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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怀笑而不语。

欧维觉得一点都不好笑,“你这人怎么这么他妈的倒霉”

吕曼玲全没在意欧维的牢骚,挽著顾文怀的手腕,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

“文怀,先去医院做检查,随后替你报案,你走得动吗”

他点点头,有气无力道,“不用报警”

欧维一听便知另有隐情,暗下咒骂几句,二话不说,忽地一个爽快的将顾文怀横抱起身。

这举动令吕曼玲愕然之余更令顾文怀顿时清醒,错愕的双目盯著欧维。

“你我自己会走,放我下来”

欧维好身手,抱著一个跟他差不多身高的男人仍走得潇洒,不出数步已踏出大门。

“你省著点气用吧,我又不会吃了你”

顾文怀尴尬地望了吕曼玲一眼。她一直跟贴在侧,见他一脸难为情,耸耸肩,安慰道,“就让他威风一下吧。”

他无可奈何,也无气力挣扎,昏沉之际似乎很快到了医院,打了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他再次痛醒,一睁眼即见欧维站在床边,双手插著裤袋,板著脸,瞪著他。

“你好端端的又搞什么又去逞了是不是这样的破身体还敢喝酒想死啊顾文怀,你怎么就不能过得正常一点有尊严一点真他妈的比女人还麻烦”

欧维看来已憋了好一会,此刻见顾文怀醒来终忍不住骂他几句。虽然顾文怀不曾是什么熊腰虎背之士,但一向很会自理,生活健康规矩,那像现在这样如此不自爱看着老友如此不争气,他实在忍无可忍

顾文怀一脸木讷的望着欧维,似乎对他的说话没任何反应。

半晌,他转过面,低声道,“为什么就是死不去”

他的语气表情没半点怨艾之意,倒更像一个科学家极赋诚意地在研究一个奇怪的现象。

欧维简直被气得暴跳如雷,在房内踱了几回,忽然走到窗口,直指著窗外提声怒道,“想死那还不容易从这里跳下去,必死无疑”

顾文怀面无表情,随著欧维手指的方向望去,出神地看着窗外,一眨不眨,也没作一声。

欧维瞥了他两眼,一声不吭,大步走出病房。

顾文怀呆看窗外一片蓝天,忽然拔掉手上的针,撑起身爬下床,踉踉跄跄走到窗前,探头往下看看,往上看看,若有所思,面上挑不出任何情绪。

欧维气呼呼离开医院,对顾文怀这个顽固不化的死心眼已无计可施。

那人既如此不自爱,也不值得他去珍惜

回想以前,抽烟饮酒,豪迈不羁,他欧维不受拘束,也没人管得住,却竟然,被这个傻子“改造了”。往后不但杜绝夜生活,还奇迹地戒掉烟酒。想不到如今那人自己竟变了一堆烂泥,捡也捡不起。

他恍恍惚惚在街上流连,散漫的脚步不经意走进一间杂货店。

对著架上的香烟看了又看,木然掏出腰包,买了一包,随手擢出一支,才发现已不知多久没带著打火机或火柴。自嘲一笑,长长的呼了口气,一手握碎香烟扔掉,又步出店铺。

他忽然觉得外面的阳光十分刺眼,这几天可是这个夏季最热的几天。以往这个时候,他已在风凉水冷的地方避暑去了。

手机响起。

“曼玲”

“欧维,你在那里什么时候离开医院你带走了文怀吗”

欧维一征,心下顿觉不安。

“我自己一个人,我走的时候他还在病房,他”

他竟不敢说下去,那人,不会真的

“他不见了,到处都找不着,若是他自己走了一定要经过护士站岗,但没人见过他出入现在他的身体状况根本走不远,药效过了天气又那么热,我很担心,你说会不会跟他被爆窃的事有关我看要报警了。”

欧维整个脑袋都堵死了,他刚才真的不该说那些气话,他明知,那人是傻的

“欧维你为什么不说话有事”

欧维深呼吸一口气,低声道,“我一时忍不住骂了他两句,不过他当时好像也没什么”

“你骂他什么你们说了些什么”

吕曼玲焦急的打断他。

惯常酷得要命的欧维此刻竟然口吃吃,几乎说不出话。

“我我说他麻烦叫他去跳楼。”

吕曼玲啊了一声,不可置信,他说着荒唐,她听着更荒唐。

“欧维他是病人”

“你们快去找找,我去他”

可吕曼玲根本没等他说完已挂了线。

欧维拿着手机,后悔莫及,他曾理直气壮教训过高胜寒,曾肆无忌惮痛骂顾文怀的家人,但是,他刚刚做了什么

难道最终逼好朋友走上绝路的竟是他自己的两句气话,这不是天大的讽刺

车子飞驰在公路上,他的心越发不安。他想起吕曼玲说过,顾文怀上次陷入昏迷之后并没醒来的意志。

那人刚才昏头昏脑的,说不成一时受了刺激真会做出傻事。

他用力合上眼睛,集中纷乱的思绪,继续踩尽油门。车子很快到达顾文怀住所,里面空无一人,依然如离开时一样一片混乱。

欧维的侦查本能蠢蠢欲动,一双锐利的眼睛四处扫射。

此时手机又响起,他瞧了一眼来电显示,竟不敢接通。

“曼玲”

“欧维,找到文怀了他他真的自己溜上天台了,爬了房边的楼梯,幸好出天台的铁门刚好上了锁”

欧维的心跳仿佛停了一阵,难以言喻此刻交错的心情,就差那么一点,他便铸成大错。

“他现在怎样”

“很虚弱,发烧及严重脱水,估计能走到上去已是极限了,我也想不到他居然还有能爬了七层楼”

欧维没作声。有时他也很困惑,顾文怀到底是坚强的还是懦弱的。永远背著沉重的包袱,看到的尽头不是尽头,这样的人生,厌倦了,能怪谁

吕曼玲见他没说话,也理解他的心情,她知道,欧维为了这个老友已费煞苦心。

“欧维,你也不必太自责,幸好你及时对我说实话,不然我们也不会及时找到那里去,你心里不舒服,亲自向他说吧。”

欧维若有若无地嗯了一声。

“还有,欧维,胰脏炎发作是很痛苦的事,有时用上最强的止痛药也不见效,很多病人都叫苦连天要生要死的,你体谅一下,不要一开口就骂骂咧咧,你比谁都清楚,他一直都是硬撑著,随时塌的。”

欧维又嗯了一声,难得的听话驯服。

吕曼玲似乎笑了笑,续道,“我已联络了心理科的同事,不过我估他又是敷衍两句了事,你作为他最好的朋友,你对他的谅解和支持是很重要的。”

“嗯,知道了。”

吕曼玲无奈一笑,她必须承认,这样一个出格乖巧的欧维真让人骂不出口。

晚上,欧维再次来到顾文怀的病房。他在门缝向内瞧了一眼,见吕曼玲正与顾文怀在说话,偶尔听见她一两声笑声,气氛似乎不坏。

他干咳一声,推门而入。

吕曼玲转过身来,朝欧维浅笑,轻松道,“欧维,你来得正好,文怀刚告诉我阿胜和林泉的电影在璃城得奖了”

欧维一点也不在乎林泉和高胜寒的事,但他明白吕曼玲的心意,即时扬眉一笑,十分高兴的样子。既然顾文怀替他们高兴,他也能替他的好朋友高兴。

“这么厉害什么电影什么时候放”

顾文怀一眼看穿欧维的造作,微笑道,“好像叫什么骷髅人,我也不清楚放映的时间,知道了通知你们。”

吕曼玲看看墙上的钟,抿抿嘴,“我要去巡房了,你们谈谈吧,”临走前不忘向欧维打了个眼色。

房内剩下他们两个人,欧维竟有点不知所措。多年的友谊,从未试过此刻的尴尬。

一向以来都是他教训顾文怀多,那人就只会静静的任他说个够,如今他自己做错事,反转来要道歉,忽然无所适从。

“欧维,很抱歉。”

欧维闻言,一脸错愕,垂下头,坐到床边的椅子。

“是我不对,不过你应该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要是你真的出了事,我当真做一辈子和尚打斋念佛都还不清。”

顾文怀看看他垂头丧气的样子,深感抱憾。

“对不起。”除了这句,他也不知还能说什么,他又犯了自私的毛病,差点儿害了他最好的朋友。

“文怀,为什么不是都放下了吗是你自己说的,要过新生活。”

顾文怀耸耸肩,从容笑道,“吃了药一时发傻,放心,不会了。”

欧维眯起眼睛盯著他,“一时发傻会偷偷爬了七层楼你就是嫌这里不够高,怕摔不死了是不是”

顾文怀故意忽略欧维语气中的严苛,轻松笑道,“欧维,人总要死的,有时身体难受起来会钻牛角尖,你明白吗”

欧维哼了一声,“你说得冠冕堂皇,我还不知道你你的忍功同忍者有得拼”他从暗袋掏出一份摺起的文件,“是因为这个吗”

顾文怀的眼神瞬间掠过一丝惊愕,看了欧维一眼,没答话。

欧维默默叹息,低声道,“这是你前年出院后买下的,上次你不肯看医生,是因为你根本就想死但又不能自杀是不是现在过了期限你就为所欲为了是不是”他摇摇头,仿若自顾自说,“你不是一时冲动,你也没当我是朋友。”

顾文怀沉默无言。欧维手里的正是他第一次出院后趁著康复之时买下的人寿保险,受益人是周顺雅,但关于这份保险的处理及执行,他只是向jas崔交待过,他委托欧维处理的事并不包括这份保单,那是因为欧维太机灵亦太懂得他。

他望着天花板,淡然道,“也不是特别想死,只是不想活。反正对我来说活著也没什么意思,要是死了比较划算,那就死了好了。”

他说得平静,似乎真的有个无形的算盘在脑袋里打得响亮,计算著生死得失。

欧维又满腔忾气,欲破口大骂,但想起吕曼玲的叮嘱,咬著唇,咽了。

“那你让我开开眼界,这是怎么样个算法,死了比活著还划算的”

顾文怀淡然一笑,“重文终于发现我一直骗他,他一直以为我受了高卓明的甜头,背叛了他和爸,昨天和几个醉鬼上来闹,灌了我大半瓶。”

欧维咬牙切齿,“那个死败家子真他妈的没良心”

顾文怀却从容续说,“我几次断他财路,他对我有所埋怨是意料中事,但他居然找到疗养院去了,还说妈很喜欢他。”

欧维敏锐的头脑已将顾文怀仅仅几句话迅速过滤再分析。所谓的死了更划算就是以死亡的方式逼使一切结束。世上一旦没了顾文怀这个人,顾重文自然也没啥好闹,高胜寒不会被滋扰,周顺雅也不会被牵涉。如今高胜寒与林泉志得意满,周顺雅往后的日子亦有了保障,单看账面,的确划算,尤其是用顾文怀那种傻人算法。

“那些人根本不爱你就算你死了你那个所谓老母也不会看你一眼也不会感激你一句”

“我不需要感激。”

欧维被他气得无言以对。面对著这人的顽固执著,他只能弃械投降。

他长叹一声,低声道,“曼玲说,她本来想介绍个朋友给你,但你考虑也不考虑就推了,为什么”

顾文怀盯著天花板,面无表情,“我自己知自己事,这样的破身子还要害了人家女儿吗”

“荒谬又不是得了绝症又不是做不了,有什么害不害的难道曼玲就会害人你现在就是需要一个人在身边盯著”

顾文怀没答话,依然望着天花板。

双方沉默一会。

欧维斟酌片刻,终忍不住问,“你跟她究竟离婚了没都大半年了吧”

“她没签。”

“那就由他们赔吧就算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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