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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的院落走回。

亲卫们同时上前一步,紧跟左右,看他们一个一个手按刀鞘的模样,已是做了拼命地打算了。

被这杀气沉沉的气氛所惊,陈容亦步亦趋地紧跟着冉闵,不敢抬头。

沉沉的步履中,突然的,冉闵止了步。

他抿着薄唇,盯着前方。

陈容感觉到气氛有异,抬起了头。

这一抬头,她才发现,一行人不知不觉中,已来到了王弘所居的那个庄子侧门外,只是这个时候,那个侧门大开,一个火把光中,披着淡紫色外袍的王弘,正站在风中,负着双手,静静地看着他们。

他的身后,没有仆人。

那一根火把,在夜风中猎猎作响,满天的繁星,淡淡的散在他的头上,身上。

依然是满眼风华。

王弘静静地站在门口处,看到一脸杀气的冉闵止了步,他双手一拱,“王弘恭迎将军大驾”他抬起头,星光下,目光明润清澈,“将军勿怪,事关家园,阴谋事,不得不为。”

冉闵如狼一样地盯着他,沉沉说道“七郎凭什么以为,这小小的南阳城,锁得住我冉闵”

他浓眉一挑,恶狠狠地低吼道“我冉闵不想做的事,任何阴谋阳谋,都逼迫不得”

王弘一笑。

这一笑,竟是十分灿烂。

他嘴角轻扬,静静地望着冉闵,徐徐说道“将军此言差矣,慕容恪,是你我共同的敌人。”

他嘴角轻扬,“以将军的谋算,许是想等到南阳人与慕容恪拼到两败俱伤之时再出手。”他的声音刚刚落下,陈容便看到,冉闵如狼一样沉的瞳仁一收。这种表情,她是知道的,这说明王弘说中了他的心思。

王弘负着双手,声线清润中,带着淡淡的沧凉“将军志向高远,纵有慈悲之心,也会在必要时。视这万千生灵如刍狗。然而,王弘不行。”

冉闵哧地一笑,冷冷说道“你自是要博一博。”

他说出这一句话后,似是怒火渐消。

这时,王弘侧身,优雅地朝着院落里一指,道恭迎将军入内。”

冉闵没有动。

他盯着王弘,冷冷说道“我不喜欢被人算计。”

王弘没有看他,他嘴角含笑,淡淡回道“弘也不想被人威胁。”

冉闵在这个时候,惫夜而来,既是谈条件,也有利用局势威胁他,威胁琅琊王氏就范的意思。因此王弘有此一说。

冉闵皱起了浓眉。

这时,王弘广袖一,已是施施然朝里面走去。他一边走,一边清声说道“当年刘高祖斩白蛇起兵时,屡走屡输。这持棋对垒,实不必争一子高低。”

他一开口,冉闵便悚然抬头他居然把自己与刘高祖相比,这是什么意思

他直直地盯着王弘的背影,直直地盯着,过了好一会,冉闵突然一笑“好一个王弘”这一笑,极阴沉。

冉闵提步入内。

随着他这一走,众亲卫慢慢地收起兵器,跟在他身后,安静地向前走去。

陈容也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着。

陈容刚刚走到竹屋前,两个婢女便拦着她,她们朝着陈容一福,轻声说道“热汤已备,罗帐已换上新纱,请女郎稳步。”

陈容停下脚步。

她抬头看向冉闵。

刚刚抬头,她便对上一双极清澈,极清澈的双眸,那双眼睛的主人,正是王弘,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回头的,居然这般静静地望子成龙着她,此时此刻,繁星满天,星光下,他的双眸,如水

只是一眼,陈容突然羞愧得无以复加,她匆匆低头,不再向冉闵许多询问,跟在两婢身后走开。

不过这时的冉闵,心思全在明日便要面临的大战上,根本没有心思注意她的去留。因此,直到陈容消失了,他是连头也没有回一下。

陈容跟着两婢,来到一个竹子筑成的楼阁处。仰着头,望着这建得极为精致的竹屋,望着竹屋旁随风摇荡的苍劲翠柏,疏疏竹林,陈容低低说道“是个极风雅的所在。”

一个婢女笑着应道“女郎不知,这地方的一草一木,都是经过我家七郎之手的。”另外一婢女掩嘴笑道“是啊是啊,要是南阳城的女郎们知道我王家有这么一个所在,只怕围墙都翻破了。”

这两个婢女在对上陈容时,笑容可掬,极为可亲。

陈容心头一松,也是一笑,她打量着四周,喃喃说道“是啊,七郎风雅脱俗。”她呢,她光是这个形容词,还是绞尽脑汁想一想。

这是,两婢已经提步,踩着楼梯格格作响。

不一人,她们推开了阁楼上的竹门。

陈容跟在她们身后,进入楼上。

一入楼,一阵香风便扑面而来。陈容没有想到,这竹楼外面看起来风是风雅,却显简陋,可万万没有料到,这里面,却是一派奢华。珠帘飘荡。帘帏飘香,便是地上,也铺着厚厚的锻。

她碎步走到窗台处。

从这里,可以看到郁郁葱葱的院落。是了,这个院落所植之树都是到了冬天也不凋谢的松竹之类。虽是冬天,却青翠得宛如春华正好。

她眺目望去,透过一根高大的松树,她看到一个竹屋的屋檐。那便是王七郎所在的竹屋,也不知此时此刻,他与冉闵在说些什么

在陈容四下张望时,两个婢女已忙活起来。不一会,一婢笑道“女郎,热汤已备,请淋浴。”

陈容应了一声,转过头来。

透着一帘帏帐,白色的蒸气,正腾腾直上。

在陈容跨入浴桶时,她目光转向一侧,呆了呆,她伸手拿过一件冰丝袍,轻轻抚摸着。

一个婢女打散她的墨发,一边梳理,一边朝陈容手中的丝袍瞟了一眼,她笑道“这丝袍,可是七郎亲手送来的。女郎呆会看看合不合身。”

他送来的

陈容呆住了。

她垂下双眸,声音有点颤抖“这是白色的。”

另一个婢女一边在木桶中洒着梅花辨,一边笑嘻嘻回道“是啊,七郎最喜欢白色了。他曾经说过,这天地间,处处都是脏黑朽臭,只有这衣袍,还白得干净。”

陈容喃喃说道“还白得干净”她轻轻摩挲着这雪白的轻袍,喃喃说道“是啊,只有这衣袍,才白得干净啊。”

一婢说道“好了,女郎入桶吧。”

陈容应了一声,解去内衣,跨入桶中。

这热水,调适得恰恰好。陈容这些日子里,与冉闵等人辗转于军营,哪里洗过一个干净澡

她把身子朝下沉了沉,只留一张脸在外面。满足地呻吟一声,陈容笑道“这感觉很好。”

两婢见她满意,开心地笑了起来。

不一会,陈容便换上那丝袍。

这时,夜色已深,两婢一一退去后,她脱去鞋履,钻入了被塌中。

这被子,绵软舒服,暗香隐隐,连枕头,也是上等的羊脂玉做成的,只是时值冬日,便在上面蒙了一层白狐皮。陈容把脸贴着这毛茸茸的,温暖的狐皮,打量了一阵,想道;对了,阮氏的那件狐裘,好象也是这个质地这个毛色的。

不同的是,阮氏对那狐裘,珍之重之,都舍不得穿。便是穿上了,哪个婢女不小心碰了一下,便是一顿好打。而这里,却把这么珍贵的皮毛让人枕着

陈容一想到这里,不由四下张望。这一张望,她才发现,目光所及之物,无一不高贵难得到了极点。寻常士族人家,这种东西有了一样,也会把它得紧紧的,当成宝贝。

就在陈容张望时,竹门吱呀打开。一个婢女走了进来。

她背对着陈容,在香炉点着香,闻着这香味,陈容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香恁地好闻”这香,闻起来特高贵。

那婢女笑道“女郎,这是龙涎香。”

龙涎香果然是皇室用品。

那婢女焚好香后,转身走出。当她把房门拉开进,回眸看了陈容一眼,掩嘴笑道“上一次九公主来府,七郎安置她,也不曾如待女郎这般慎重。”

第116章 一夜

陈容垂眸不语。

转眼,夜深了。

陈容睡在飘荡着龙涎香的房间中,听着夜风吹过竹林的疏疏声,辗转反侧着。

如此折腾了大半宿,她实在睡不着了。便披上外袍,慢慢向外走去。刚一动,一个睡在房间角落里的婢女便恭敬地应道“女郎”声音迷糊中带着睡意。

陈容轻声说道“你睡吧。”

“是。”

外面,依然繁星点点,弯月如勾。

陈容扶着楼梯,小心地走了下去。

踩着星光,行走在竹林中,走过竹林,数亩桃林隔着小河,与她遥遥相望。想来,如果春天来此,定是很美的。

陈容转过头,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如此漫无目的地走了一阵后,她脚步一顿。

只见前方的草地上,星光下,一个白衣胜雪的人影,正静静地站在那里,仰望着天空。

只是一眼,陈容便认出了,他就是王弘。

呆呆地朝他望了一眼,陈容咬了咬牙,悄无声息地掉头,准备离开。

几乎是突然的,那清润的,优美的音线传来,“阿容”

陈容一怔。

她慢慢回过身去。

那个星光下的人,正在望着她。他的目光如此宁静,如此悠然,如此平和。

陈容低下头,向他走近。

来到他身前五步处时,她朝他福了福。

“坐吧。”

声音温柔之极。

陈容应了一声,在他的对面,那备好的空榻上坐下。望着摆在面前几上的酒肉,陈容低声问道“冉将军呢”

“休息去了。”

王弘从自己的几上拿过一只酒杯,把那酒杯满上后,他把它放在陈容的几上。在回返时,他广袖一带,啪啪啪几声碎响,却是那几只还残留着冉闵饮过的酒水的杯子,滚落于草丛中。

陈容诧异地朝那酒杯望了一眼,转头看向王弘,见他白衣飘荡,墨发轻扬,分明风流高岸。

她弄不清他这个动作是有意还是无意,便收回了目光。

这时,她听到王弘清润地说道“阿容,为我抚一曲吧。”

陈容低低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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