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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了绳索。麻袋重重地摔于地上,硬物与石板对磕的闷声,听得四周一圈儿垂首而立的兵勇,个个儿一头汗雨,手脚战栗。

麻袋中被拖出一个血人,像是从红色油漆桶中裹了三道,再捞出来一般,遍身皮开肉绽之处,淋漓彪洒的血迹。

壮汉的靴头一脚踹在血人身上,骂道:“日八chua的!还没死!你个狗娘养的还敢回来!陶三儿让人给点了,咋没连你个崽子一起点了?!”

地上躺的人奄奄一息,连吭的声音都没有。

“出去一千来人的一个团,八百条枪,你他娘的就给老子带回来二百人?!枪呢,老子的枪呢?全他妈的喂给那帮土匪了!!!你咋不去给土匪当龟儿子?!贼你妈!!!”

祖宗八代都骂过一遍,喝令将那人拖走:“扔狼狗圈里去!喂狗!”

又来了一个小兵,低头抖索着说:“军长,吴四的老婆带来了……”

“哼,带来了好!她男人既然已经喂狗了,把那娘们儿捆了,扔房里去,哼,等晚上老子拾掇了她!”

后堂,炕上。

两个女人狠命按着嚎叫挣扎的男子。那男人一身蛋清色的中衣中裤已经洇透,在女子的纠缠中拧得出水来,炕上一片湿漉漉的痕迹。

壮汉三步两步走到床前:“怎么回事?咋越来越厉害?!抽几颗大烟膏子能抽成这熊样?前些日子不还好好的,你们这群不中用的娘们儿,怎么伺候的?!”

女人们低头唯唯诺诺,不敢抬眼正视。

男子的双手双脚被捆在床栏杆上,整条身体像一只在沙滩上垂死挣扎的白腹大鱼,不断地弓身跳跃,搏命一般与坚硬的床板较劲死磕。失神的眼球凸出着,大张的嘴巴如同濒死的鱼对水的极度渴望。

跳跃到筋疲力竭,汗水将衣服和身体粘连在一起,气喘吁吁地瘫倒在炕上。

“少醇,行不行了?不行就抽两口!”

“不……不要,不要……”

“以后抽大烟膏子悠着点儿,吸几口解解乏,甭拿这玩意儿当饭吃!”

“我没,没有……”

壮汉坐在炕上,拍着大腿骂道:“他奶奶的,你屋里那个小娘们儿,怎么就这么不顶事儿?!”

“你是说怡痕?她,她怎样了?”

“能咋样,死了!”

炕上的男子吃了一惊,勉强地撑起身子,喃喃问道:“怎的会死了?怎么死的?”

“还能怎么死的?让那群土匪给弄死了呗!陶三儿他们带人攻上去的时候,打到一半儿才发现,他娘的镇三关活得好好的,就没躺倒!”

“她没有使用花毒?”

“谁知道你那个啥花毒的方子究竟管不管用,蒙事儿的家伙!简直是误了老子的大事!”

白衣男子皱了皱眉,现出哀伤之色:“怡痕她……咳,当初我就说,不要让她去做这个,兄长怎的就一定要让一个女子去……那些山贼土匪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野蛮人,岂不是枉害了她一条性命。怡痕她确是个苦命女子……”

壮汉见他那一副期期艾艾的表情,不由得哼了一声:“一个小娘们儿,值什么?又不下崽儿,留在身边儿也没用!……少醇,我说你最近咋个越来越这幅德性,说话酸不啦唧,办事优柔寡断,简直像个娘们儿!”

白衣男子眼中神色悸动,垂首不答。

“哼!那个狗娘养的马贼镇三关,老子迟早拾了他!”

“兄长,何必跟一帮山贼草寇计较?那些人远在深山老林,跟咱们井水不犯河水的,不成么?”

“这什么话!老子决不能容许在俺们马家军的地界里,有这么一群土匪响马流窜横行。在老子的地盘上,只有老子能抄枪,能兴兵,能划地盘,能抽税,能发军饷券儿,能买卖大烟膏子!”

“如此……兄长其实何不将这些贼寇的兵马抚恤招安,为己用?既可以充实你部下的兵力和火力,也了那些征讨挞伐和无谓的伤亡……”

“抚恤招安?混帐话!老子现在授的是国民军第二路军的军长,西北靖边剿匪总司令。不剿平了这帮悍匪,狼崽子们就不知道俺马云芳的厉害!”

一双金环狮目缓缓眯起,眼眶中流出两道血光:“十六年前,老子还是个副团长的时候,跟着大队伍,差一点儿就剿灭了野马山的匪窝,可惜跑了那个尕掌柜,斩草没有除根,这是咱叔父生前的一大恨事!如今这狼崽子越发得了势,手下竟然有一两千人马,一千多条枪!匪患不除,日夜不宁,狼烟在侧,睡不安枕!”(1)

夜深人静,白衣男子瑟缩在锦被之中,前心剧烈颤抖,后背冷汗淋漓。

身侧卧着的女子,慌手慌脚给他揉着心窝:“爷,还难受呐……要喝水么……”

男子虚弱地伏在炕上,喘息声声入耳,口不能言。

这大烟膏子究竟是何物,怎的如此折磨人?竟然比平生所闻的各种毒药都要厉害,浑身如蝼蚁噬骨,似万箭剐心,令人生不如死,死不欲生,摆脱不掉,越陷越深!

谁承想这马俊芳,竟是个要命的烟鬼!把自己折腾残了死掉也就罢了,现在连带着还要折腾他……

早知今日会在此受这非人的折磨,真是悔不当初。本以为寻死是万种愁恨的解脱,如今失足跌落乱世,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彻底忘却,摆脱,重入轮回世道……

****

月满杯中物,云浣溪底沙。

镇三关提了一坛子烧酒,二斤羊头肉,摇摇晃晃地踅进了少年的屋子,坐到炕上吃酒聊天。

息栈披散着头发,抱着被子盘腿而坐,看着男人吃吃喝喝,大快朵颐,很是不爽。

“唔,我要吃驴肉么……”

“等你伤好了,老子给你买去!”

“我想吃甜胚子!你帮我买行么?”

“等你好了…...”

“我都吃两天白粥了,青菜叶子,不好吃……”

“呵呵~~~,驴肉是发物,酒糟酒酿那些玩意儿都是发物!你那小脚丫还想不想要了?回头肿成个猪蹄子,你还想再飞上天得色呐!”

小羊羔表露哀怨神色:“就吃一点儿不行么……”

“就吃一点儿?”大掌柜唇边耸起一丝温存的笑意,伸了个指头探进酒碗,振碎了杯中的圆月,沾过碗里的酒水,送到少年嘴边。

息栈张口叼住了男人的手指,毫不客气地在关节上咬了一口!

哼,连手指头都长这么粗壮,指关节这么硬朗,上一回把我弄那么疼!我咬你咬你!

大掌柜被咬得黑眉一振,没有吭声,双眼微微眯起,射出两道蓄势待发的震慑。

息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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