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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大论,我要官仓清点账册,现在还不晓得是哪里地动,我们此处受波及大不大,为防万一,粮食得先检查好备着。我要到城中各处巡视一番,你们也要尽快安排人手到各县去一趟,务必在两天之内把灾情呈报上来,本府希望能尽一切努力,将莱州府损失降至最低,诸位难免要辛苦几天,事后考评必会记上一笔。”

他有条不紊地嘱咐,几乎将所有事情都考虑到,众人早已习惯这位知府大人做派,闻言纷纷应是,赵肃来到这里一年,改变许多事情,同样也换一批比较能干下属,恩威并施,收服人心,不仅这知府衙门里人服服帖帖,就连城中士绅大户也都领教他手段。

如果说一年前赵肃还只是单枪匹马,毫无根基,起码今天他站在这里发号施令,已经没有人敢小看他。

赵肃后来才知道,隆庆二年三月这场地震,震中正是位于京师,六级左右地震,让莱州这边都有感觉,但距离较远,损失不重,可这并不代表京城一带没有死伤。

古代都是砖瓦房屋,一般抗震能力都不强,六级地震,足以让房屋倒塌,据说乐亭县还出现地裂,京师,乐亭,乃至滦州,百姓死伤数万之多,古代通讯不发达,救灾更不及时,也不知道有多少本来命不该绝人在不及时救治中死去。

偏偏祸不单行,四月初,陕西咸宁、泾阳一带也发生地震,余震经日不止,人畜死伤众多,内阁忙着拨款赈灾,阁老们几乎个个脚不沾地,头顶冒烟。

给朱翊钧写信终究没有写完便寄出去,辗转到京城,又过半年之久,回信才到赵肃手里。

信中说是因为地震事情,内阁忙得不可开交,朱翊钧主动向皇帝请缨,开始观摩学习政务。朱翊钧年纪小,很多事情没看懂,可却是极聪明,在那里待久,也渐渐能够就一些问题提出自己看法。只不过他思路活络,问问题往往十分古怪,连李春芳他们也无言以对,唯有张居正还能常常回答他。

朱翊钧写道,原来张师傅是那么厉害,教我读书时候不觉得,现在才发现他懂得许多东西,一点儿也不比肃肃逊色。肃肃你不要生气啊,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不过就算张师傅再厉害,我最喜欢还是肃肃。

结尾还画一串糖葫芦,附上一行蝇头小楷。

肃肃,我想你。

真是个小孩儿。

不过

赵肃嘴角微弯,手指轻轻摩挲过纸面,目光漾起怀念。

嗯,我也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4240007、keixian、oxy134256、4404771、1400498、1182675309sdo、花心笨笨 几位童鞋地雷,谢谢大家回帖和支持

下一更在13号,俺尽量写多点,包子长大中。

69

69、第章

隆庆二年六月,广东曾本起义,攻广州。

同年七月,浙江台州飓风,大水淹城,死者三万余人,良田损毁十五万顷,京师震动。

与此同时,朝局纷乱并没有停止。

自隆庆元年高拱走后,徐阶内阁居首,挟言官而人独大,余者如郭朴、陈以勤等人,纵然不满,也没有办法与他抗衡。

徐阶知道,在朝廷,声音最大,最能左右局势,不是皇帝,也不是内阁,而是言官。

太祖皇帝朱元璋设御史言官,本来是为了监视告发百官,可他绝对没想到,在事隔两百年之后明朝,言官职责,已经不再是为朝廷服务,他们也有私心私利,所以结成团伙,旦看谁不顺眼,就哄而上告发,风闻言事,又不以言论罪,就算冤枉了你,事后你也只能自认倒霉。

所以言官集团这群人,内阁阁老们,基本是没人愿意招惹,但徐阶偏偏反其道而行,对他们极尽拉拢之事,那些言官里面,也有近半数是他门生,如此来,历任内阁阁老们最为头疼个问题,反倒被他迎刃而解。

为此,徐阶曾有句流传甚广名言以威福还主上,以政务还诸司,以用舍刑赏还公论。这里面最后句,指就是扶持在嘉靖皇帝在位时被严厉打压言官们,让他们畅所欲言,不因言论罪,广开言路。这样做当然是有好处,在嘉靖年间被皇权高压下战战兢兢文官们,终于有了开口说话机会,可随之而来也有很多副作用,如今朝堂上镇日争吵不休,也是因此而起。

徐阶交好言官,却忘了最重要两点。

隆庆皇帝再软弱,那也是皇帝,眼看大臣比他还强势,心里头如何会高兴,加上高拱被迫乞休返乡,让皇帝与徐阶之间裂痕越来越大。

还有个人,却是徐阶从来没有想过,那便是,他最看重门生张居正,与他治国理念,竟是截然不同,甚至完全相反。

张居正满腹抱负,他心目中改革施政,反而与高拱更接近些,但他身为徐阶学生,是不能也不允许反对自己老师,徐党势力壮大,意味着他理想就天不能实现。

反观徐阶,这个国家满目疮痍,有太多东西需要去做,需要去改,他自己心里也明白,可旦改革,势必触动很多人利益。不说别,单说土地兼并项,徐阶本人出身松江大地主,家中良田千顷,土地改革,只怕别人还没出声,他家族第个就要跳出来反对。

这种情况下,他即便看得清楚,也没法去做,加上他性格隐忍,凡事希望步步计划好了再下手,所以新皇登基以来,倒是做了几桩善政,可那都是在没有动摇根本利益前提下。

以上种种局面,便是赵肃之所以离京原因。他深知以自己如今资历和官职,不但起不了作用,还很有可能卷入纷争,成为被牺牲炮灰。

如他所料,许多隐而不发矛盾,终于在隆庆二年浮出水面。

先是被徐阶压制已久宦官,接二连三地在皇帝面前告状,朱载垕不像他老爹,他是个耳根子很软人,比起这个几天也见不到次面徐阁老,自然是那些朝夕相处宦官要更亲近些,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日复日谗言,让皇帝对徐阶印象彻底败坏。

但导火索并不是这些言官,而是个名不见经传正七品给事中,张齐。张齐曾经求见徐阶儿子徐璠,对方不肯见他,便怀恨在心,上疏弹劾徐阶揽权自重,言道“天下人只知有徐阶而不知有陛下”,这句话正正戳中皇帝软肋,朱载垕越发不待见徐阶。

照规矩,有人弹劾,被弹劾人就得上疏自辩。

皇帝和自己不对付,天下人又觉得他过分爱惜羽毛,不肯大刀阔斧改革,就连他学生也不赞同他理念,徐阶心灰意冷,终于想要告老还乡。

他这告老,皇帝马上就准了,徐阶知道自己人望尽失,又加之年事已高,便也不再恋栈,八月就带着老仆启程回乡。

他这走,内阁里就剩下李春芳、陈以勤、殷士儋、张居正,这里头,张居正才干最高,却资历最浅,论资排辈,怎么也轮不上他当首辅,于是他与李春芳合计,向皇帝上奏,请他将高拱迎回来。

朱载垕自然万分愿意,隆庆三年十二月,高拱起复入阁,成为新任内阁首辅。

这番新旧交替,看得外人眼花缭乱,尤其党派更迭,首脑换,下面人就跟着遭殃,原先看着高拱失势,许多人没少幸灾乐祸,落井下石,谁知风水轮流转,如今人家又东山再起,哪能不战战兢兢,诚惶诚恐,谁还有心思正正经经地做事

没做事,不代表事情不会落在头上

隆庆三年七月,黄河、淮水泛滥,两岸良田数万亩被淹,死者不计其数,考城、虞城、徐州等皆受其害,朝廷运粮漕船被堵在邳州无法前行。

隆庆四年四月,俺答再犯,掳掠,如入无人之境,消息传到京师,内阁头疼不已,皇帝对于鞑靼这种三不五时骚扰早已麻木,索性股脑丢给内阁,自己也不管了。

在这种形势下,新上任高拱为了安抚人心,不管以前和他有没有过旧怨人,律宣布既往不咎,众人渐渐安下心来,朝局乱象也大为好转。

同年十月,俺答请求封贡互市,高拱与张居正极力赞同,至此结束了长达数十年战争,高、张二人也因居功至伟,受封太子太师,中极殿大学士。

这两人都是聪明绝顶之辈,他们联手,仿佛预示着明朝又要迎来次中兴之治。

然而赵肃离得远,看得清,知道这场纷争并没有因为徐阶离去而结束,反而刚刚才开始。张居正惊才绝艳,性格强势,如何肯长久屈居人下他之前请皇帝迎回高拱,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如今自己羽翼丰满,自然不会再韬光养晦,只是高拱心扑在国事上,并没有防备背后张居正,赵肃不得不几次写信提醒他,高拱都不以为意,反倒觉得他过于谨慎。

隆庆四年地方官举行三年次外察,赵肃考评卓越,高拱本欲调他回京,赵肃却婉言推拒了,只道自己三年知府下来,学到了许多东西,正该趁大好年华施展手脚,京城有老师坐镇,自己大可无拘无束云云,说得高拱也没了脾气,只得由着他去。

隆庆四年,赵肃迁四川左布政使,兼掌右布政使事,是为从二品。

五月京城,槐花盛放,风吹,簌簌地摇晃,暗香隐隐,带来初夏气息。

玉冠束发,穿着青竹常服少年坐在窗前,看着外面轻轻晃动花枝,有些神思不属。

“殿下”

“殿下”

旁边人唤了几声,他才醒过神来。

“怎么”

大宫女翡翠微微笑“殿下,趁着天气晴好,奴婢们去把书拿出来晒晒吧”

从朱翊钧受封太子之后,翡翠便直在跟前伺候,比起其他宫女,与太子关系自然更亲近些,说话温和从容,朱翊钧也很喜欢她。

朱翊钧嗯了声,摆摆手“这些小事你作主就好了,还来问我作甚”

说罢又望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翡翠无奈笑,开始指挥小宫女们打开个个箱子,把书都拿出来,分门别类抬到外面去。

书架旁边有个地方是专门用来摆放箱子里,里头装满了朱翊钧这些年来读书和练字,全是翡翠在打理,惟有大箱子旁边个小匣子,朱翊钧是从来不许任何人动。

刚来小宫女不知规矩,伸手便要将那匣子也打开,冷不防朱翊钧声大喝“你作甚”

把她吓了大跳,慌忙跪下请罪,不知所措。

朱翊钧吁了口气,“起来罢,那个匣子不要动,其他都拿走。”

“是。”翡翠使了个眼色,其他人快手快脚地把箱子都搬出去,她也跟着到外头从旁督导,以免哪个毛手毛脚小太监小宫女把太子殿下书弄坏了。

偌大内殿书房便余下朱翊钧人。

他走过去,弯腰将那匣子拿起来,掂了掂。

原来分量也不轻了。

再打开匣子,微微怔,继而失笑。

原来已经这么多了。

只见里头层层叠叠,有些是信,还有些是字帖,自己,还有那个人。

指尖轻轻从上面滑过,朱翊钧略有些惆怅。

你为什么不肯回京呢

今年外察,并不只有高拱希望赵肃回来。

这些年来,太子没少在老爹面前说好话,以致于这位健忘皇帝,对赵肃依旧保留着很好印象,而朱翊钧自己日盼夜盼,也想着赵肃能够早日回京,重拾昔日美好时光。

可是赵肃居然不肯。

不仅不肯,还请求外调,离开山东,最终去了山高水远四川。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你竟宁可去那潮湿艰险蜀地,也不肯来见我面么

少年脸上浮现出丝忿忿不平,眼角瞥及自己写了半信,便要撕掉。

待手掌覆在上面时候,又舍不得了。

如此反复几次,他叹了口气,拿出匣子里那些信,重新封封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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