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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重。

武后冷眼瞧着,太平听到杨氏的死讯,非但不惊不悲,反而喜上眉梢,一双明润的眼珠沾着笑意,毫无一丝自责内疚之情。

她不由在心底微怆,她最疼爱的公主就如同大明宫中最娇嫩的一朵牡丹,在她和李治这对天下最尊贵的父母的心呵护下慢慢成长,而从未经过任何风霜雨露的洗礼。

他们所赠与她的总是好的、善的、美的,却常常不是真的,所以到了这个年纪,她都似一张洁净无暇的宣纸,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恶”。

这个迟到的教训,来得实在异常沉重。

武后沉下脸色:“你知道杨氏为什么会被羞辱吗?”

太平诚实地摇一摇头,就连“羞辱”这个含混的词,她都尚且不懂其意。

“韦禾,你告诉公主。”

韦禾垂首低低应了一声是:“因杨氏天天吃着公主送去的百合酸枣茶,所以成日昏昏欲睡。那日……也是在官家小姐们的宴会里睡着了,给送到府里厢房就寝的时候,就被贺兰敏之……”

话说到此,就给一声哭噎挡在喉咙里,韦禾克制地掩面抽泣着,不时用袖角擦一擦眼睛。

她本来就生得娇俏动人,一哭更是梨花沾雨的可怜:“都是禾儿的错,禾儿不该教唆公主做出这样的事情,否则杨氏也未必就会被那贼子玷污,还请皇后娘娘责罚……”

太平一惊,忙欲解释:“这不干禾儿的事情,是我……”

武后冷冷打断她:“韦禾你挑唆公主行此不义之事,本该逐出宫去,念你年轻不知事,又懂得悔改,暂且罚你抄《女则》三十次,不抄完不许见公主!”

她目光一转,遥遥朝太医署的方向一望:“至于那个教你方子的李,我已吩咐了沈博士要好好教训,你以后再也不许见他,也不许去太医署胡闹生事,除开每日的平安脉,一概不许见太医博士们。”

最后,才把视线落在太平那张懵懂的脸上:“此事虽主系贺兰敏之淫心作祟,犯下弥天大罪,但若非你给杨氏下了昏睡药,也断不至于给他可乘之机。所以,我一定要惩罚这些挑唆你做坏事的人。”

太平此时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自己一时的错念酿成了这场大祸。

“母亲,太平知道错了。”她反镇定下来,弯腰一叩首,然后才抬起头来,眼里泪光闪动。

她缓缓道:“民间都说,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是太平自己的主意,禾儿和儿都不知情,所以请母亲惩罚女儿一人。女儿愿自抄《女则》三十遍,请您不要迁怒禾儿和儿。”

武后闻言,不仅不怒,唇畔反衔了三分春风笑意。

出口的话却如深冬里最凛冽的一抹风雪:“你就是抄三百遍《女则》,也挽不回杨氏一条性命。我今天就是要告诉你,你是我朝最尊贵的公主,无论你做错了什么事情,都自然有人替你担着,你不仅不用领罚,还可以继续吃,继续玩,继续做错事。”

武后一番话带嘲讽,便如一把隽秀的小刀,深深划破了太平脆弱不堪的自尊心。

“可是……”武后话锋一转,微蹙的眉心松懈下来,露出这个年纪女人本该有的浅浅皱纹,“你愿意这样吗?你愿意因为自己过错再误人性命,因为自己的决定使身边的人被牵连吗?”

太平怔忪地摇摇头,口中喃喃道:“不愿意,母亲,我不愿意。”

武后这才伏下身去,将太平揽入温暖的怀抱之中,用自己的羽翼包裹住心头至宝。

“这个教训,你要永远记着,永远不可以忘记你是大唐公主,你永远不可以错,你若是错了,就会有人替你去错,你明白了吗?”

太平紧紧缩在母亲的怀抱里,终于掌不住抽噎了起来,过了半响,才把下巴磕在武后的肩头,疲惫而又坚定地回道:“我明白了,我会永远记住的。”

武后一番严厉的教训,落在太平身上,终究不过是只言片语的教诲罢了。

到底是心尖上的一块肉,磕了碰了都痛在自己的身上,何况是如此一场一刀见骨血淋淋的教训,这一刀戳进太平的心中几寸,就在她伤痕累累的一颗心上又添了条多长的伤疤。

她紧紧地拢着太平,一刻也舍不得放手。

太平得到的教训就如夏日里的一场瓢泼大雨,来得声势浩大,去得干干净净。

而李那边,尚没从吴议一句冷冷的“跪下”里缓过神来,就已经被杨氏自缢身亡的事情震惊得不知所措,胸口像被人使劲揉捏在掌心,痛得说不出话。

他自投医门,不仅仅是为了能跟着吴议,也是为了能救治更多的人,做一个悬壶济世的好大夫。

自州一行,见沈寒山等人尽心竭力、力挽狂澜,阻拦住天花的蔓延,挽救万千百姓的性命,他钦佩之余,绯烫的心中就隐隐生出了一个念头。

他要成为沈博士、吴议哥哥这样厉害的大夫,能救人于水火之中,防患于未然之时,能拯救天下无辜百姓,能阻止一切病害的肆虐。

没有想到他生平所开的第一个方子,就要了杨氏一条无辜的性命。

这件事,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也是吴议所始料未及的。

这个时代的医学生不需要背诵希波克拉底誓言,不知道“我不得将危害药品给与他人”的行规,更不需要践守“检柬一切堕落和害人行为”的职业神。

太医署中见不得光的事情远比杨氏一案更多,埋得更深,做得更狠。

李也不过是遵了太平公主的一道口谕,给了一个平平常常的方子,但再普通的方子用在刀刃上,都能成为要命的利器。

他自诩为李的师父,就自问应当有教其医德的职责,如今犯了这样的事情,太平有五成的错处,他也有五成看顾不周的错处。

不由扪心自问,他真的能做李的师父吗?

第53章贺兰之死

千言万语在心头一一掠过,最终化为一句轻声叹息。

“起来。”

李还未出言应声,沈寒山已经嗤笑一声:“哪有你这样教徒弟的?跪下起来,你当他是五岁的小孩?”

吴议自觉赧然,身为人徒,在行医的道路上,一直都有一道或瘦削或挺拔的身影走在他的前面,不管是严谨如张起仁,还是开明如沈寒山,这些先辈都是用自己的双脚一步一步替他试路,引他走上正途。

而相反的,李是他第一个正儿八经的学生,第一个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小徒弟,自己这个“师父”对他的教养训导,的确疏漏了许多。

只不知道沈寒山何时洞悉了他和李的关系,这双如含寒火的眼睛如两面明镜,将他心底那点隐藏的秘密全都照得清清楚楚。

沈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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