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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双脚无力,才停下来,脖颈一抽,似乎是想哭,又哭不出声,只能抽动着脸颊,绝望地望着沈寒山。

“对不起。”沈寒山闭上眼睛,仿佛也失去了别的言语,只能不停地念一句,“对不起。”

第44章挖出余粮

等沈寒山吴议师徒二人集好了痘浆回来,日头都已沉沉西下,另一头的夕空是一笔蘸开的墨,由着一抹淡月划开一道浅浅水迹。

吴议撂下背上的药箱子,在水缸里舀了半碗清水,稍微洒了几颗盐粒进去,按照自己的经验,勉强算是配出半碗“生理盐水”。

接着郑重地取出那枚药瓶,将盐水倒进去,摇晃稀释。

这些简单的步骤完成之后,只需要给作为实验方的犬只在鼻孔里蘸上稀释后的痘浆水,就可以观察到犬只的反应了。

他手脚利索地做完事情,才推开院门去找徐子文和吴栩准备的实验犬只,远远看去,西院两头已各自隔出两个近一人高的狗圈,没想到这两个人也有靠谱的时候。

凑近一看,吴议倒给了一大跳。

徐子文和吴栩不知从哪里牵来十只硕大威猛的大狼狗,个个都是黑头竖耳甩着一条毛刺刺的大尾巴,森然的眼睛如极北苦寒之地凿下的一块冰锥,锋利中透着一股令人生寒的冷意。

为首的公犬昂首一睨,冰寒的眼珠定在吴议瘦削单薄的身体上,赤裸的目光摆明了不屑与厌恨,长舌漫不经心地舔过锋锐如刀的一双犬齿,像一只准备奔赴恶斗的战士,一边细心观察自己的敌手,一边磨砺口中的秘密武器。

……吴议也没指望这个时代已经引进公认优秀的实验犬种比格犬,但这种野性未退的大狼狗,显然不是进行种痘实验的好伙伴。

沈寒山仿佛在于娘子那里花光了所有表情,一路随着吴议的脚步慢慢踱来,见了这些令人胆寒的狼狗,连眉目都不曾牵动一下。

也难怪这些狼狗不把他放在眼里了,在这些斗志昂扬的野兽眼里,这不过是一块长得有些许像两脚兽的木头柱子,不值一哂,不用动口。

徐子文和吴栩见吴议赶来,把钥匙遥遥一丢甩到吴议脚下:“吴议,犬只我们备好了,剩下的就是你们的事情了!”

一面说着,一面脚下抹油般飞快地溜走,只留下一个浑浑噩噩的沈寒山,一个风中凌乱的吴议和十只磨牙嚯嚯,目露凶光的恶犬。

“博士……”吴议戳了戳沈寒山的背脊,把他从对于娘子一家的沉湎中拉回现实。

沈寒山像被从冰雕里凿破出来似的,突然就有了笑意:“这两个混小子,这个节骨眼上,还想着算计你呢。”

说罢,眉头一弯,已经想好了对策:“你去找郡王爷,请他拿出府里最烈的酒来。”

沈寒山所谓的烈酒,可就不是古人常饮的那种类似醪糟酒水,而是比吴议曾经醉过的蓬莱春还厉害三分的,郡府最烈的酒炮打头[1]

所谓炮打头,一口下去,如炮仗顶头盛放,令人头晕目眩,分不出东南西北;要是一杯下去,脑中必得火花四溅,不出三步,准得摔倒在地。

吴议望着眼前这些两步三摇,五步一倒,舌头曳地,哈喇子溜了一脸的大狼狗,不由想起了上辈子小时候养的那只看似凶残,实则二货的哈士奇……

刚想发笑,沈寒山已开始动手点浆,吴议刚想伸手帮忙,被他喝退到一边去:“你去把不用种痘的狗看牢实了。”

都在圈里醉生梦死,哪里有什么好看的。吴议一边一根根把这些醉狗的舌头抻出来挂在牙齿上,防止因为舌后坠导致犬只窒息,另一边悄悄打量着自己这位太医博士。

沈寒山用小木片刮取了稀释的痘浆,一点点细致地点进狗子的鼻孔里,垂眉低目,一丝不苟,仿佛做着天下第一要紧的事情。

等他一只一只确认点完,天边月亮已经爬到了穹顶,清辉月光像一层拨散不开的薄雾,笼罩在师徒二人的脸上。

吴议透过薄薄的月光打量着自己老师的脸,寻常时他总是不修边幅,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如今暂领了这里的太医,竟然也稍微打理了一下。

这样看来,沈寒山也算得上个俊朗的男子了,唯独挺拔的鼻峰带一点下弯的鼻勾,像一把小巧而锋锐的弯刀,又像一枚尖利的鹰嘴,所以他说话时,常常还未开口,鼻息一动,就仿佛要丢出一把刀子。

有这样冷傲的面相,平时的不拘小节倒成了和蔼可亲了,如今撕掉平日里那套落拓不羁的模样,看上去竟然比张起仁还要冷肃三分。

注意到吴议的目光,沈寒山踉跄地往前走了两步,又是那个没大没小,不讲规矩的老酒鬼了。

“这炮打头……厉害呀”他嗝一声呼出一口酒气,直喷得吴议都有些熏熏然,“走走走……议事厅去。”

吴议搀扶着不知何时偷喝了三口美酒,早已醉眼熏熏的沈寒山,一路扶到了前厅。

厅里灯下,李弘居然还在认真读书,眉目低垂,眸里映出摇曳的灯火。

王崇章、张文等一干人也抱着各种农业书籍看个不停,而太医博士一班子人显然也才从浩瀚医经中挣扎出来,个个都脸色刷白,眼含疲倦。

李弘合上手里一本看了一半的《齐民要术》,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角,朝吴议师徒二人微微一笑:“事情可办妥了?”

吴议替醉醺醺的沈寒山回话:“都办妥了,想来不出几日就会有犬只出痘,到时候就知道水苗法是否有用。”

李弘微一颔首,将目光转向张起仁:“张公可寻到破解天花的方子了?”

张起仁拄杖而起,面露愧色:“天花来势汹汹,除了小荆煎服,冰敷降温,或许还能得一二分生机,若说破解之方,恕老臣无能了。”

李弘眉目一凝,出言宽慰道:“我查闻医书,天花便是掳疮,从胡人那里传来的,所以古籍也少有记载,要在一夕之间找出破解之法,确实是太强人所难了。”

张起仁长叹口气:“胡人健壮,小荆煎服,十中也能好三个,而我朝百姓饥荒三年,营卫已弱,如何能与之相提并论。”

几位老太医纷纷附和,除了抚掌长叹,也实在没有什么话可以说。

“那就只有静等沈博士那边的消息了。”李弘吩咐道,“王公,你着人贴出公告,要家家户户煎服小荆,预防天花传染。”

这回喊的王公乃是太守王陵,他奔波而来,亦是满头大汗,落在一双宽硕的肩膀上,瞧着就让人腻味。

他忙稽首道:“臣谨遵懿旨。”

李弘又问:“让你办的事情,可办妥当了?”

王陵回道:“城门已闭,关卡也都下了令检疫放人,臣已命人飞马回报长安,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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