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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知道自己的这个秘密一天比一天变得更重,必须时刻警惕,才能保证它的安全,保证自己的安全。

所以他上完周五下午的最后一节体育课回到教室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书包检查,发现那本素描册竟然不在里面时,他感觉到自己原本运动过后快速跳动着的脉搏,变得又缓又钝。

高百分之百确定他没有把它遗留在家里,或者什么别的地方,不见了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被人拿走了。

被谁拿走的?

放学的铃声刚响过第二次,班里的同学三三两两的整理了书包就要离开,每个人脸上都挂着被摧残了一周的疲惫和对马上要到来的周末的期待。

这里面没有关耀。

关耀不在教室里。

那关耀在哪里呢?

在通告栏橱窗这里。

一起在通告栏橱窗这里的还有正在进行展览的高的那本素描册。

并不是生平第一次的,高觉得自己的血液快速地凝固起来,他的身体被神扔在了这个地方,这片真真切切的嘈杂里,交织成片状的灰色声潮遮住了他的眼睛,嗡嗡作响地提醒着他并非是在某个醒不来的糟糕幻境里。

全部都是真实的,正在发生的,仍在进行的。

他静静地吞咽了一下,尝到了自己口中久违的铁锈味,哪里出血了。

但是他没有狼狈地仓皇而逃。

而是选择非常高的,面不改色地拨开了眼前聚拢了的人群,走到橱窗前,绕过正抱着手臂看着自己的关耀。

“高画家来啦!你这人物素描画得挺棒的啊,神形兼备,比况怀谷本人还况怀谷啊。”

高没有理会他,径直伸手去拿册子。

关耀捉住了他的手腕。

“别急啊,我这给你办着画展呢,怎么着也得等到……哎况怀谷!等你半天了,快过来看看我们高画了多少张你!”

大概是关耀瞅见况怀谷走过来了?

高背对着人群,不知道,也没闲心知道了:“让开。”

“况怀谷,我们高对你真是一往情深啊!你们俩郎情妾意的你为我出头,我为你画画的,打算什么时候结……”

高的拳头不偏不倚地落在关耀的脸上,成功地让他还没放完的厥词全部吞回了胃里。

关耀显然没想到高会跟他动手,长久以来,他们毁过高的课本,撕过高的作业,搬过高的课桌,扔过高的钥匙,他从来都是无动于衷的。

就是那副凡尘不染俗世不晓的样子让关耀觉得最碍眼。

原来今天才真是戳到他的肺管子了啊。

关耀舔了舔自己的嘴角,笑着一掌拍飞了高的眼镜。

“死同性恋。”

高捡起眼镜甩了甩重新戴好,然后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抬手击碎了旁边一处闭合着的橱窗玻璃,不顾自己鲜血直淋着的手,捞起一块碎的玻璃抵在了关耀的面前。

“滚开。别让我再说一次。”

高语气寻常,表情也很平静,但关耀不敢再跟他废半句话地退开了,高像个最冷静的疯子,手上的玻璃与他的脖子只有几毫米的距离,他不过是想寻寻开心,顶多算是恶劣的玩笑,报复一下高上回在篮球场上赢了他,他可没打算因为这种事情就受伤或者丧命啊!

高取回了自己被粘在通告栏上历经苦难的素描册。

刚才还围拢着的人群迅速给他让出了一条道。

况怀谷是不是还在那里,高不清楚了,因为从始至终,他没有听到他说过任何一句话。

隔日的中午高在美术教室的午饭时间从十一点五十一直持续到了一点,他看着前面空着的那张课桌想,况怀谷应该不会再来了。

他不知画过多少次的,美术教室窗前那片开得热烈美满的绣球,也都谢了。

关耀和班里其他的同学看到他的眼神都跟见鬼了一样。

估计也不会再继续来找无聊的不痛快了。

有得有失,高想,总还不算全是坏事。

他现在手上有伤,没法骑自行车了,放学的时候就独自慢吞吞地踱到车站去。结果中午没有出现在美术教室的人居然出现在了公交站里。

“高。”

下雨了。

“嗯。”

“你真的是同性恋吗?”

他问他的这回事的语气里带着三分的怀疑和七分的尴尬。

“嗯,我真的是同性恋。”

高回答得很坦然。

他们俩都没有带伞,况怀谷的脸上闪过一丝惶恐后,踌躇着还有话讲的样子,高只好耐心地又等了会儿。

“我不是……我喜欢女的。”

“哦。”高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况怀谷掉头走后雨变大了,高要坐的公车迟迟不来。他的镜片被雨水弄得一片模糊,手上缠着的绷带也湿得令他难受,他干脆地摘掉眼镜解了绷带塞进口袋里,翻了翻书包,唯一能起到点挡雨作用的就只有那本素描册了。

高把它举在头顶。

伤口的地方又出血了,混着雨落在地上,像要形成一个事故现场。

这样子未有点诡异和可疑,车站里大家哪怕人挤人压缩着自己脚下那点可怜的空间也没人愿意挪一步到他旁边。

只有个小学低年级打扮的小朋友,也没有伞,垂着脑袋站在自己身侧,像只小落汤鸡。

跟他一样,他是略大一些的落汤鸡。

高把原本举在自己头顶的画册挪到了这只小落汤鸡的头上。

“没带伞?”

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他也并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

可能是小落汤鸡身上有一种很伤心的气氛,高不清楚他发生了什么,但却很清楚地感觉到了他的这份伤心。

小朋友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愣愣地盯着自己泡在雨水里湿透了的鞋,然后又懵懵地抬起头望着他。

没有眼镜,高只能看到他一个大致的轮廓,小小的,伤心的轮廓。

高等的车终于到了,他没做多想地把手中的素描册塞到那只软软的手上。

“借你挡雨。”

他这场来不及怎么着就成了个众所周知的玩笑一样的初恋,在这个雨天结束了。

这本失去了意义的素描册如果能为一个正在伤心的小朋友充当个临时的遮雨工具,反倒会是它最后,最好的归宿。

6.你怎么还是这么有意思啊?

他穿着一套婴儿蓝颜色的睡衣,侧卧在他宽度一米二的床上,写字台上一本本被填满了答案的作业本已经合拢。他在黑暗里静候了一会儿,不久便有人打开了他的房门,敛声息语地走进来。

他虽然闭着眼睛,却能清晰感觉到对方正在巡视着他的房间,他的桌子,他的脸。

然后有微弱的光,轻轻悄悄地散在了他阖着的眼皮上。

是他的台灯打开被调成了最弱的那一档。

对方拉开了他的抽屉,短暂的翻动声后是一阵空白的沉默。

他在心中默数到第六百一十下时眼皮上的那点光感消失了。不过他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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