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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小婴儿云深,或者该叫她gisee公主,我却是十二年来再未见过。

他们这次回来也算是久别重逢,我和玮姨都很高兴。尤其是玮姨,早早就让人收拾好了他们的房间,又忙着安排他们爱吃的菜品。

他们到家的第二天上午,我才结束了瑞典医学院的年度组委会议,从斯德哥尔摩赶回家。

一进门,franois便微笑着迎上来,接过我手里的提包“先生一路还顺利吗”

franois是瑞士人,已经年近五旬。他的父亲曾任我们在日内瓦时的管家,服侍了我祖父和父亲两代人。二十年前我父母决定从日内瓦移居回北京时,他的父亲因年迈已无法随行,franois便接替了他父亲的职务,和我们一同迁往中国,直到今天。他娶了一位中国女子菊芬为妻,我称她菊婶,现在是家里的厨师。他们有一个十八岁的儿子杰朗,去年刚去洛桑读大学。他们一家跟随我们多年,我早已视他们为家中的成员。

“挺好。我这次利用工作的间隙去了一趟洛桑看杰朗。他一切都好,学业不错,生活也完全适应了,而且刚交了女朋友。”我笑着对franois说。

“真是麻烦您费心了。他妈妈听了,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担心了。” franois有些感慨。

“那女孩子我见了,挺漂亮害羞的波兰姑娘。你们会喜欢的。”我宽他的心。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楼上唤我“靖平”

我笑着转身,成碧快步跑下来,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拉着我上看下瞧“哎呀呀,怎么离我一年前在苏黎世见你时,一点都没变还是唇红齿白,细皮嫩肉。不像我这老太婆,江河日下。”

我细看她,依旧身姿轻盈,眉目如画,只是皮肤晒成了微微古铜色,笑时眼下有了些细纹。想是做考古这一行,风吹日晒,翻山钻洞,这份辛苦非平常女子吃得消。

我笑答“你是女中旌帼,才貌双全,又顶着一身时下流行的古铜肤色,有谁见过这样漂亮的老太婆你的希腊侧影这次放你单飞,就不怕出事吗”

“hiie 留在布鲁塞尔处理一些家事,我又不想在皇宫里多待,就和云深先过来了。hiie晚几天再来。”

“那云深呢”我问,有些好奇,当年的小婴儿,如今已是十二岁的小姑娘,长成了什么样。

“在她自己房间里。我去叫她。”成碧转身要上楼。

这时玮姨匆匆从楼上下来“她不在房里,可能自己到园子里玩儿了。园子太大,可别走丢了或是掉进水里。”

成碧吓了一跳,赶紧和我分头去找。

这时,玮姨叫了我一声:“靖平”

我回头看她,她欲言又止,叹一口气说“你去吧,小心些。”

我顾不上多想,先找人要紧,便答应一声,快步走出去。

隔世 靖平

我们现在居住的这座宅邸是当年我太祖父封王之后修建的平王府。当时由他亲自设计,动用巨资,耗时三年完成。因为我的太祖母是江南女子,喜爱娟秀细致的景致,整个王府便设计成苏州园林的风格。

整座府邸由三个园子组成。居中的瑁园是当年我太祖父接待宾客,处理事务,以及他与我太祖母的居所。现在我,玮姨,和家里主要的佣人都住在这里。西侧的燕园是以前各侧妃和侍妾的住所,现在那里大多建筑都闲置着,用于家里的花匠和看园的保安和杂工居住和堆放杂物。东面的宜园是游玩赏心的所在,布满亭阁水榭,奇石珍卉。我和疏影的初次相见就是在宜园的荷塘边。

因我太祖母极爱水景,整个宅第里便星落散布了诸多深池浅塘,缓溪静泉,连我们现在居住的位于瑁园中的上善居也是几座以廊桥相连的重檐楼式建筑,悬架在起云池的中央,四面环水。一个小孩子在诺大的园子里四处乱走,的确有掉进水里的危险。玮姨和成碧留在瑁园里找,franois和其他佣人们去了燕园,而我则直奔宜园。

我一路找过芙蓉榭,雪香阁,春睡坞,霖轩,和邈思亭,都没看见人影,便朝荷塘走。空气中的清溢香气渐渐重起来,想是在我走的这几周里,荷塘里已是一片繁花如锦了。

穿过低矮粉墙上的垂花拱门,荷塘便在眼前了。果然是粉红,嫩白,碧绿地满眼。塘中的千瓣,大紫,重台,和洒锦各色荷花已开得层层叠叠。风过处,茎叶微动,媚态横生。风止处,亭亭玉立,端庄清皓。

我的目光流过这一片妖娆碧色,落在横卧在塘中的留听桥上。弯如新月的玲珑石桥上站着一个小小的背影。

那是一个穿着月白色衣裙的孩童。乌木一般漆黑的头发从头的两侧梳起,然后优雅地交盘在头顶。线条优美的小小脖颈上,几缕纤细的碎发映着水色,透出淡淡的暗金的光。

她静静地立着,在一片粉彩碧绿间,小小的身体尤如塘中一只还未开放的白荷,但却又有着极美丽的风致,让人不禁浮想当她转身后会是怎样更炫目的景象。

我紧紧看着这身影,心跳无由地加快,脚上却像灌了铅,再挪不动半步。

那身影轻轻一动,慢慢转过来。

我看到一双秋水辰星般的大眼睛,探寻地看向我,当触到我的视线时,立即被惊慌垂下的卷翘纤长的浓睫遮住,片刻,又缓缓地抬起,带着比她背后的荷塘更摄人心魄的波光,盈盈地注视着我。

这是一双时时入我梦境的眼睛。

这是一双我以为今生已无望再见的眼睛。

这是一双我愿意用生命去换能再与之对视的眼睛。

疏影,是你吗

我的心像是被猛地一砸,失去了形状,也不知道该如何再跳动。我只站在原地,纷乱而贪婪地看着她。

“云深”一个声音惊醒了我 – 是成碧。

对了,她是云深,不是疏影。

我闭上眼睛,惊讶狂喜变成失落悲凉。而下一秒,惊涛前尘,铭心过往,只化作波澜不兴,静水流深。我睁开眼,微笑,看着面前的云深和疾步跑过来的成碧。

“云深,你要把妈妈吓死了怎么不说一声就自己乱跑掉进池子里怎么办”成碧蹲下来,把云深揽进怀里,然后回头看看我,再对云深笑着说“云深,这是靖平舅舅。”

那双宝光流转的大眼睛再次看向我,带着好奇,就如当年还是小婴儿的她,被我抱在臂中,看我的第一眼。然后她垂下眼帘,右脚轻轻抬起,用脚尖在地上优雅地划出一个半弧,停在左脚跟后方,向我略略屈膝,用稚嫩的童音说出一句标准的汉语“您好。”

这是一个标准的比利时宫廷屈膝礼,看似简单,却需要经过长久的正统训练,才能做得典雅高贵。而她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居然做得毫无瑕疵,且象舞蹈一样优美精致,着实让人吃惊。

我向她笑笑,说“欢迎你,公主殿下。希望你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玩得开心。”

“谢谢,”她向我轻轻颔首“您的家非常漂亮,我相信我会过得很愉快。”

看着满脸稚气的她一板一眼地说着客套话,我有些忍俊不禁“那你希望我怎样称呼你gisee,云深,还是公主殿下”

“你可以叫我gisee。” 她回答

“那你喜欢你的中国名字吗”我问。

她似乎一愣,抬头看看成碧,垂下眼帘说“只有妈妈叫我云深。”我看到了成碧眼中闪过的忧虑和无奈。

我对她微微笑道“我倒是觉得云深这个名字更好听。它是从中国古代的诗句里化来的,意味着藏在云雾深处的美丽景致,因为它寻来不易,所以让人格外珍惜。一千五百年前,中国的隋炀帝有个女儿叫出云,是位非常美丽的公主。你的名字和她的其实是同样的意思。妈妈给你取这个名字,是很花了一番工夫,可见她对你的爱和珍惜。”我知道云深的中文水平并不高,说话时就尽量挑些简单的词汇让她能听明白。

她果然是领悟了,抬头眸光闪闪地看着她母亲,半天才小声说“谢谢妈妈。”

成碧俯身在她额上一吻,眼里已有泪光浮动。

“云深你饿了吗我们去吃饭吧。玮奶奶今天特意为你亲自下了厨,她做的菜可是非常好吃的。”我微笑着转开了话题,然后引着她们朝瑁园走。

我听见云深在我身后一面走,一面用法文和成碧交谈“妈妈,他比feix叔叔年轻多啦。”

“他只比你大十三岁呀。而且他经常运动,也没有不好的习惯,所以一点也不显老。”成碧回答。

“他是我见过的最高的中国人。”

“靖平舅舅有一百八十七公分,当然高啦。”

“他也是我见过的长得最好看的人。”那小小人儿继续说道。

我回头用法文问她“云深你见过多少中国人如果你见过足够多,你就会知道,我不是最高,也不是最好看。”

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您会讲法语我昨天在从机场到这里的路上看见好多中国人,他们都没有您高。我以前也见过好多不是中国人的人,他们也没有您好看。请问我以后可以跟您说法语吗”

我停住脚步,微笑着俯身看她,用法文说“当然可以。但是我更喜欢你和我说中文,因为云深是半个中国人,不是吗而且我们现在又是在中国。”

她红了脸,垂了眼睛看地面,声音小小地,依旧用法文说“但是我的中文不好。”

我笑着说“不要紧,多说说就好。我们也还可以教你。”

她抬头,一双翦水双瞳,漫着熠熠光华,看着我,然后用中文小声说“好的。”

成碧站在一旁,爱怜地抚着云深的头,感激地望着我。

我回她一笑“那我们赶紧回去吧。玮奶奶的眼睛快要望穿了。”

叙旧 靖平

午餐丰盛而精致,全是菊婶和玮姨做的我和成碧最爱的菜品。我们围桌而坐,把酒言欢。讲过往的快乐,谈现下的趣事。franois则穿着整洁的制服和白手套站在一旁,细心地为我们盛饭添汤。

我克制着自己不要过多地把目光停留在云深身上,但这很难。她太像幼时的疏影。

她的皮肤像雪花石膏一般细腻,又有着亚洲人所少见的透着隐隐粉色的莹白,像明媚春光下半透明的桃花瓣。她的线条优美到不可思议的瓜子脸上,一双褐色的大眼睛如精灵一般清澈灵动,微微凹陷在两排欧罗巴人特有的卷翘浓密的长睫里,眼尾却像工笔画下的中国仕女般略略翘起。她挺秀精致的鼻梁下,小巧的粉色嘴唇发着珠润的光泽。她有一分像成碧,却有五分像疏影。尤其是她看人的眼神,灵透澈明,与疏影一般无二。

我不想错过她每一次回眸,每一个转头,每一下颔首。但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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