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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弘手中,自然可以无往不利;但剑柄始终操在武后掌心,现在要他调转一头剖向李弘的心口,他一样会毫不犹豫地展示自己数年来被宫廷生涯磨砺出来的锋芒。

但面上依旧是奉承讨巧的笑:“我等小辈,自然无缘面见皇后,思来想去,唯有小将军您刚正不阿,所以请您跑这一趟,万不能使无辜之人蒙受不白之冤呐。”

裴源再三试探过,确认这个张文的旧部的确是有心投诚,才接过这纸足以定局的纸,朝周兴淡淡一笑。

“我会照实禀告皇后。”

等裴源一骑飞尘踏马而去,周兴才起脸上僵硬的笑容,举着袖子擦了擦发际的冷汗。

裴源的问题虽然刻薄,但也非常现实,他早已在心中千回百转想了不知道多少次,得出的答案都是肯定的。

就连圣上都数次想要提拔他而未能成功,就是因为御史大夫们的阻拦,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个即将垮台的张文,实在不是可靠的人选。

在这个二圣临朝的局面下,唯一能够将他从这件也禁锢着他的牢狱中拯救出来的,也只有武后一人而已。

他确信自己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和决心已定的周兴不同,摆在吴议面前的,是一沓陈旧的信纸。

泛黄的边缘证明了它们所积攒的年岁,而上面苍劲有力的笔迹则证明着其主人的名字鄱阳郡王李素节。

吴议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怎么盼也没有盼来的袁州来信,会在这么一个离奇的场合,经由两个身份高贵的小孩,交到自己手中。

“袁州万事皆安,唯有儿时常思念你,以至寝室难安……”

“闻吴公嫡子栩入张公门下,而你入沈公门下,此事颇有蹊跷,你万要留心……”

“长安路途遥远,鸿雁常断,但能有一二字来,也可叫我安心……”

吴议一字一字认真读着这些迟来的信件,过往两年欠下的挂念都在这一刻到账,他心中一时百味陈杂,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李替他开口除了这个尴尬:“议哥哥,你放心吧,父亲母亲和弟弟妹妹们都很好,只是一直不到你的来信,所以有些焦急。直到我来长安之后,连我写的信也时常有失,他们也才起了疑心。”

“可是这些信为什么会在张博士的宅邸中被搜出来呢?”太平歪着头,连纸上的字也认不全,只隐约察觉出此事的异样。

吴议苦笑一声,当时他就怀疑素来谨小慎微的吴绩如何肯干出这种开罪张起仁的事情,原来倒是吴绩和吴栩替张起仁背了黑锅。

“议哥哥,连孔夫子都说‘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张博士都这样对你了,难道你还要替他遮掩罪状吗?”

李都快急死了,张起仁几乎是以自爆的方式替武后扳回这一城,在这个节骨眼上,吴议再不肯实话实话,就等于把自己拉去给张起仁陪葬。

吴议放下手中的信纸,深深望着眼前这个神色焦急的孩子,不徐不缓道:“他当日把我推向沈寒山门下,就是怕今日之事牵连到我,若要报德,我该怎么做呢?”

“可是……”太平却突然插嘴进师徒的对话中,“如果他当时是预料到了这一天,为了保护你才把你推到沈太医的门下,那你现在这样,不就是辜负他的期望了吗?”

吴议神色猛然一震,突然想起当日在张府的时候,张起仁那番殷切期望的神色和发自肺腑的交代,那并不是虚与委蛇的假话。

“是啊。”李见他神色松动,赶紧道,“张博士不就是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吗?”

吴议追溯起那一天张起仁的一言一语,终于读懂了这位老博士当日的话外弦音,他希望吴议做一个知恩图报的人,把他的恩惠回报于他的主子。

那不是李弘,而是武后。

第62章最后一夜

“公主但请发问吧,臣一定知无不言。”吴议苦笑着。

太平懒散地打个呵欠,眼里翻出一点困倦的泪花:“就……就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吧。那个谁……”

她信手指了个禁卒:“你来记。”

李忙拦住她:“公主,我可以记。”

“真的吗?”太平似是怀疑地望着这个仅年长自己两岁的侄儿,那眼神分明是在问,你识的字就比我多吗?

李从禁卒那里取来纸笔,铺展在吴议面前,朝太平悄悄道:“议哥哥要说错了什么,我还可以改,让这些禁卒记,改起来就麻烦了。”

太平想了想,好像是这个道理,又挥手让禁卒退出去,双手笼在袖子里垫在下巴下,支着摇摇欲坠的小脑袋。

早就过了平日睡觉的时辰,小家伙显然是强撑着困意熬夜到这个时候,一双明润的眼里倒映出微微颤抖的睫毛,如将歇未歇的一双蝶翼,偶然垂落着划过一池静水。

李倒比太平神些,眼中碎着点点烛光,勾勒出自家师父沉思的面容。

吴议望着眼前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心中顿时就像打翻了调料瓶,酸甜悲苦混成一味难以描述的心情。两个髫年的孩子尚且为他奔波至深夜,而他这个大人却毫无作为地等在牢中,甚至想过死也无所谓,却全没计较过这些和他们结下缘分的人们会怎么想。

“议哥哥,你说吧,我来记。”李小声的提醒将他从复杂的心绪中敲醒。

“其实,在州的时候,我就发现张起仁博士开具月华丸一药……”吴议终于缓缓地开口,将连番事件一五一十地道来。

另一边,裴源也马上将周兴递来的罪证交付武后手中。

“这是狱丞周兴所提审的。”他简明扼要地拈出重点,“想必张博士也很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武后只略略瞟过一眼,知道张起仁破釜沉舟之举决计不会出什么漏洞,倒是暗暗记住了周兴这个名字。

“张博士其心可嘉,可惜本宫实在无力再救他于水火之中。”她深深地望着眼前这个刀一样锋利又冷酷的年轻人,笑靥如雍容的牡丹,“裴源,你说,本宫是否非常无情?”

裴源哐当一声跪倒在地:“皇后娘娘已是至仁至善,何来无情一说?张起仁胆敢谋害东宫,实在罪恶滔天,非死不能谢天下,若皇后娘娘开口救了他,才是辜负了天下臣民的心。”

武后不由哂笑一声:“连你都会说这样的话了,可见让你跟着太子,是长进了不少。”

裴源仍旧冷然一张脸,连一根眉毛都没有一动:“臣不过实话实话,臣过去是这样,现在亦是这样,以后也会是这样。”

“好了,本宫明白你一片赤胆忠心。只不过你这样子也不像话。”武后点了点他的额头,叹了口气,“连太平都说,裴小将军生得俊俏,可惜没有表情,像个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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