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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不到一年,齐妃生了个公主,在那之前宫中已有四位皇子五位公主,但除了皇长子出生之外众人就没见皇上这么高兴过,接生的稳婆宫女个个都得了赏赐,还钦定了一位家世显赫的官妇做小公主的乳母。公主长得与景焄很像,眉眼间却还有些蓼湘的影子,皇上给她取名为梓瑶。

到如今,女人在宫里已安然度过了五年,景焄却没有再召过她,他连见也不想再见这个木偶一般的女人。他知道蓼湘因为这件事而憎恨他,身体也在那场法事后愈见衰弱,他年轻时的荒唐也终于到了要了结的时候。

第章

31

“明爱卿可知朕此次召你入宫所为何事”皇帝坐在暖阁的龙座上懒洋洋的问道。

垂手站在地上的是一位身材高大魁梧的年轻男子,他恭敬的答道“臣不知。”

皇帝从裹着厚重毛皮的袖口里伸出手来,拿过案上的一叠折子丢到了他脚边“你看看这个。”

男子弯下腰去捡起其中一本,翻阅后答道“这是上州刺史卢大人的上疏,称后位空虚已久,不遵礼制,”他捡起另一本,又道,“这是尚书左丞费大人的,请皇上斟酌立后的人选”

“朕问你,”景焄斜觑着他道,“为何这帮人突然都上疏请朕立后”

“这个臣也不得而知。”

“你不知”景焄站起身,慢慢向他走来,“若是朕当真立后,你说,朕该立谁”

男子笑得极其谦恭“这自然是要看皇上的意思。”

景焄点了点头“就算看朕的意思,也逃不出两个人去,一个是进宫最久的德妃,再一个,就是所出两位皇子的云妃了。”

“皇上说的是。”

景焄哧笑了一声,道“明宏啊明宏,你当然点头称是。她们一个是你同胞的姐姐,一个是你的表姐,不管是谁登上后位,你们家从此以后可不都是荣光无限,你则更是前程似锦。”

明宏听他这样说忙笑道“皇上这是哪里话,这众位大臣为何忽然上疏说起立后的事,微臣事先的确不知。”

景焄摆了摆手道“朕没有怪罪你,你可比你表兄聪明的多了,”他扣了扣玉石的桌面,像是自言自语道,“在京城里买凶杀人,要杀的还是朕的人,他以为那个人死了他妹妹就能当上皇后真是笑话”

“皇上”明宏像是有些不安的轻唤了一声。

景焄转过脸来,笑得有些阴沉“所以朕让苏侍郎以他抢占民田的事参了他一本,将他贬去了边关跟着百里将军好好体会一番北国的冬天和北凉骑兵的滋味。至此,我对他已是万分客气了,你回去告诉你父亲和舅舅,别再为此事总是进宫烦朕。”

明宏忙应了个“是”。

景焄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道“立后之事从此也不必再提了。”

“皇上,”明宏低头道,“关于此事,微臣还有话要说。”

景焄抬了抬手,示意他说下去。

“自我朝开朝以来,就从没有一位皇帝不曾立后。这一来不符合礼制,二来,总要有个名正言顺的人,为皇上打理后宫才是,”他偷瞄了眼皇帝阴郁的脸色,叹了口气,“臣也是为了皇上着想,如今后宫妃嫔逐年渐少,眼前持有金册的妃子只剩三位,臣不敢说是有人暗中作梗。不过,前朝那几位老臣个个都是铁骨铮铮,无所畏惧,”他上前一步,低声道,“而且都顽固不堪,不论是有什么天灾人祸都要把帐算到皇上的那个话柄身上,皇上难道不会生厌么”

他不待景焄答话,又继续说道“说来这后位一直空缺,自然难免惹人觊觎,皇上不妨想一想,若是立一位贤德寡言的女子为皇后,日后别人也不能再拿不符礼制等诸多借口来烦扰皇上,另一边,这女人并没有一丝一毫可以影响皇上的生活起居,岂不是两全其美吗”

景焄沉默了良久,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但是”他有些疲惫的坐到龙椅上,“若是朕真的这样做了,那么无论是朕或是朕挑中的那个女人,都未免太可悲了。况且,朕不需要皇后,从来就不需要。”

明宏听他这样说,只能深深的弯下腰去“皇上既然已下定决心,微臣自然不再多言。”

景焄盯着桌上的镇纸出了一会神,突然问道“明宏,你与齐侍郎相熟么”

“皇上说的是上书中司侍郎齐苓齐大人么”明宏直起腰来有些诧异的看着他,“臣与这位齐大人并不相熟,偶有交谈过两次,听说皇上前些时候为他指了门婚事。”

“不错,”景焄点了点头,“你觉得他这个人如何”

明宏愣了愣,答道“齐大人为人谦和,博览群书”

皇帝突然打断了他“朕要听的不是这些官话”

“是,”明宏忙低下头去,细细想了想,“但是微臣真的与他并不相熟,也不好妄作揣测,还请皇上恕罪。”

“朕听说,”景焄话语低沉的说道,“他与杨驸马关系不错,是么”

“似乎的确不错,前几日臣与几位同僚在一处酒楼小酌,碰巧驸马也在隔壁的雅间,在座的就有齐大人。”明宏答道。

景焄听了,只是沉吟不语。

明宏拱了拱手“皇上,此事看来也没什么不妥。”

“此时看来确实没有不妥,不过,”景焄叹了口气,“杨驸马此人平日里尽是到处胡混放诞,十句话有九句都狗屁不通,但朕瞧着,却觉得他骨子里很像当年的仁疏王。”

“仁,仁疏王”明宏一惊,这仁疏王几十年前密谋造反,其下场至今众人也不敢忘,怎么皇上会将那个纨绔的杨驸马与之相提并论。

景焄看着他惊慌的样子,反而笑了笑“也许朕只是瞎操心,这皇位安稳的坐了十几年,也免不了像先皇一样疑神疑鬼起来了。”

明宏只得陪笑道“如今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皇上尽管放宽心才是。”

景焄点了点头,转开了话题“前些日子李将军向朕夸你,说你不像是侯门子弟,没有那些虚傲之气,说将来羽林军若交由你管辖,他也可以安心的告老还乡了。”

明宏忙谦逊道“李将军谬赞了,臣还有很多东西要向李将军请教,李将军如今正当壮年,说什么告老还乡呢。”

“明宏,他年轻时在极北苦寒镇守了二十年,早已落了一身的病,如今朕是该让他回家颐养天年才是,”他看着年轻人的眼睛说道,“羽林军迟早是要交给你的,你可不要辜负朕的期望。”

明宏一震,忙俯身叩头“臣绝不敢辜负皇上。”

“罢了罢了,不必这样,”景焄摆了摆手,又道,“两个皇子也一直惦着你这位舅舅,说是要跟你学弓马骑射,你改日将他们带到教场去好好见识一番。”

“臣遵旨。”

眼看也没什么话要交代,景焄略有些倦乏“没什么事,你下去吧。”

不多久,京城里下了头一场的大雪,大雪掩盖了翠绿的琉璃瓦和朱红的宫墙,四处都是苍白斑驳的颜色,看着就有些冷清之意。

大雪后不久,玉清道人终于露面,奉召入宫。

在暖晴宫里,四处都有专司的宫人燃着炭火,仍是暖意袭人。玉清道人较之五年前非但没见老,反而须发都黑了些,他倾下身去向龙座上的男人行礼“一别数年,皇上别来无恙。”

景焄给他赐了座,开口便道“道士,你当年说引魂之术不过会让他比常人容易体虚困乏些,如今看来,似乎不止这些吧。”

玉清道人听他这样一说,便细细打量起站在一边的蓼湘。他目光如刺,看得蓼湘极不舒服,他向来厌恶这神神叨叨的道士,尤其厌恶他的眼神,仿佛众生在他眼中形同虚无,毫无意义。

不多时玉清便收回了目光,欠身向景焄道“这位公公这些年想是恩宠太过,气虚血亏,而且心结甚重,郁郁寡欢,故而如此。”

景焄点头道“想不到你还通医理,此事你有法可解么”

“有,”玉清道人笑了笑,“解了当年的术便是了。”

蓼湘听他这么说,眼睛都亮了,忙问道“原来此术可解,那么,那个女人也可以变回原来的样子么”

玉清道人神色不动,缓缓地摸了摸长须“公公这可是难煞贫道了,此法一解,不出一个时辰,那借魂之体必然气绝身亡。”

第章

32

景焄见蓼湘脸色煞白倒退了两步,忙伸手扶住了他,向玉清道“你长途跋涉而来,先下去休息吧,过几日朕自会召你。”

玉清道人仍是那副半笑不笑的模样,稽首告退。

等到他玄色的衣角刚飘出殿门,蓼湘就从皇帝的臂弯里挣脱了出来,扶住一边的椅背支撑住身体,低声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次我绝不会依你。”

景焄站在他背后,看着他雪白的颈项,咬了咬牙“你如今身体一日比一日虚弱,还能撑多久呢”

蓼湘侧转过脸来,却不看他“生死由命,能活到哪天算哪天。”

“蓼湘,”景焄一把抓紧了他的胳膊,沉声道,“你的命不只是你的,也是我的”

蓼湘因为他粗暴的手劲微微皱起眉头“皇上,你就一点也不怜惜别人的命么那可是个怀胎十月帮你生了个女儿的人,”他看着男人的瞳孔,“你我都不会知道,一个母亲妊娠时要受的痛苦,你就不能看在梓瑶的份上,放她一条生路么”

男人像有些泄气般的松了手,他轻抚了抚自己的前额“你难道没想过,她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么”

“你凭什么认为她不想活下去,”蓼湘有些气闷的将前襟扯松了些,“你是皇帝,你不会知道有的人含辛茹苦一生,也只是为了活着。”

景焄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她和那些人不一样,连意识都没有,怎么会知道痛苦或害怕,她”

蓼湘终于忍不住愤怒打断了他“是谁把她变成这幅样子的,是你”

“我”景焄的耐性也逐渐磨光,他攥着蓼湘的衣襟低吼道,“我怎么知道那个道士要搭上一个无辜的女人,你也看到了,他将那女人带来的时候她已是混沌不清了,若是我当时没让他做那场法事,难道那个女人的下场会比现在好么”

蓼湘挣开了男人的手,冷笑道“说的像是你救了她一样,若不是你提出那样荒唐的要求,怎么会惹出这许多事,”他眼睛通红的看着他,“你后宫中美女如云,个个都能为你繁衍香火,你何苦偏偏要我”

景焄听了这话,脸色渐渐僵硬起来,他咬着牙道“不错,我有三千佳丽,我为何非要赖着你,你难道不知道么”

“我”蓼湘一时怔住了,他望着男人的脸,嘴唇有些哆嗦,“我不”

他刚说出两个字,眼前一黑,嘴唇就被堵住了。男人压着他的后脑勺几乎像要吞噬他一般索取着他的唇舌,这激烈的亲吻几乎让蓼湘双腿发软,他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搂住了男人的脖子。

景焄放开他的时候,两人的唇间还有未断的津液,他嗓音沙哑的说“别说你不知道。”

蓼湘伸手拂过男人英挺的眉毛和俊美的脸颊,惨然笑道“我们会有报应的”

景焄抱紧了他,低声在他耳边说道,“蓼湘,你心里其实比我更厌恶那个女人的存在,不是么”

蓼湘震了震,瞪大了眼睛望着他。他从没想过他是厌恶那个女人的,但是每次看着那个女人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相貌,他的心里就像被刺扎了一样。那呆滞不灵动的眼神,永远没有表情的面容,看着看着,只会越来越不安与烦躁。巴不得,巴不得她永远不在自己的眼前出现,可是他又怜悯她,怜悯这个与自己命运相连的女人,那种复杂的情绪连自己也越来越糊涂了。

“她是你心里的一根刺,我就亲手帮你拔了它,”景焄松开手,整了整衣袍向门外走去,“若是真有报应,自有我担着。”

转眼就到了冬至,一大早,秦德宝就因为齐苓的托付来暖晴宫找蓼湘,正碰上由乳母带着的小公主梓瑶。

秦德宝忙跪下向公主磕头,恭祝了一番。

公主摆了摆小手“免礼,小宝子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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