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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人”赵肃行礼。

张居正看起来心情不错“少雍回来了,那末我这教导小世子的差事可卸下了。”

赵肃注意到,张居正一来,朱翊钧立马没了在他面前的随意,绷着张小脸,一本正经的模样。“张师傅好”

张居正还礼,然后对赵肃道“世子殿下天资聪颖,加以雕琢便能成大器,只是少雍,你先前的教法,未免过于松懈了,俗话说,玉不琢,不成器,纵然贵为世子,也须一视同仁,勿要放纵才好。”

“少雍受教了,多谢张大人指点。”赵肃拱手道,对方是他的上官,不管听不听,礼数总是要尽到的。

其实张居正说的也有一部分道理,小孩子惰性大,所以要勤加督促,可这条定律只适用那些性格安静,比较听话的孩子,一旦像朱翊钧这般身份又是活泼好动的,就算一时耐得下性子,久而久之也会产生逆反心理,而且早起的压制越大,后期的反弹就越厉害,当他醒悟自己作为皇帝的身份和权力时,这种逆反心理也许会影响整个帝国的运转。

张居正一走,赵肃转头便对上朱翊钧期盼的眼神,笑着低声说“放心,咱们一切照旧。”

朱翊钧欢呼一声,抱着他的腰撒娇“你不知道我这些日子过得多苦”

“张大人也没有私心,只不过方式和想法不同”

“不过就算肃肃对我严厉点,我也不会埋怨你的”小屁孩连忙谄媚地表态,聪明如他,已经知道要根据亲疏远近的不同来区别对待。

其实也不能喊作小屁孩了,朱翊钧如今八岁,褪去了些许婴儿肥的脸依旧白嫩可爱,只是随着世事渐晓,必然不可能像以前那般凡事随心任性,除了在裕王和赵肃面前还能时时流露出童真之外,面对外人也能似模似样,颇有威严了。

赵肃一笑,弯腰将他抱起,半大小孩沉甸甸的,他已经快抱不住了。

回想当年最初见到的那个粉嫩团子,仿佛还在昨天似的。

“我快抱不住你了。”

“没事,等我长大了,换我抱你好了。”朱翊钧眉眼弯弯,“你有没有给带礼物回来”

果然还是小孩子,就惦记着这个。

被他这么一说,赵肃反倒不好说忘了,只能扯谎道“自然是有的。”

“是什么”两只眼睛立时变得亮晶晶。

“放在家中忘了带来,改日给你送过来。”

赵肃摸着他的头,一边想着回头买点什么好。

朱翊钧有些失望,转眼又高兴起来“给你看一样东西。”

说罢转身跑回屋里,不一会儿便捧了一大叠纸出来。

赵肃只当是他临了不少字帖,要拿来让自己夸奖,却看见他把那些纸一张张摊平在石桌上。

赵肃愣住了。

每一张纸上,都写了一个肃字。

一开始的字还有些稚嫩,到了后面,越写越端正,显然是写多了,越发纯熟的缘故。

足足有一百多张。

朱翊钧见他说不出话的模样,得意洋洋道“我一天写一个,你走了多少天,便写了多少个喔”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shiey1008、hikdian、雨落清晨、春意莹然、oxy134256、hfanny0896几位童鞋的地雷,谢谢256494jj童鞋的手榴弹,谢谢大家的留言和支持工作缘故,明晚更新是在11点左右,敬请留意

第章

因循牵制,晏处深宫,纲纪废弛,君臣否隔,故明朝之亡,始于神宗。

这是后世史书对朱翊钧的评价,而此刻,这个不知道自己日后命运的小孩儿,正两眼亮晶晶地瞅着赵肃,脸上写满“快来表扬我吧”的期待。

赵肃看着那一百多个笔力不同,模样各异的肃字,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谁都不是生来就铁石心肠,是环境的改变,周围的人影响,让一个人慢慢发生改变,严嵩是这样,徐阶是这样,张居正是这样,可能将来的朱翊钧也会这样,所以古往今来许多事情,往往有好的开头,却未必有好的结果。

赵肃怔立良久,方深吸了口气,蹲,将他抱住。

如果你需要我,我便会一直在你身边。

尽我所能,改变你的命运,辅佐你成为明君,纵然不能流芳千古,也不要把明朝灭亡的帽子扣在你的头上。

“肃肃”小孩儿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变得如此严肃,伸手揉摸着他的脸。

“没什么,少雍会记得小世子的这份心意的。”他笑了笑,将那些纸小心收好。“这些便送给我罢。”

朱翊钧不假思索地点头“这本来就是送你的。”

等他将来长大了,看到这些杰作,回想起自己年幼无知的时光,也许会觉得很可笑吧,不过无论如何,这时候的小孩儿还没有学会要如何拉拢人心,他所做出的一切行为,必然都是出自真心的,这份礼物可就宝贵多了。

赵肃微笑地想着,心头暖如初夏。

嘉靖四十四年,严世蕃伏诛,严嵩罢黜,其心腹鄢懋卿、万采等纷纷落马,严党树倒猢孙散,昔日风光一朝散尽,朝野局势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严党及其相关人员纷纷遭到打击报复,许多跟严党无关的人,也被趁机打压,更勿论如胡宗宪,戚继光这些确实曾经依附过严党的人,或被押送回京审问,或被免职赋闲。随着严世蕃的死,那些跟严党有过怨隙,又或者想趁机浑水摸鱼,捞些好处的人,都不肯放过这个棒打落水狗的好机会。总而言之,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言官们的折子如潮水一般涌向内阁和皇帝的御案,嘉靖仿佛也不再对严党心怀旧情,但凡呈上来证据确凿的,一律查办,绝不宽待,这就间接鼓舞了一股新的弹劾风潮。

与这场轰轰烈烈的政治斗争相比,高拱入阁便显得有些不起眼。嘉靖四十五年,他经由徐阶推荐,正式入内阁,成为帝国宰辅之一,徐高二人的交往也进入了蜜月期,赵肃几次看到他们,都见两人携着手言笑晏晏,仿佛亲密无间的样子,以至于外人都说,从今往后,这内阁就成了徐氏内阁,由徐阶一人说了算。

只有赵肃知道,这种和谐是不长久的,莫说高拱的个性不会甘于久居人下,皇帝也不会任由徐阶一人独大。从前宠爱严嵩,却又扶植徐阶,也是这个道理,帝王心术,说白了就是制衡之术。

戚继光被调离东南,命其回京叙职,新的旨意却迟迟没有落下,他只好日复一日待在京师,也不知跑了多少门路,可得到的消息都是让他耐心等待。

因他曾是严党,又是武将,许多人避之唯恐不及,也不乐意见他,唯独赵肃因着上回在长乐守城的一段渊源,倒是常常往他那里跑,久而久之,两人都混熟了,彼此性子都不是难相处的,自然越发相得。两人闲来无事便弄了一壶好酒几个小菜,坐在院中对酌,赵肃甚至还带朱翊钧去过他那里几回,有心让戚继光多多熏陶一些战场上的故事给小孩儿,免得他将来四体不勤,纸上谈兵。

这一天,赵肃从翰林院溜出来,又到裕王府喊上朱翊钧,就两手空空地去戚继光那里蹭饭。他可从来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因为戚继光胜仗没少打,贿赂也没少收,从来不会缺钱,这不,在京城逗留数日,就租了个大宅院下来,比赵肃那里还要宽敞数倍,所以其实那些弹劾他的折子,也不全是诬陷,说的至少有一半是真的。

戚继光这次上京,身边只带了二十来名亲兵,可个个骁勇善战,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戚家军翘楚,往门口一站,杀气凛然,等闲人也不敢接近,但贺子重却是例外,每回来这里,都会想着法子和这些人切磋,打着打着,也就打出交情来了。

赵肃是常客,与他们也算熟稔,说笑着打了两声招呼,留下贺子重和他们“交流感情”,便牵着小孩儿的手往里走。

一进院子,才发现多了来客。

张居正和戚继光边说着话边朝门口走,看模样是前者准备告辞离去,而后者相送。

赵肃有点尴尬,虽然翰林院人多事少,大家常常偷空开溜,但被上司抓个正着,毕竟不是什么好事。

“张大人”

“少雍”张居正也有点意外,与戚继光忙向朱翊钧拱手行礼,方队赵肃道“你怎么也来了”

赵肃摸着鼻子讪笑不语,总不能说自己这是翘班了。

张居正想来也是清楚的,促狭地朝他眨眨眼,居然也不追究,只和他们道了声别,便很快离去。

他一走,戚继光就取笑赵肃“看你以后还敢跑我这儿来不,幸而张大人豁达,否则就是扣你俸禄也是轻的。”

“我这不还有尊大佛傍身么,张大人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赵肃笑眯眯道,放开朱翊钧的手,任他满院子溜达,招猫逗狗。

“你成日把小世子往我这儿领,小心那些言官又有话说。”戚继光摇摇头,要领着他们入内奉茶,却被赵肃阻止。

“外面凉快,在外面就行了,让人炒两个小菜,酒就算了,世子还小。”

戚继光白了他一眼“没见过你这么自来熟的,直把这里当自己家了”

话虽如此,眉宇之间却是高高兴兴的。

他本是武将,自然不喜欢那么多繁文缛节,赵肃如此言行,正合了他的胃口。

“这叫宾至如归,我到了你这里,就想起自己家了,要不赶明儿把家当也搬过来,和你一块儿起居算了”赵肃哈哈一笑,得寸进尺。

“行啊,再过些时日,拙荆也要上京,届时让她下厨做几个小菜招待你这位贤弟。”

“听说嫂夫人可是位巾帼英雄,我如何担当得起,玩笑罢了”

戚继光笑容一敛,叹了口气“为何担不起,放眼整个京城,也只有张大人和你毫不避嫌,与我一介武夫折节下交”

赵肃点点头,由衷称赞“张大人确实胸襟过人。”

戚继光翻了个白眼“你这是变着法子在夸自己吧”

赵肃但笑不语。他不拘泥于这个时代的看法,更没有文官对武将的普遍轻视,自然能够跟戚继光相处甚欢,可张居正不一样,他是土生土长的明代人,他的所思所想,无不要受到时代的局限,可他依然能够看出戚继光的不凡,从而肯定他的功绩,这就不是任何人能够做到的了,这份眼力和气魄,放眼古今,也是少有的,莫怪得将来能够力挽狂澜,拯救明朝偌大基业。

两人说话的间隙,朱翊钧跑到赵肃面前,展开攥着的手,掌心放着两只蜗牛。

“喏,送你。”

“谢谢,真好看。”赵肃嘴角弯起,轻轻将蜗牛拈起,放在自己手心。

朱翊钧对他的反应很开心“那边树下有一窝蚂蚁,我过去看看”

戚继光瞧着他的背影,语气带了点不赞成“少雍,你对世子,未免过于溺爱了。”

第章

两只蜗牛在石桌上缓缓蠕动,赵肃伸指往它们触角上轻轻一碰,刚伸出来的头又缩了回去,半天不动。

“但凡小孩儿,就没有不贪玩的,咱们小时候,不也上树掏鸟窝下河逮鱼”

戚继光哈哈笑道“我幼时不但不肯读书,也习武也不肯坚持,被我爹提了跟木棍满院子追着打,还让我跪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忏悔思过。那个时候,只觉得我爹迂腐得很,嫌他说的那些话唠叨,可现在才晓得,他的那些教诲,我早就记在心里。如今,”他指了指心口,神情唏嘘,“倒是想忘,却忘不掉了。”

他看了看赵肃,又道“不过我倒是看不出来,像你这样的斯文人,竟然不是老老实实坐在屋里读书,也去爬树”

赵肃失笑“这有何奇怪,男孩子小时候,不都做过这些事情,我是庶子,不为父亲所喜,父亲死后,又与母亲被赶出家门,一贫如洗,费尽多少努力才能坐在这儿与你聊天,这些说出来,倒也不怕你笑话。”

戚继光见他行止温文儒雅,只当是世家名门出身,却没想到还有这段往事,心道果然是人人都有难处,便叹道“你也不必伤怀,英雄不问出处,再说你现在已经是朝廷命官,不用再看你那位大娘和弟弟的脸色,他们还要反过来对你毕恭毕敬,三十年河东,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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