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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人。”

不待裴源做出任何表情,武后便微微一笑:“本宫记得你还有个妹妹,生得也是国色天香,其姿容艳绝长安。”

裴源一点头,武后便接着道:“本宫本来已经和圣上订好了司卫少卿杨少俭的女儿杨氏做太子妃,可惜那孩子福薄命浅,终究是没这个缘分。”

此话一出,裴源已经明白武后的言外之意。他眉头也不皱一下,一双眸子冰里凿出似的,一动也不动地望着武后。

“太子大病,本宫也想择个太子妃好替他冲一冲喜,思来想去,也唯有你妹妹是个人才,模样性情都是一等一的好。只是太子如今抱恙在身,怕是委屈了她。”

“妹妹能得皇后青眼,已是她前世修来的福气,如何有委屈一说呢?”

“其实你父亲已经知道此事了,既然你也没有异议,那就这么定了吧。”

武后将那封重要的罪状轻轻地搁置在桌上,仿佛搁下千斤万斤的担子,半响,才莞尔一笑:“那本宫就择个好日子,赐婚给他二人了。”

在裴源紧急传递的罪证和吴议最终提交的证词之下,这件来如山倒之势的案件就这样被武后巧妙地化解了。

当张文拿到周兴心粉饰过的那份判词时,就已经知道自己用错了人,但也只能仰天长叹一句,天亡李唐,反造就竖子之机遇。

东宫一党的势力便如李弘那渐渐衰弱下去的身体一般,渐渐沉沦下去,一点一点被瓦解在这场无声无息的狂风暴雨之中。

在这种明显一边倒的局面下,就连李治都再也坐不住了,他对李弘许下承诺,等他身子好了,就禅位给他,让他安心养病,不要多想。

对于这种纯属安慰的话,李弘亦只是微微一笑,苍白的脸颊像一张无字的纸,再也写不出任何话语出来。

约莫一个月之后,之前十名被种痘的死囚中便有一名出现了咳嗽低热的症状,这条垂死的性命作为最后一条板上钉钉的证据,立刻得到了武后特别的赦,允许他在自己的家中慢慢地死去。

而和他对调的,则是张起仁垂垂朽已的一条老命谋害太子,罪不容诛,数罪并罚,满门抄斩。

只可惜张家满门只剩下这一个孤寡老人,连抄斩都找不出第二个人。

张家所有家奴便流放岭南,所有婢女充入掖庭,就连带徐子文、吴栩等一干学生都受到牵连,被发回原地,而徐容因举报有功,兼之英国公李敬业力保,不仅没有受到牵连,反而被提拔一笔,成为太医署中最年轻的医助教[1]。

而吴议作为一个无辜入狱的证人,仅仅被不咸不淡地问责几句,功过相抵,还被武后额外赏赐了绸缎数匹,作为他“大胆直言”的奖励。

吴议将这些赏赐全部捐赠给贫苦穷民,以“效仿皇后爱民之心”。

武后听闻此事之后,又加赐白银百两,这意思实在再明白不过了,现在谁瞧吴议都是武后着力培养的小心腹了,就连别的太医博士,见了吴议也都匆匆一笑,并不接受他的行礼。

也唯有沈寒山还愿意和他对酌一口:“你在他们眼里,早已是青云直上,贵不可攀,又何必在乎别人的眼色呢?”

吴议闷口灌下一盏酒,几口烈酒入喉,终于打通了他的话匣子。

“老师,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他喃喃望着遥不可及的东方,“为什么张博士如此苦心孤诣地要害太子,就算……嗝,就算皇后已容不下太子,他照拂太子十数年,难道就没有一点痛心吗?”

沈寒山起身拉起窗户,恰到好处地遮断吴议远望的视线。

“昔年你祖父吴康在太宗面前犯下重罪,太宗震怒之下就要诛其九族。那时候,皇后还是太宗的才人。”沈寒山简单地将当年的事情掠过一笔,显然不愿意多提旧事,“彼时的武才人适才得宠,就在太宗眼前,太宗问该如何处置这位太医,武才人道,祸不及家人,这才救了吴家一府的性命。”

吴议三两分上头的酒意便被这几句陈年往事劈头打醒,他怔忪地望着沈寒山:“所以……”

“你真的很像当初的吴康博士。”沈寒山略带酒意的目光从吴议年轻的脸上慢慢滑落,“模样像,脾气也像,就连非要事事都弄明白的好奇心也像,其实人在这太医署中,最要紧的就是一件事情。”

沈寒山敲了敲吴议的额头,笑中泛出苦意:“那就是糊涂啊。”

“可……”

“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就去问张博士自己吧。”沈寒山不耐烦地一摇手,再给他斟上一盏酒,“要是还想喝酒,再来找我。”

按照唐律,死囚刑前一夜可与亲朋好友相见一面,以便留下遗言,了却平生的遗愿。

张起仁本来就孤寡一人,重罪在身,也没人敢来见他,所以最后来送他的,也只有吴议一人而已。

这算是周兴手里最后一件案子,办完此事,他就要进入门下省官升数阶了。如今吴议可和他算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他少不得笑着劝几句:如今张起仁可是个烫手的山芋,你可别仗着皇后几句美言就忘了本分。

吴议亦回他一个假惺惺的笑容:“周公实在体贴之人,只不过小人与张起仁有一番相逢的因缘,少不得来送他最后一面。”

周兴略规劝他几句,见他执意要见张起仁一面,也不愿意开罪同道中人,便命禁卒开了张起仁的牢门,放吴议进去。

吴议慢慢踏进这间熟悉的牢房,垂眼望去,那位即将赴死的老人亦微笑着回望自己,仿佛透过他的面容,望着自己阔别数年、即将相逢的故人。

第63章最后一课

狱房中唯有一盏时明时灭的灯火发出昏暗的光,偶有一滴烛泪遽然滑落,引来细小的白蛾扑闪着翅膀撞上火焰,很快涅灭为一袅冉冉的青烟。

张起仁平和的目光穿过晦暗的光线,落在吴议有些踟蹰的脸上,仿佛穿越了漫长的时光,又重新看到那张熟悉的、年轻的面庞。

一响短暂的沉默之后,吴议慢慢踱到张起仁的面前,向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接着才跪坐在他的面前。

他还是第一次平等地坐在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太医面前,用局促不安的眼神望着他平静的面孔,仿佛一个希望老师漏题的学生,又不知道这一次能否得到答案。

张起仁见他踟蹰的样子,只是微微一笑,笑容淡静如常:“你是不是想问老夫,为什么要谋害太子?这个问题,沈博士应该已经回答过你了。”

“沈博士知而有不言,言而有不尽,学生实在迷惑不解。”吴议坦白道,“您也说过,虽然我不在您门下,但仍旧是太学的学生,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只管问您。”

听到此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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