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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算低,归根结底,仍旧是内侍,是宦官。

明代自太祖皇帝起,便对士农工商做了严格的阶级划分,宦官地位自然更低,只不过成皇帝时出了个三宝太监郑和,从那以后,宦官阶层扬眉吐气,到了本朝嘉靖皇帝,因为前朝太监刘瑾乱政,前车未远,皇帝竭力压制宦官,他们不得不夹起尾巴做人,像冯保这样只不过是藩王府邸内侍,就更是低人一等。

高拱他们这样翰林出身的清贵,自然是不会将他放在眼里的,可偏偏冯保又不似一般宦官,他喜爱附庸风雅,本身见识才学也不低,这种际遇就注定他内心常常比别人苦闷。

除了裕王与李氏直呼他的表字,其他人,要么谄媚,要么轻视,还从未有人像赵肃一般,平和地唤他一声“永亭兄”。冯保在裕王府多年,见惯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有些读书人自诩身份,连一官半职都没有,也敢斜着眼瞧人,更别提像高拱和陈以勤他们这种身份的,因此他才更觉得赵肃的态度尤为可贵。

而赵肃与裕王府诸人相识不过短短时日,便能在裕王府进进出出,连向来眼高于顶的高拱,对他也刮目相看,与这样的人相交,自然有利无害。

两人各怀心思,却都抱着一样的目的,言语之间自然也透着一股亲热。

赵肃抱着小屁孩,一边给他指阁楼上的兔子花灯,一边还分神与冯保说话,却是神色从容,应付自如。

“肃,那是什么”小屁孩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旁边不远处。

“叫肃哥哥,或者少雍哥哥。”赵肃戳戳他的脸颊。

“肃肃肃肃肃”朱翊钧小朋友的特长是你叫他做什么他偏不做什么,赵肃第一次告诉他自己名字的时候,他就直接喊赵肃,第二次倒好,连姓也省了,在那以后就别指望听到另外一种称呼了。

对待这种小朋友,打不得骂不得,赵肃皮皮道“不好意思啊,今天出门,忘了带耳朵,听不见您老喊啥。”

朱翊钧咯咯直笑,伸出小胖爪子扒拉他的耳朵,凑上去呵气。

赵肃被他弄得痒痒。“一会儿别怪我咬人了啊”

说罢张嘴朝小爪子咬去,虚虚衔住,又放开。

小屁孩摇头晃脑“不疼”

“不疼那我咬耳朵吧”

作势往耳朵凑过去,小屁孩连忙吱哇乱叫护住自己的耳朵。

两人闹成一团,冯保看得目瞪口呆。平时可从来没见小世子跟谁这么亲近过,两人看上去,倒比王爷和世子在一起时,要更像父子些。

“永亭兄,这里人多,我们不如到前面摊子歇歇脚吧”

这个念头毕竟一闪而过,赵肃的声音传来,他回过神,应了声好,几人朝面摊子走去。

雪不知不觉已经停了,街上的人似乎越来越多。

摊子旁边有个卖风车的,五颜六色,在风中转着,看得小孩儿目不转睛,扭动着要挣脱怀抱去看。赵肃只好放他下来,把他带到风车摊子前,红的绿的蓝的转来转去,朱翊钧小朋友开始眼花缭乱,觉得每个都好看,每个都想要。

就在小屁孩纠结不已的时候,赵肃忽然注意到旁边还有个小女娃,一身花衣裳,梳着双包髻,吮着手指望着风车,小脸蛋呆呆的,十分可爱。

“哪来的小娃儿,迷路了”赵肃摸摸她的头,问卖风车的小贩。

“诶,这是隔壁面摊老王的女儿,他这会儿正忙着,可能没时间照看,娃儿就跑到这里来了。”小贩哈哈一笑,随手拿了把糖果塞到女娃手里,“阿囡,找你爹去,别走丢了。”

赵肃买了两个风车,一个给朱翊钧,一个递给小女娃。

小女孩腼腆地抿嘴笑“谢谢大哥哥。”

又扯扯他的衣角,像是有话要说。

赵肃弯下腰,女娃凑上前,软软道“哥哥长得真好看”

朱翊钧也听到了这句话,得意洋洋想抱住赵肃的腰,无奈身量不够,只好退而求其次,抱住大腿,宣告主权“这是我家的”

“什么你家的”赵肃哭笑不得。

小女孩鼓起脸颊,旁边喵呜一声,一团白影扑入她怀里。

“毛毛”白影从她小手里探出头来,原来是只猫。

朱翊钧眼睛一亮,伸手就要去摸,孰料小猫张嘴一咬,在小胖手上留下一个牙印。

这下可不得了了,小屁孩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疼,瘪瘪嘴,泪水已经涌上眼眶,眼看就要洪水泛滥。

赵肃阻止了冯保想喝斥小女娃,一边搂住朱翊钧哄“男子汉大丈夫,你看她是女娃娃呢,哭了就要笑你羞羞脸了,吹吹就不疼了。”

小女娃也很懂事,抱着猫咪往他前面一递“喏,可以摸的,你摸摸它的耳朵,可软了,不能摸胡子,它不高兴,就会咬你的。”

朱翊钧抽噎着伸出手,怯生生地摸了摸小猫。

果然,猫趴在小女娃怀里,温顺地任他摸着,小屁孩找到新玩具,懒得再看风车一眼,终于破涕为笑。

趁着他们在那里玩,冯保对赵肃小声苦笑“少雍,还是你有办法,以前小世子一哭就是半天停不下来的,哄都哄不了。”

赵肃笑道“小孩子都是贪新鲜,玩性大,只要抓住这点,就好哄了,我从前带过小侄子,所以知道一些。”他带过小侄子不假,可那也是前世的事情了,几百年后的小孩子越发刁钻早熟,相比之下,朱翊钧小朋友的段数还不算高。

朱翊钧喜新厌旧,玩了一会儿又觉无趣,闹着要到前面去瞅瞅,冯保伸手要抱他,他却不肯,非要自己走,没跑几步,连鞋子也蹬掉了。

赵肃无奈,蹲,把人揽在怀里,一边给他穿上鞋子。

灯火璀璨映着他的侧脸,显得分外温柔。

朱翊钧难得安静片刻,呆呆看着他,忍不住靠紧了些。

赵肃只当他冷了,又帮他把披风的带子系紧,这才点点他的鼻子调侃“小祖宗,我上辈子欠了你吧”

小屁孩咯咯笑着,搂住他的脖子,凑上去吧唧一口。

冯保略有吃味地抱怨“少雍,小世子与你是真投缘,我这常侍左右的,也没这份殊荣。”

说话之间,天空陡然大亮,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只见一道闪电自云层破开,蓦地撕裂沉沉夜色,刺眼至极。赵肃只来得及掩住朱翊钧双耳,天际便轰然巨响,树杈状的闪电劈了下来,落在不远处,又传来一声闷响。

片刻的安静之后,人群霎时骚乱起来,雷声未停,却已渐渐小了下来,但恐慌似乎没有就此结束,在诸如冬雷不祥,天公警示之类的惊呼声中,大家开始争先恐后地往回跑。

在这种人挤人的地方,走快一点尚且有困难,何况是要跑,后果自然是前面的人被推倒,后面的人又撞上去。

混乱之中,也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踩死人了,出人命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hhxiangbaobei、404033、2426723、titiviva、季太白、范醒 6位童鞋的地雷。

俺发现一到不是朱包子出现的章节,回帖就减少了,嘤嘤嘤

24

24、第章

这场混乱来得太过突然,他们离雷电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隔着重重人墙,也没能看清前面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只听见那一声嘶喊之后,场面混乱更甚,面摊上的桌椅被推翻,连带旁边满满半车的风车也被掀翻在地,五颜六色的被无数只脚踩踏在上面,很快面目全非。

所幸赵肃身后是一棵大树,他忙抱着朱翊钧往后退了退,尽量用树身来挡住人群的挤压,饶是如此,也还是被用力撞了好几下,疼得直抽冷气。

冯保不敢怠慢,一边帮忙护住小世子,也跟了过来。

朱翊钧趴在赵肃肩膀上往外张望,早就吓呆了。

尖叫声,哭喊声,救命声,斥骂声,全部夹杂在一起,没有最乱,只有更乱。

大家都急着要走,所以个个都走不了。

那两个跟着他们的侍卫,早就不知道被人流冲到哪里去了。

现在回去,无疑更加危险,他们只好继续待在这里,等待着这场骚乱的平息。

冯保神色焦急,跺脚骂道“五城兵马司的人怎么还没到,顺天府衙的人都死哪去了,怎么会出这种事,大过年的,真是唉”

他及时刹住话头,没有再说下去,赵肃却听出他的语意。

真是不吉利。

对于古人来说,冬雷和夏雪一样都是极罕见的现象,六月飞霜被视为千古奇冤,所以寒冬惊雷同样也不是什么好事。

混乱有增无减,他们有大树阻挡,又没跟着一起跑,受到的冲击还不是很大,却亲眼见着有人被撞得头破血流,这种情况下,想上去帮一把都很难,赵肃与冯保相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里的无奈。

冯保低低道“这样下去,恐怕死伤不少,不是个办法。”

赵肃道“我们连走都走不出去,只能等官差来疏散了。”

冯保摇摇头,没再说话。

朱翊钧的小手紧紧揪着赵肃的领子,一刻不肯放开,眼睛瞪得滚圆,泪水在里面滚来滚去,要哭不哭的模样十足可怜。

此时的他,毕竟还只是个四岁小童,养在王府,生活平静,做梦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会看见这么多人在他面前受伤,甚至死亡。

“别看。”赵肃叹了口气,将小脑袋按回怀里,手一下一下地顺着他的头发。

“肃肃,我要回家”小屁孩嘴巴一瘪,呜咽着哭了起来,泪水鼻涕全沾在赵肃的衣服上。“我要回家呜呜呜”

“小世子,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去了,再忍忍”收到赵肃求救的信号,冯保赶紧过来帮忙哄,朱翊钧渐渐止了哭声,趴在赵肃身上,睫毛上还挂着泪珠,鼻子一抽一抽的。

旁边有个人被人群推了一下,往这头踉跄倒了过来,赵肃眼明手快,扶了他一把,让对方得脑袋幸免于撞到树干上。

“多谢多谢”那人连忙道谢,一身狼狈不堪。

赵肃趁机打听“这位兄台可知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来得晚,只听见雷响。”

“刚才那声雷劈中了前面桥头的石狮子,狮子脑袋落下来,砸中了人,我没在跟前,也看不分明,就见大家都往回跑,人一多,就出事了。”那人摇头叹息,说的话与冯保差不多“谁能料想大年初二,天子脚下,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来,冬夜惊雷,实在不祥。”

赵肃没法和他们解释这只是一种比较罕见的自然现象,但是可以想象现在这里已经一片狼藉,桥头那里自然更加严重。

那书生眼见一时半会走不了,索性与他们一道躲在这里,闲聊两句。

“我这还是第一次到京城,以前没发生过这样的事吧”

赵肃摇头“见笑了,我也是乡巴佬进城,头一回到京城。”

那人被他逗笑了“我看兄台气度不凡,莫非也是赴京会试的举子吧”

“正是,在下赵肃,表字少雍,不知仁兄贵姓大名”

“那可真是有缘了,我姓徐,徐时行,也是来考试的,你唤我汝默便可,你们”

有个人满头大汗地挤过来,打断了他的话“汝默可算找到你了,你没见刚才那阵仗,差点被撞伤,诶,你没事吧这两位又是谁,莫不是你朋友吧”

那人如炮连珠的一段话让徐时行有些哑然,半晌才接上一句话“我们也是刚认识的。”

说话之间,官府终于姗姗来迟地出现,五城兵马司和锦衣卫的人一起出动疏散人群,他们顺势跟着人流往外走,中途赵肃还要护着怀里的小屁孩,免不了又被撞了几下。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才终于脱离混乱,几人相顾骇笑,都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

朱翊钧安静地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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