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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足粮足饷,而且定下严格军纪,这才有名震天下戚家军。朱翊钧想改革军队这种恶性循环现状,就要先从清点军队人数,和发放足额军饷开始。

清点全国军队人数,是为防止克扣军饷,吃空饷情况,发放足额军饷,则是让士兵吃饱饭,才有力气打仗。

再然后,就是对五品以上武将进行定期考核,考核内容包括军事知识,对防地解,每月操练规定,并派人实地验收等,以免这些人时日一久,不思进取,敌人一来连打都不用打,就直接逃跑。

最后则是对普通士兵文化水平普及,朱翊钧原先想法是让武将直接给士兵授课,但赵肃又想一个办法,那就是让那些在考成法中不幸落马革职官员去教士兵识字,戴罪立功,一年之后考核士兵,如果全部考核通过,说明这些人教得好,可以考虑让他们重新为官,如果士兵考核没通过,那不好意思,再派个人来,反正朝廷里每年因为工作考核不合格而被罢官人不知凡几,永远不必担心没有人选。

当然这些事情都是一步步来,光是清点军队人数这件事情,就进行大半年,一直到万历二年春天才基本完成,其中还包括淘汰一些老弱病残,或者根本不存在,却在军队里占空饷名额。

这段时间内,人人忙得脚不沾地,内阁阁老们一天十二个时辰,几乎有十个时辰是在内阁里度过,有时候困就直接倒在内阁里间小屋子里歇会。

为提高效率,皇帝也索性把办公场所暂时搬到内阁,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每天待在这里,才发现内阁环境是多么简陋,一想到赵肃,哦不,是所有阁老每天就在这种环境下办公,朱翊钧二话不说,下令扩充内阁,重新整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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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第章

两个月后,当内阁成员集体搬迁到修葺一新文渊阁时,都愣住。

这还是他们两个月前待地方吗

干裂褪色外墙被重新上一层颜料并加固,破几个洞窗纸全部替换下来,连窗棂也都重做,里头也彻底翻修过,原先炕头被铲平,全部摆成桌椅,但是椅子上都垫着厚厚褥子,桌子底下则烧着无烟银丝炭,青石砖下是地龙取暖,这会儿虽是三月,北京城却寒意不减,但有这些东西,众人从此不用在堪比贫民窟文渊阁里干活。

无论从外表还是内在,这与两个月前文渊阁绝对是天壤之别。

作为大明帝国仅次于皇帝最高权力机构,文渊阁向来是天底下所有读书人都趋之若鹜地方,但他们在有资格出入宫禁之前,不会想象得到内阁环境有多恶劣。

冬凉夏暖,阴暗潮湿,连里头桌子也不知用多少年份,四个桌脚明显不平,还得拿块砖头垫着,人在里头日复一日,时间一久,患上风湿也不稀奇。

这里曾经待过无数名臣权臣,但没有一个人敢主动对历代皇帝提出改善环境,一则以前嘉靖、隆庆两代曾经几次提出要大兴土木,修葺内宫几大宫殿,让自己居所更舒适,内阁怕皇帝铺张浪费,都以经费不足劝阻,隆庆就罢,嘉靖就曾因为此事憋一肚子气,最后还是体察上意严嵩严阁老挤出经费给办,当然这件事情被视为文官耻辱。二则这是内阁大臣们办公场所,太过华丽奢侈,只会让百官怀疑阁老们是来享受,而不是来为朝廷办事,所以为名声,为面子,众人以苦为乐,在这里度过一年又一年。

嘉靖一生为修仙,一生为自己,根本不可能体恤臣下,想起修葺内阁这茬事,先帝隆庆倒是心慈,可惜那会儿内阁没钱,而且他一辈子也没亲自踏足过内阁,更想象不到这里恶劣,于是到朱翊钧这里,他从内库里拨出五万两,交由工部承办,又亲自过问,叮嘱务要办得妥妥帖帖。

工部早已不是以前工部,赵肃接任之后就进行大幅度整顿,考成法之后又涮下一批人,现在已经是六部里头分工最明确,办事效率最高部门。

皇帝有吩咐,又是自己掏钱,所有人都没话说,赵肃把这件事交给一丝不苟苏正,这个人把认真精神发挥到极限,从头到尾一共花四万三千六百一十五两,全部记在账上,剩余退回内库。

花费如此之少,与以往工部动辄就十几万两开销截然不同,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也让满朝上下都看到赵肃治下成果。

此时赵肃,外有元殊、陈洙、戚继光等人,内有刑部尚书葛守礼,礼部右侍郎申时行,国子监祭酒王锡爵,还有张廷臣、邹靖平等人,手下还有整个工部,虽然这些人里没有一个在内阁,也还无法与如日中天张居正相比,但是不知不觉之间,俨然已经成为朝廷中一股新力量,纵然这股力量还很弱小。

放眼古今中外,想要做事,没有人手是不行,即便古人说君子不党,你也不得不刻意经营,将一些志同道合人拉到自己麾下,久而久之,就形成党派。

有党就有纷争,在当时,没有法律严格规范情况下,党争往往会成为拖延进度,危害国家毒瘤,张居正充分认识到这一点,这才要铲除异己,好为自己政策方针清路。

但是这样做后遗症也是严重,明朝两百多年,自有内阁制以来,凡是大权独揽首辅,几乎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纵然在位皇帝与其君臣相得,新帝继位之后也难得善终。归根结底,除皇帝难以容忍比自己权力还大首辅之外,还因为首辅得罪人太多,所以无形中也有很多敌人,欲置其死而后快,如此一来,恶性循环,以至于历史上明朝到后来,朝纲败坏,百官成天为权力争吵不休,党同伐异。

而赵肃想要做,既不是将来取代张居正,大权独揽,陷入又一个怪圈,也不是在权力斗争中落败,被人踢下去,他想要做,是让内阁制能真正成为治理国家机构,而非互相倾轧工具。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首先还得让自己先强大起来,才有资格去改变游戏规则。

闲话休提,回到眼前。

万历二年春天,内阁里所有人看到眼前焕然一新屋子,都忍不住感动,历经三帝,他们从来没感受过帝王如此体贴,就连张居正也微微激动起来,朝朱翊钧叩拜。

“陛恤之心,臣等肝脑涂地,也无以为报。”

他这一跪,身后众人自然也跟着跪。

朱翊钧原先只是心疼赵肃住得不好,到后头来无心插柳,竟有收服人心效果,实在是始料未及,但眼见赵肃也向他投来笑容,目光赞许而温暖,他便觉得这一切都值。

随着时间推移,皇帝逐渐能够独当一面,他手里牢牢掌握着京师三大营,而地方军队在逐步改革下,一切也往令人乐观形势发展,如今纵然是张居正,也不能不考虑皇帝意见。

当然,朱翊钧很明白,一个国家想要治理好,光凭皇帝一个人在那里指挥是没用,强盛如唐朝,正是因为唐太宗善于将权力下放分工,且听取不同意见,如今内阁班子个个能干,得来不易,他也无需事事都在那里指手画脚,所以他虽然经常参与内阁会议,但却干涉得很少,只有在一些重大事情上,或者内阁众人争论不休时,才会作下决断。

如此一来,皇帝与内阁相处模式倒有点儿像不列颠帝国女皇与臣子关系。当然,这是后来西洋传教士们评语。

眼下大部分阁臣压根还不知道不列颠国身在何方,但这并不妨碍他们需要不时调整自己对皇帝印象和做事方法,从嘉靖朝消极,隆庆朝纷闹,再到万历朝励精图治,许多人隐隐预感到自己正处于一股前所未有时代浪潮中,虽然他们还无法明确知道这究竟意味着好与坏。

另一方面,从市舶司关税收得钱,渐渐投入到造船上,赵肃深知此事重要,不仅亲自督办,找不少永乐年间造船图纸,还托人四下寻找民间能工巧匠,或者当年造郑和宝船船工后人,此事历经一年多,其中种种艰难险阻不提,直到万历三年二月,第一艘仿造当年郑和下西洋,并加以改进宝船终于在广州府番禺造船厂完工,消息传到工部,赵肃第一时间上报皇帝,并请他为其命名。

朱翊钧兴奋许久,又来回想许久,才终于提笔写下三个字万历号。

第一艘船试航意义重大,如果皇帝能够亲自到场,对于所有人人心鼓舞来说无疑是巨大,但毕竟不可能,就算内阁答应,言官们也不会答应,权衡之下,退而求其次,改为派出一名阁臣到场,也算代表皇帝。

这件差事当然就落在赵肃身上,无论从哪方面来看,他都是最合适人选。

日子也定下来,离出发还有十来天,赵肃依旧需要待在内阁,做那些做不完事情。

在最后一份折子上写完票拟,再抬起头,内阁里已经没人。

往常他不是最后一个回去,但今天事情多点,而且要赶在去广州之前,把工作处理好,才能放心离开。

赵肃放下笔,疲惫地捏捏鼻梁,忽然觉得心有些累。

从嘉靖三十五年到如今,一晃眼,他来到这里也有十九年,从一个寒门庶子,一步步努力到今天,位列帝国宰辅,成就不可谓不大,换别人,兴许已经骄傲自得,但赵肃没有忘记自己老师戴公望,也没有忘记自己当年站在闽江边上说过话,所以他时刻提醒自己要克制,但他毕竟不是神,也有七情六欲,这些年下来,也常常有身心俱疲感觉。

歇一会儿,起身披上大氅,推开门。

寒意扑面而来,外头黑漆漆一片,只有屋檐下挂着几盏灯笼轻轻摇晃,映照出微弱光,雪花擦过灯笼,飘落在脸上。

远处有人提着灯笼走过,看不清模样,兴许是路过巡视侍卫或宫人。

从温暖屋里骤然扎入冰天雪地,身体不由打个寒噤,赵肃将手笼入袖中,慢慢走着。

雪看起来下很久,地上积厚厚一层,一不留神,脚步一个趔趄,身体往前歪去。

眼看要摔倒,旁边蓦地伸出一双手,将他稳稳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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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第章

赵肃稳住身形,抬头一看,惊讶“陛下怎在此”

“朕睡不着,出来走走,见这里灯还没熄,就过来瞧瞧。”朱翊钧笑笑,比起三年前刚登基时候,他现在成长不是一点半点,不仅身材拔高许多,更显得挺拔俊秀,头上也没戴着往常在朝会上戴蝉翼冠,只是用一顶白玉冠束住头发,随意潇洒。

“宫门已经落下,你怕是今晚又得在这里歇着。”他有些心疼,以前当太子时候不知道,现在才晓得内阁阁臣们工作量有多大,通宵达旦废寝忘食也是常有事儿,也因此听说张居正在外头用度奢靡铺张浪费,朱翊钧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赵肃可没有张居正那种爱出风头嗜好,所以在皇帝看来,两位老师里,自然是赵肃更苦。

赵肃道“陛下命人将内阁整修之后,这里比家里头还舒服,谈不上辛苦,只是家中尚有两个小儿,臣有些挂心。”

赵耕和赵耘今年三岁,正是小孩子最调皮捣蛋年纪,赵肃不想拘着,便随着他们性子发展,一个成天喜欢在大树底下玩虫子,一个则拿支毛笔见什么东西就往上涂鸦,所幸他们身上还有点儿赵肃和陈蕙影子,再调皮也顶不过天去,小小年纪倒常出惊人之语,颇有点早慧意思,只是赵肃没兴趣培养出两个天才来,从来不拿书本东西压着他们,只从日常小事上教育孩子品行,如同当年对小包子朱翊钧一般。

“有管家仆人在,不会有事。”朱翊钧安慰,心里巴不得他不回去才好,两个小鬼小时候还好,大就会争宠,他最近去过赵家几回,连话都说不到两句,偏偏还得摆着亲切面孔,发作不得。

他挥退随侍,两人在雪地里走着,朱翊钧手也没有撤开,依旧扶着赵肃,看背影倒像二人相互搀着缓行。

万籁俱寂,静得连靴子踩雪沙沙声都清晰可闻。

“广州离京城万里路遥,又离濠境近,那里被佛郎机人占着,你自个儿小心,朕给你派几名武功高强侍卫,务必要他们保你一路平安。”

赵肃笑道“陛下放心,当初正是因为佛郎机人在濠境,臣才会将造船厂设在广州府,此去若有机会,臣还想去濠境瞧瞧佛郎机人船舰。”

朱翊钧脸色一变,想也不想就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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