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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要好的室友,用一用对方的杯子,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我却不太喜欢这个行为,总觉得无论两个人多么亲密,沾着别人的唾液,是件不怎么舒服的事情。在家和老妈老爸,倒是没有分得这么清楚,但是仍然尽量各用各的东西。后来和慕承和住了段时间,我发现他和我一个德行。不要说茶水杯,漱口杯,就连碗也是不一样的。所以当他发现咽下的,其实是我喝过的东西时,也许被恶心到了,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瓶子放回原位。随之发动车,开出了加油站。

我承认,我是随手放在那儿的,我有责任,可是我又怎么知道他那么粗心,也不能全怪我,况且,嘴巴都让他白亲了,还这么忌讳我的口水做什么。

我在心里嘟囔了几句。

瓶子在挨着前面的玻璃,随着车的颠簸,来回的晃动,好像在努力地提醒我们俩,它真实地存在过。我靠上的,将它揽了到来,放在侧门。

他不知道怎么想的,见我这个动作,就将自己那边没开封的水递给我。抱着那瓶水,我琢磨了下,他干吗给我一瓶新的呢,难道叫我把原来那瓶扔了,毁尸灭迹不至于吧,洁癖到这种境界了想着想着,不禁又瞅他。匆匆一眼,只看到他的下半截脸。嘴唇还沾着刚才的水,靠近里面的部分带着湿润的光泽。

我下意识抿了下自己的嘴。

昨晚,就是这副双唇,夺去了我的心跳。那种柔软触觉现在想来,仿佛还残留着。我不禁抬手,用指背摩挲了下自己的嘴,慕承和并没有看我,但是我却觉得他的脸恍惚染了一层极淡的粉红。我有点纳闷了,难道昨天晒伤的还没褪

车拐了个弯。他打开收音机。音乐频道正在播最近的流行新曲。

“你趁着现在闲着,应该去学学车,以后要是我出差”他顿了顿,迟疑了两三秒钟,自己继续接下去,“以后你自己也方便。”

我说“要等我挣到钱能买车,估计要十年八年之后了,所以学了也没啥用。”

他眼波微动,没再说话。

不晓得怎么了,虽看他的面色没有什么异样,但是我隐约觉得他的情绪,好像突然低落了下去。然后,他关上所有车窗,隔离了外来的风和气味,打开空调,还将广播换了个频道。

我眨巴眨巴眼睛,是不是刚才哪一句话说错了

慕承和原本是个很好相处的人,脾气也异常地好,有时候狡黠刁滑,有时候又安静温顺。

他假期没上课,没出差,于是就在研究所和家之间出没。我在他家蹭吃蹭喝,也不太好意思,于是尽量由我买菜回家。他偶尔自己也去超市买点食材。

起先他给我做那个红酒鸡翅,我以为他是个美食能手。

哪如,那绝对是个误会。假如他自己做饭,荤菜是白菜丝炒肉丝,索菜就是炝白菜,再加白菜汤。要是换换口味,那便是白菜炒肉片,糖醋白菜,不喝汤的话那就泡白菜好了。当然,倘若还想换点花样,以他的智商,完全能够把里面的白菜全部换成莴苣或著黄瓜,照做一遍。

我刚搬来的头几天,连着这么吃了好几顿之后,突然发觉,原来我在日常生活中还是有超越天才的地方,不禁觉得欣慰,开始自告奋勇地当起厨娘来。

我做饭,他洗碗。我擦地板,他抹家具,衣服各自洗,床单被套交给洗衣机。

本来是如此的和谐友好。却不想从海边回来后,就有点怪异了。我不知道这是在他亲了我之后,还是在车上他的情绪波动之后。总之,接下来的几天,这人极少在我的视野里出现。他开始起早贪黑,并且提前给我准备了一个又一个不回来吃晚饭的理由,个个都是冠冕堂皇。

“我有种错觉。”白霖在电话里说。

“什么错觉”

“好像你俩结婚了,这会儿他在外面搞外遇,你成了空闺怨妇。”

“呸”

“等你发现什么脂粉味、香水味、口红印或者开房发票就算罪证确凿了。”

“小白你就别说风凉话了。”

“说起来,”白霖换了个话题,“你是不是成替身了,所以他才亲你”

“我能当什么替身”我刚问出口,就明白了,“你说那种电视里演的,小说里写的,就是女主角和男主角的前任恋人长得很像,所以他把我当成别人给亲了”

“对啊,对啊。”白霖激动地说,“小桐,你不愧是我的知音,太明白我的意思了。”

我没有继续和她搭腔,沉默些许后缓缓说“小白,我不想住这儿了。”

白霖这下也严肃起来,思索后说“我觉得,也行。”

本来我还没有想要走到这一步,只是随口问下她的意见,可是在得到她的赞同之后,我倒是真的萌生去意。那句话叫什么来着,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要是往文雅了说就是,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慕承和,咱们后会有期。

晚上他到家已经十多点了,我正在看电视。

“我有话跟你说。”我调小节目的音量。

“什么”他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我找到工作了。”

“在哪儿”

“师大的二级学院。”

“老师”

“嗯,不是正式的编制,他们正好缺辅导员。我想试试看。”

“会上课么”

“会给大一大二上公共英语。”

“那就好,自己学了四年的专业不要丢了。”

我心中有了丝苦涩。这样的对白,好像让我们又回到了原点,他是老师,我是学生。

于是,我说“慕老师”

听见这个称呼,他那双像湖水一般的眸子闪了一下。

我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叫过他了,刻意地回避着,可是也不知道改什么好。当然,“慕承和”这三个字,我当着他的面是不敢直呼的,所以只好开口闭口都是你啊你的,开始觉得别扭,后来也习惯了。此刻,他的眼神经轻地触到我的某根心弦,使得刚才和白霖合计好的说辞,变艰涩起来。

他看着我,等着我的下文。

“他们校区离这里比较远,人事处的老师说这几天可以在单身宿舍楼给我先挪一个床出来,我也不能长期麻烦你,所以”

他的眼睛盯着我,夹杂着一种让人无法捕捉的东西。我不敢再直视他,将目光转到地上,把最艰难的一句话挤了出来。

我说“所以,我想这几天搬出去。”

不知道他此刻怎么想,也看不到他的表情,他的沉默甚至让我开始反思,是不是找说的太小声了,他没听见。

电视机还在工作,播完新闻,又开始天气预报。主持人说“受高原波动和台风暖湿气流的共同影响,从明天夜间开始,我市将多雷雨或阵雨,且降雨分布不均,局部地方雨势较大,有大到暴雨。”

因为他的沉默,导致电视的弱小声音在这屋里显得非常突兀。

忽而,他动了一动,身体换了个姿势,随即问“住不惯么”

“还好,就是觉得挺麻烦你的。”

“不麻烦。”

本来我还准备了一大堆理由,没想到他直截了当的三个字就把我的话堵了回来。他以前可从没用过这样的方式和我讲过话,甚至像个孩子在发脾气。于是,我一下子失语了,再也说不出来什么。

眼看这屋子又要寂静下去,哪知他突然站起来说“我明后天忙完手头的事,就送你过去,你一个人不好搬东西。”语罢,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问,留下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客厅里。

他可比我预想中还要干脆,基本上可以让人理解成,我可以立刻消失了

第二天,我一早起来收拾东西。我一直算个比较利落的人,没有多少小玩意,两三下就搞定。本来可以就此走了了事,但是他既然说了要送我,我只好等他回来。

天气极度闷热,我也不想出门,就上网、看电视打发时间。哪知到了下午也没见人影。我就想,他昨天说的是“明后天”,也许意思并不是指今天。

客随主便,我想了想,将睡衣牙刷又拿了出来,等着明天的到来。

快到晚饭的时候,他来电话说约了个人见面,不回家吃饭。本以为他会挂电话,没想到他又说“我这边有点事,回去的晚,待会儿要下雨,明天送你吧。”

我说“嗯。没关系。”

我一个人下了点面条做晚饭,然后物业的保安就挨家挨户地敲门,通知大家晚上有暴雨,要把窗台和阳台上的花盆杂物收拾好,免得吹下去砸到人。

阳台地上有两株君子兰,它们本来是一株,后来发了新芽被分栽成两盆。这东西一直是慕承和的宝贝。天色暗下来之后,果真开始刮风。在急促地寻找门窗之间的缝隙,往屋子里灌,吹得外面那两盆君子兰东摇西晃,客厅里的吊灯也哗哗地响。

我坐在玻璃前,看着外面的合欢树摇摇晃晃,尘土、沙粒、树叶都被卷起来。顿时天空也被染成了暗灰色。以前遇见这种天气,宋琪琪偶尔会在寝室里念那句诗,听起来显得她特别有文化,和我一比,就是不同层次的人了。

我撑着下巴,绞尽脑汁,才回忆起好像是“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闪电滚雷之后,倾盆大雨接踵而至。

从小被灌输的思想,害得我不敢开电视,也不敢上网,怕这些电器被雷劈坏了。一个人闲得慌,歪在沙发上看书。突然一个响雷,“轰隆”一响。让我惊了下。然后接二连三的雷电,一个敝一个强大。我挪了下屁股,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决定离门窗远一点,免得被伤及无辜。然后,继续看书。

过了不久,慕承和回来了。

我看到他出现的时候,比较吃惊。其一,他比平时归家的时间早了银多。其二,难得有人在这样的雷暴雨天气下,还能淡定地冒着与大自然抗衡的危险,开车回家。其三,他现在的样子确实有点,呃狼狈。

他拿着伞,喘着粗气,可见是跑着回家的。全身上下除了头发稍微干一点以外,衣服鞋子都湿了个透。他往哪儿一站,哪儿就是一摊水。

“你也太勇敢了。”我说,“这么大的雨,还敢在街上晃悠。”

“和人见完面就赶着回来了。”他平淡地说。

“你该在哪儿先躲一躲。”

他接过我递过去的毛巾,亲和地说“没事。”

“你赶紧换衣服吧。”

“我先去洗澡。”他说。

“洗澡啊洗澡也会被雷劈的。我小时候看新闻,有个女孩儿就是洗澡时候被雷击了。好像电话也不能打。”

说着,天公爷爷还很配合地“咔嚓”了下,又劈了个惊雷。

他不禁笑了,“你怕打雷。”用的是陈述语气。

“不啊。”我理不直气不壮地否定,“我不怕。”

“你上次说的,你说你有个亲戚”为了证明我死鸭子嘴硬,他大概是准备将那件事复述一遍。

“好吧,好吧。我承认。”即刻投降。

故事是这样的,那个人也算是我亲戚。乡下嘛,基本上算起来一个村的人都能当亲戚。那个时候,我念小学一年级,暑假没人看管,就被送到农村外婆家。那天正好赶集,回来的路上遇到雷阵雨,外婆领着我在一个熟人的商店里躲了一会儿。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快。放晴的时候,就听见说前面有人被雷劈死了。我们在回家的必经路上,看到了现场,那地方正好是一个山坳口。因为离集市远,只有附近几家人围着,尸体还摆在那儿,衣服已经化成灰了。大热天,也没人带了多余的衣物替她盖着。外婆于心不忍,就把我的小花伞撑在尸体旁边,给她遮了遮。

这一幕,在我脑子里特别深刻。

上次在车上,我没话找话说地跟慕承和含含糊糊地讲了这个故事。他当时也没搭腔。我还以为他根本就没听。

这时慕承和的手机响了。

“嗯。”他接起来说,“我见你在忙就先走了。到家了,没事。”

“我上次去b市是半夜到的,一早就走了,所以没有去看姥爷。”

“我有分寸。”

他挂了电话,看了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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