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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得直摇头,眼前亮光一闪,看到挂在门边的一串钥匙,她迅速把钥匙摘下来。

时光看不到,听不见,他一心要把常晓春送到医院,可是因为过于紧张,腿一直使不上力气,终于能够站起来,耳边一声巨响,门在他眼前关上。

他抱着常晓春去开门,怎么也转不动锁。一抬头发现门上挂的钥匙不见了,他的心猛地收缩,大叫“妈,你做什么”

“哈哈哈--”门外的笑声持续了好一会儿才停止,郭玉狰狞的声音说“我要让她死”

“妈,你疯了”时光急躁踹门,“快开门。”

“我是疯了,”郭玉怒睁着双眼,“时中原,我要你看着她一点一点地死,我要你后悔终生”

“妈,我是时光,不是爸爸”

时光的解释并未唤回郭玉的理智,她叫着“姓常的都该死。”

见郭玉不可理喻,时光在屋子里四处翻找,企图找出另一把钥匙。屋子说大不大,找一把钥匙却并不容易。他试着询问常晓春,但常晓春已经几乎要休克,就算知道,也说不出来。

时光把每一个能见到的抽屉都翻过来,一无所获。他狂躁地踢门,门却纹丝不动。他束手无策了,愤怒地斥责郭玉“你够了,清醒点儿吧害死那么多人还不够,连常晓春也不放过吗你真的连一点儿良知都没有了吗”

常晓春隐听到她的名字,张开眼睛,一切都是模糊的没有焦距,她再度昏过去。

“晓春”时光试着掐常晓春的人中。再任他如何用力掐,常晓春都只有微弱的呻吟。

“我要她死,我要她死”门外的郭玉走火入魔般不停地念叨。

时光在门内心急如焚,他几近绝望地说“如果她死了,我也不会活着。”

门外安静了几秒,郭玉的意识倏然清明,声音洪亮清晰地说“你不能死。”

时光紧握住一丝曙光大叫“想我不死,就快把门打开”

“不行”郭玉脱口而出,又有些犹豫,她埋头苦思,脑中有了盘算,人也静了一点儿,吸口气再慢慢吐出来,说“要我开门,除非你发誓和她一刀两断。”

“好,我发誓”时光想都不想地说。

“要按我说的发誓。”

“我发誓,你快说”

“对上帝发誓。”

“上帝”

“对,你想清楚了,”郭玉狞笑,“对你崇敬的上帝发誓,下不下这个誓言,你自己决定。”

时光只想了一秒钟,立即答应“我发誓我发誓,你说啊”

郭玉一字一顿清晰洪亮地说“你对上帝发誓,说你时光永远不会和常晓春在一起,如果违背誓言,就让她受尽侮辱,不得好死此誓立地成验。”

“别发”

常晓春虚弱地动了动嘴唇,就算死,她也不要时光诅咒自己。

时光捧着她的脸朝向自己的肩膀,不让她面对这一切。他望着紧闭的大门说“我时光对上帝发誓,如果我和常晓春在一起,就让我受尽侮辱,不得”

“不对,是常晓春。”

“什么”

时光急着发誓,竟没听清郭玉话中要害。

“如果你违背誓,就让常晓春受尽侮辱不得好死。快说”

“什么”时光满眼的茫然和痛苦。

诅咒自己,但不能诅咒常晓春。他视她如生命,不,她比他的命还重要。

“你到底说不说。”

郭玉的声音好似长满了锯齿,把时光的心连皮带肉地勾了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常晓春的血染红了地板,沾上了时光的鞋子。

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常晓春在他面前断气,这比让他自己死还要难以忍受。眼前模糊一片,只有常晓春脸上如死灰一样的白,他无力地闭上眼,掩上她的耳朵。

“我,时光发誓,永远不会跟常晓春在一起,如若违背誓言,就让”声音顿了一下,他艰难地说,“就让常晓春受尽侮辱,不得好死此誓立地成验。”

“好”郭玉大赞,但仍觉得不放心,她又说“你去拿纸笔写下来,盖上你的手印交给我。”

时光摸了把麻木的脸,他把常晓春小心放下,奔到书桌旁拿了纸笔,用最快的速度写下他的誓言,笔锋尖利,力透纸背。最后,他咬破自己的拇指,盖了指纹。

“给你,开门。”他把纸从门缝里塞出去。

塞了一半,纸被一把抽出。郭玉看过之后,满意一笑,小心叠好收入袋中。

开门之前,她警告道“上帝在看着你。记住你的誓言。”

门开了一条缝,时光侧身撞开,抱着常晓春狂奔下楼,楼下停着一辆黑色轿车,一看便知是郭玉所开。

“钥匙”他嘶声吼向郭玉。

郭玉掏出钥匙从楼上扔下,他一把接过,拉开车门,把常晓春放到副驾,自己坐进驾驶座,一脚踩下油门飞驰而去。

郭玉如一尊暗夜中的雕像站在洞开的窗口边,望着急速而行的轿车,像是望着自己儿子仓皇而逃的背影。她的眼中蓄满冰冷的泪水。

也许这世上,他最恨的人是她这个妈妈,但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也是她这个妈妈。这个表面冷漠内心执着的孩子,对虚无的信仰有着愚蠢的衷心。他必将普洱茶制如此。

车已经行驶了两分零三十秒。

时光没有来得及替常晓春把安全带系好,常晓春像没有生命的娃娃随车颠簸,一个急刹车,她歪倒在时光脚边。

三十一秒、三十二秒市中心车流庞大,时光恨不得飞过去。他紧握方向盘,眼睛不断看向身边的常晓春。

常晓春,他几乎要融进骨血的人。她是他的心肺,是他的呼吸,是她维持着他对生命所有的希望和热枕。

他爱她那么多年,不敢让她知道,也拒绝对自己承认。他有多辛苦才拒绝了她的爱,他又多辛苦才接受了她的爱。好不容易,他狠下心爱她,却如自己预期那般,爱她却不停地伤害着她。

他控制不了自己那些疯狂的做法,他把她的心击得粉碎。可这个傻瓜,在他一无所有时,仍旧理解他,原谅他,傻傻地跑在他面前张开手臂保护他。

他费了好大的力气,终于消除了留给她的阴影,把她的伤口填平,让她毫无芥蒂地对他笑,信任他,依赖他,完全属于他。

他以为一切都没事了,他看到颜色了,她也是他的了,可老天仍不放过他们。

又是因为他,她掉进了一个致命的旋涡,差点儿把她撕碎的旋涡。

他是如此痛恨自己。

车开上了高架桥,在蜿蜓回转永远看不到头的行驶中,他忽然觉得无望,这种无望在血液里逐渐冰冻他的身体,他周身凉透,惊慌失措地握住常晓春同样冰冷的手,她似在安详沉睡的温柔侧脸让他安全,终于克制把车开向路崖的冲动。

到了医院,他说“常晓春,活过来。”然后把她抱下车,送进急诊室。

常晓春感觉身体没有重量,轻飘飘的,眼前是一盏接着一盏迅速后退的日光灯。四面都是安详的白色,到天堂了吗,为什么她听到了祈祷的声音

我们的天父,愿你的名显扬,愿你国来临,愿你的旨意在人间奉行,求你赏给我们福祉,求你宽恕我们罪过,不要让我们陷于劫难,救我们免于凶恶

时光在手术室外,手握着十字架,一遍一遍地念着祷词。爸爸离开的那天,知道爸爸死的那天,他都是这样,疯魔地祈祷着。他从小信奉上帝,没有一次让他如愿。如果这次再不能,他便不再需要信仰。命都不要了,要信仰何用。

三个小时的急救,手术室门前的灯终于不再刺眼。

医生告诉他,断裂的血管已经找到封住,病人失血过多极度虚弱,还处于昏迷状态,以后要长期调养才能完全恢复。

时光拦住急着去洗手的医生问“你确定她没有生命危险了”

“我确定。”

“你确定”

“小伙子,我确定她没有生命危险了。”医生郑重地点头,“你妹妹没事了,放心吧。以后好好儿调理调理,别着凉,别干重活。”

医生后面说的什么他没听到,只木然地重复着医生的话“没有生命危险了”温热的液体在他冷掉的身体散开,涌进了他的眼睛。

手指忽然有些疼,时光低头一看,原来盖手印的时候,拇指被他咬掉了一块肉。

常晓春昏迷了两天一夜。

第三天醒过来,睁开眼,正看到时光握着她的手坐在床边看她。他的眼神由担忧到惊喜,再到疲惫。

“你妈妈呢”她虚弱地问。

“走了。”他轻声说,“她不敢待太长时间,看我不肯跟她回去,就走了。”

“哦”常晓春微微动了动嘴角,支持不住又睡了过去。

在医院里住了三天,常晓春执意要回家。钱是问题,学校又要上课,她无法安心。

时光一切随她心意,无微不至。

常晓春看到时光黑眼圈越来越明显,心疼得紧“总是让你照顾,我”

“闭嘴。吃药。”时光沉声命令。

药丸被塞进口中,常晓春望着时光温柔的脸,舌根发苦。

中午他们就收拾准备出院了。

常晓春穿好衣服坐在床边等时光结帐回来。时光回来之后,放好东西,认真地从脖子上解下十字架,给常晓春戴上。

十字架摸在手中温温的,是时光的体温。常晓春问“这是你爸的遗物,你不是想送给我吧”

“戴着吧。”时光拿起他们的包。

常晓春笑着问“你想发展我入教会啊”

时光不答,蹲下去检查床下的柜子里有没遗漏的东西,常晓春不再开玩笑,沉声问“是因为你发的誓”

时光停了动作,他叹息一声,坐到床边,抱过常晓春说“那是情势所逼。誓言啊,阻咒啊,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不要放在心上,不要暗示自。没事的。”

拍了拍常晓春的脸,时光背上包,把双腿无力的常晓春像公主一样抱起来走出病房,一路上引来很多人侧目。

时光不在乎,常晓春假装不在乎。

出了医耽,常晓春闻到清新的不带消毒水味的空气,忍不住多吸了几口说“以后再也不想到这种地方来了。”

时光抱歉地说“自从认识我,就害你老往医院跑。”

“说什么呢,”常晓春钩钩时光的下巴,“就算不认识你,我也会感冒、发烧、月经不调的啊。”

时光制住她调戏自己的手,半真半假地生气,出租车来,他把她塞进车里,搂在怀中。

天空被遮蔽,看不见一丝星光。

冬夜里,周围是冷冻的橡胶的味道,盖满顶棚的橡胶皮随着车子的震动啪啪地相互拍打着,光趁着间隙断断续续抖进来,忽明忽暗,他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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