,赏花人又成了葬花人。一捧流年,浮光掠影不舍昼夜,转眼便到了康熙六十一年。

“额娘,同是一样病症,也必须与四时相结合,辨证施膳,是什么意思?”

小四黑的近乎瑰丽的眼珠氤氲生辉,透着一股英气勃勃的美丽。我心里仿佛有什么暖暖的东西在缓缓流动,摸了摸女儿的脑袋:“比如说,同样是感冒风寒,欲以辛温之物取汗,葱白、生姜煎水,适宜在冬季服用;盛夏天气,则应选用鲜藿香与冰糖煎水为宜,以求驱除表寒,同时又避免葱姜辛温较强之弊……再比如说……”

一直庄严肃穆的杵在旁边,一副举重若轻模样的胤禟还是忍不住c嘴了:“明儿小四就出阁了,捡紧要的说,关键的东西教了没?”

“嘎?”我好整以暇的抿嘴乐道:“请问,什么是关键的东西?”

门突然猛得歙开一大口,六个捣蛋鬼人叠人的跌了进来,敢情在偷听呢,每一堵墙后面都有一只偷听的耳朵,是哪位哲人说的来着?

弘鼎率先从堆里爬了起来:“我知道,关键的部分是三红三白和三黑。”

小四奇道:“三黑可是指黑木耳、黑芝麻和黑荞麦?”

男孩子们集体坏坏的笑出声来,弘政抢到了发言权:“三红是指,女孩子的脸蛋要红润,嘴唇要鲜艳,指甲要粉嫩……”

弘旷补充:“三黑是指大姑娘头发要漆黑,眼珠要黑亮,睫毛要浓密……”

弘相忙不迭的c嘴:“三白就是皮肤要白,牙齿要白,眼白要白……”

弘蟑总结陈词:“总之,要做个颠倒众生的新娘子才好。”

弘喜想了想郑重补充:“倘若赵世扬哥哥敢欺负四姐姐,我们一定教训那浑小子帮你出气。”

……

不禁莞尔……我家大格格和二格格,均远嫁蒙古做了王妃,嫁妆丰厚,其中,大格格芜宁稳重温柔,二格格平安秀外慧中,应该可以从容平淡的度过此生……

三格格雪茵柔弱了些,于去年三月出阁,嫁与乾清门二等侍卫永福,我的表兄纳兰。熠熙之子。永福素来秉性宽厚、又和小三青梅竹马,感情甚笃……只是,雍正皇帝即位后,多半会因永福是政敌纳兰。揆叙之孙而予以排斥贬黜……所以,我便寻了由头,早早的让小三拜了和善温敦的十三福晋兆佳氏为干娘,这样,今后家境败落之时,有个说得上话的靠山适时援手一二,姑且算是未雨绸缪吧……

我的小四,也将于明日嫁给赵世扬,赵启大哥的侄儿,这个老天帮我挑的‘布衣’女婿,曾经将落难的丈母娘捡回家去救治的快乐少年,如今与小四不是冤家不聚头的豁达青年,赵世扬属于视富贵如浮云的‘闲云野鹤’派人种,和逍遥洒脱的小四情投意合……如今已是康熙六十一年的九月,小两口在我的撺掇和鼓励下,决定婚后便启程去蜀中游赏仙山、享受蜜月,再去拜访赵世扬的外公唐老爷子……这一来一往,至少耗去半年的工夫,能够错过接下来这段朝局更替、风起云涌的危险时期。

小四,你可知道,待你们再返回时,额娘可能已经不在,别怪额娘狠心,毕竟,从鲜活到惨白、从温暖到冰冷、从翩翩的蝴蝶到干枯的标本是一件残忍的事,额娘希望在它避无可避的发生时,你能离得越远越好。

千古艰难唯一死!是的,即使生命沧桑厚重,谁也逃避不了抽丝剥茧般的轮回宿命,可‘道通天地有形外,思入风云变态中’,当这一秒领悟的比上一秒更彻,当这一年懂得的比前一年更多,我就愈发的笃定,人降生于斯世,本来就该天经地义的为“好好活”而好好活,而非消极颓蘼的为“等死”而吃喝拉撒。

所以,只能尽最大的怒力,同时做最坏的打算。一颗红心,两手准备……

“有谁知道今儿是什么日子?”开始卖关子了。

“四姐出嫁的前一日?”……“阿玛寿日后的第三十日?”……“瑞熹钱庄开张一周年?”……

众说纷纭,我兀自秀出蒙拉丽莎的微笑,胤禟看不过去了,微一抬手,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孩子们虎灵灵的眼睛都聚焦在做威严状的阿玛身上,对这样的效果,胤禟无疑是满意的,嘴角徐徐漾出胸有成竹的弧度:“今儿是秋戊申日,和春戊寅日、夏甲午日、冬甲子日一样,是天地行使宽仁之道,赦免芸芸众生罪衍的恕日,为每年的四个天赦日之一。”

“不错,今儿阿玛和额娘将赠送给你们一些特别的礼物。”

拍了拍手,连翘捧进一细瓷白钵,里面只是装了一些劣质的沙土,胤禟从锦囊里取出一粒种子埋了进去,我则殷勤的往花钵里倒入了一杯水……然后将细瓷白钵放置于堂屋的中央:“好了,这是送给小四的嫁妆,接下来的宝贝,可是单独送给弘政和弘蟑的……”

围着看得津津有味的少年们不约而同的露出不解的神色,却见何玉柱举着两件琵琶襟马褂进来,众儿郎不禁更失望了,这两件马褂不仅式样普通之极、还沾满了各种不明污渍,正如俗话说的:癞蛤蟆爬脚背,不咬人,恶心人……弘政显得很茫然,而弘蟑无辜的眼神分明在说:孩儿做错什么事了吗?

秦顺儿乖觉的点起一个大火盆,胤禟接过马褂,啪——的一声扔进火盆里说是要“以火浣衣”。马褂安静的躺在烈火中,须臾火灭,竟毫发未伤,取出一看,所有污渍已荡然无存,马褂焕然一新,流动着丝绢一般的温润光泽……

亲手将马褂给弘政和弘蟑穿上,所有孩子迅速围拢过来东摸摸西扯扯,热切讨论着为什么这摸起来极其普通的布衣能够入火不焚的奇迹,弘政雀跃道:“额娘,东汉桓帝时,国舅梁冀曾得到过一件举世无双的‘火浣宝衣’,莫非这正是传说中价值连城的火浣衣?这上面可是真有神力庇佑?”

我摇头:“非也。”

弘蟑奇道:“如果没有神力庇佑,布匹又怎么可能不被烈火烧毁呢?儿子实在想不透。”

胤禟严肃的答疑解惑:“在西蜀有一种天然矿藏叫石棉,外表如麻,富有光泽,可搓绳织布,入火不焚。仅此而已,并非怪力乱神,也远没有达到价值连城的地步。政儿,蟑儿,你们素来勤勉踏实,这原是极好,但在思考分析时不喜发散和深入,容易剑走偏锋,坠入误区。一件与众不同的东西肯定在某个方面有它的独到特质,至于它是否价值连城,则应在全面了解其特质和诸方面因素后才能做出客观结论,而怪力乱神的思想又尤其应该避免,记住,今后遇到问题,多问自己几个为什么,多提出几条假设来推敲判断,切忌轻信盲从。”

……众人来到院落,一双古朴的木剑安静的躺在剑匣里,弘旷将其中一柄取出,艰难的咽下口唾沫,小心翼翼的看了看阿九和我,声如蚊呓:“我觉得,肯定不行的,可不可以……”

“不可以!进攻!”胤禟将面无表情发挥到了极致。

弘旷无奈的举剑摆出架势却迟迟不动,一直拿着淬钢剑等着的弘鼎不耐烦了:“笑话,我的钢剑会劈不过区区木剑?弘旷,你拿稳罗。”

弘鼎一个箭步窜上,淬钢剑由上而下狠狠劈来,弘旷勉强举剑一格,木剑与淬钢剑过招一次,淬钢剑出现缺口,而木剑安然无恙,两人俱是一愣……

“再进攻!”阿玛下达指示。

这一回,弘旷信心大增而弘鼎锐气大减,电光火石中木剑与淬钢剑再次硬碰硬,这一回,淬钢剑被横生生拦腰截断,众儿郎瞠目结舌。

我笑道:“可别小看了这木剑,它取材自高丽境内的铁桦树,材质比普通钢铁还要坚硬的多,一直被当地人用作金属的代用品。弘鼎,你身上拥有强烈的生命力,英姿勃发、斗志盎然,做事极有自信,这是上天赐予你的优点,但是,须知真人不露相,强中更有强中手,遇事谦和一些,适度收敛锋芒,这样额娘对你的忠告;弘旷,你待人接物谨慎柔和,与人为善,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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