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搅捣着,制作酥油。

这里昼夜温差极大,五月的清晨却是相当寒冷。葛玛浑身冒汗地劳作着,呼出一团团白汽。

当地的家庭里,男女分工很明确。男子在外放牧,但不做家事,否则会被视为没有男子气。妇女便包揽了家里的一切。她们总是比家里的男人们早起至少一个小时。挤奶,做酥油,准备早饭,非常辛苦。

想到云深平时也是这样辛劳,我心疼,自责,内疚。

做好早饭,我帮着葛玛捣酥油,让她休息一会儿。这时,家里的男人们起来了,葛玛的丈夫丹增走到院子里看见我在干活,大惊失色,一面斥责着他的妻子,一面向我道歉,说不该让我干女人的活。

我赶紧劝慰他“是我自己要做的,跟葛玛没关系,你不要怪她。我不是本地人,不讲究这些。再说达瓦现在病着,葛玛一个人忙不过来,你们照顾达瓦这样久,我现在帮帮忙表示感谢也是应该的。”

丹增听了,仍不能释怀,不停地向我赔不是。

吃早饭前要先敬神。我趁着大家在点香拜神的时候,去车上拿了一些我平时路上做早饭的燕麦纤维饼干,又去厨房热了一碗牛奶,端到楼上云深的房间里。

都玛茶是藏区牧民补充体力,抵御寒冷的必要食品。但云深从小就不喜欢油腻食物,而且现在感冒发烧,必然想吃清淡的东西。这都玛茶,她多半吃不下去。

我轻轻推开门,云深刚好睁开眼睛。

“饿不饿”我把饼干和牛奶放在桌上,轻声问她,怕吵醒了孩子。

“还好。”她无力地回答,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一夜的高热几乎耗光了她的体力。

我把枕头垫在她背后,扶她坐起来,然后自己坐在床沿上,把饼干泡在牛奶里,用勺子捣成糊,舀了一勺,递到她嘴边“吃一点,好吗”

她固执地咬着下唇,不肯让我喂。

我笑“不肯让我喂,那我就用嘴哺给你。”

她一听,忙乖乖张嘴。

我一勺一勺喂着,她听话慢慢地咽,只是不抬眼看我,但睫毛却颤动得厉害。

喂完她,我帮她在床上刷牙洗脸,又督着她吃了两片药,扶她再躺下。

这时孩子醒了,又开始哼哼。我不用云深开口,就知道又该给他喂奶换尿布。这次做起来,已经相当顺手。换尿布时,我偶然抬头,发现云深正在偷偷看我。

她碰上我的目光,猛然扭头去看窗外,双颊通红。

她仍在念着我的吗我心中有一丝喜悦。

这时,洛桑端着一碗“都玛茶”走了进来。

他一看我在给孩子换尿布,吃了一惊。在当地,男人换尿布会被人笑话。

我只平和坦然地对他一笑。

他转头关切地问云深“达瓦,你好些吗想吃早饭吗”

“我好多了,也吃过了。谢谢你。”云深客气地回答他。

他看看桌上的空碗,再看看我,脸上有些懊恼“那你好好休息,什么活都别干了。普布和拉姆会帮着葛玛做事,等我回来我也会帮着做些。你就安心养病。我先跟哥哥们放牧去了。”

说完,他端着那碗“都玛茶”往门口走,经过我身边时,看了我一眼。

我直视着他的目光,对他一点头算是招呼。

我对洛桑,心存感激没有他保护云深,我今日便已被绝望和自责覆顶。他救了云深,便是救了我。他对云深的爱,我理解,也尊重。因此他对我的敌意,我也并不以为意。当年听闻疏影与卓正相恋时,我的失措远胜于他。

如果云深不能原谅我,转而选择洛桑,我无话可说。但若要我拱手将她让出去,无论什么人,无论为了什么原因,却是绝无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靖平对云深说“安心睡吧,一切有我。”她听了就真放心睡着了。这不是因为她烧糊涂了,而是因为对靖平的爱和信任,但在她心里还有一些纠结,这还需要一些时间来消除。

医生靖平

早饭后,家里的壮年男人全都外出放牧。老扎西因为长年的风湿,腿脚不便,早已不能从事任何劳作,只能在家休息念佛。

云深在药物的作用下又昏昏睡去。我便让葛玛引着我,到达杰和卓玛的房间里,看望生产后已在床上躺了三个月的卓玛。

询问了一些卓玛的情况后,我便断定她是产后子宫复位不全。我想用车送她去离此地最近的县城当雄入院治疗,但从未去过医院的她却无论如何不肯,认为医院是坏女人才去的地方。我无奈,只得自己开车去当雄买药给她治病。

普布和拉姆闹着要和我一起去,被老扎西喝止,要他们在家乖乖邦葛玛的忙。我看着两张失望受挫的小脸,忙安慰他们,许诺以后一定带他们开车出去玩。

从良泽到当雄,大约一百五十公里,沿途多是窄小的土路,车开了将近三个小时才到。

我从当雄的银行里取了足够的现金,到当地药店里买了子宫收缩剂,抗生素和益母草膏等一些帮助子宫复位的药品。然后又买了一系列补气血的中药材 – 卓玛需要,云深也需要。

随后我去了当雄最大的百货商店,先到日用品柜,问售货小姐,他们这里给女孩子用的最好的护肤品有哪些。我在她的推荐下买了面霜,眼霜,洗面奶,和沐浴液。这些比不得云深平时在家用的精致齐全,但已是我此时能找到的最好。

然后我说麻烦她帮我找几包卫生棉。这个年轻的藏族女孩子递给我几个塑料包,笑着说“这些都是给你女朋友买的吗我从没见过男人买卫生棉的。你女朋友可真幸福。”

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能笑笑向她道谢。

最后我给孩子们买了一堆玩具和零食,开车回家。

接下来的几天,我的主要任务便是照顾卓玛和云深两个病人,卓玛孩子的喂奶和换尿布,连带照看嘎嘎,我也全包了。普布和拉姆是两个不错的小帮手,不时帮帮我和葛玛,因此家里也还忙得过来。

卓玛很配合地服药,喝我熬的黄芪党参汤,又认真做我教她的复位动作,三四天后便不再腹痛出血,一周后已经能慢慢下地,两周以后就开始逐渐干活,并把孩子抱到她房里,由她自己带了。她原本身体素质就好,用对了药,恢复起来自然就快。扎西一家人为此对我非常感激。

云深则要困难得多。她原本身体底子就薄,在高原上长期的慢性高原反应和对她来说过度的劳累,再加上长期食素,耗光了她的体力和免疫。她的恢复,抽丝一般缓慢。虽然不烧了,却仍然乏力气虚。

我不让她做任何事情,每天除了适当的散步,便让她静卧或坐着休息。

她的体质不适于在高原生活。让她身体好起来的根本办法是带她离开。但她此时却不肯回去。我知道她还怨着我,也就不强迫她,只每天给她熬些补血养身的汤药,督着她喝了。

虽然云深当着众人的面,仍口口声声叫我舅舅,但我与她之间早已超乎于此的情感纠葛,明眼人一看便知,更不用说对云深深怀爱意的洛桑,因此他对我始终冷着脸。

他父亲老扎西对此很恼火,喝斥过他几次。我知道后,赶紧告诉老人家,不要在意。

洛桑很不喜欢我与云深独处,但他白天要出外放牧,只在黄昏时归来后,到云深房里坐坐,询问她的身体与一天的饮食起居。每到此时,我会知趣地离开。虽然云深从来对洛桑没有比对他的兄弟更亲昵的表示,但此时,我心里仍然有些不自在。

我想让云深吃些肉食,但她对肉类的膻味极敏感,以前在北京的家里时,也只吃少许海产和鱼类,至于家畜肉类,几乎是不碰的。葛玛烹煮的肉食腥味较重,云深不想因为自己而改了一家人的饮食习惯,就干脆不吃肉。

她不补充动物蛋白不行,但我从没做过饭,只有打电话向玮姨求助,让她教我怎样烹制肉食,让云深能吃下去。

午饭前,我按玮姨交待的,把牛肉逆着肌纤维切成极细的丝,再把碾碎的胡椒和花椒粒,盐,糖,一点青稞面和青稞酒拌进去,然后和切好的胡萝卜丝一起炒了,又用从当雄买来的大米熬了一些粥,用一个托盘一起盛了,端到云深屋里。

走到她房间门口时,我停住脚步,从隙开的门缝里看着云深。

她正坐在床边,把一个我从当雄买回来的小皮球在床上滚来滚去,逗嘎嘎玩。小家伙还不会站和走,但手脚并用地爬已经没问题了。这会儿,他正呼哧呼哧跟着皮球满床爬。

嘎嘎顺着球爬到云深怀里,然后突然扬起小脑袋,对云深说“麻麻,麻麻。”

云深一愕,睁大的美丽眼睛里渐渐泛出一种温润柔和到极点的光晕,莹玉一样的面颊上渗出粉润的桃红。她看着嘎嘎,用那样珍爱柔软的眼神,然后在他的小脸上一吻,再把他揽在怀里,轻轻拍抚,脸上含着种欣喜羞赧的微笑。

这是我从未见过的云深。她在我心里至今也只是一个不到十八岁的半大孩子。但此刻她脸上温柔静怡的母性光辉,却那样和谐动人。我下意识地开始想象若干年后她真正做了母亲,和孩子一起玩耍的情形。突然间,我有了那样强烈的渴望,想要拥有一个和她共同的孩子,与她一起,哺育他她成长,日复一日,看他她从幼微长到成熟。

我轻轻敲门。云深像是被从梦里惊醒,抬头一看是我,顿时红了脸。

我把饭菜放在小方桌上,也在床边坐下来,然后对嘎嘎拍拍手“嘎嘎,到叔叔这里来。”

嘎嘎回头看看,认出是我,高兴地对着我笑,眼睛眯成两条线,露出嘴里几颗小牙。云深病的这些时候,多数时间是我在带嘎嘎。他已经跟我玩得很熟,每次一见我,就高兴得要命。

他从云深的怀里挣出来,顶着一头卷毛,往我这边爬。

“臭嘎嘎,没情没义的。”云深撅着嘴,小声地抗议。那爱娇的样子让我心动不已。

这时嘎嘎已经爬到了我面前,两只小胳膊撑着我的大腿,把上身抬起来,笑眯眯地看着我,然后说了一句“巴巴巴。”

我和云深都一愣。他刚才叫了云深妈妈,现在是在叫我爸爸吗

我心里一阵温暖的欢喜,仿佛刚才的梦变了现实。

我一把抱起嘎嘎来,把他向上高高举起,又放低,反复几次,逗得小家伙咯咯大笑。然后我把他抱在臂里,在他脸上云深刚才吻过的地方重重亲了一下,笑着对他说“好儿子再叫一声”

云深这时发急地说“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没正经”

我含了意味深长的笑看着她。

她躲避着我的目光,小脸樱桃一般红。

胡萝卜炒牛肉靖平

这时卓玛走进来,对云深笑着说“我先把嘎嘎抱出去。你好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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