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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起身来,从王弘的面前抱过那琴,放在几上,手指一按,一阵悠然的琴声飘转而来。

本来,陈容的琴声,以华丽绚烂为要,只是这一刻,也许是因为心情太过复杂,那琴声中,平添了一份沧桑之苦和自我嘲讽。

月光下,星光下,两人据几对坐,一个弹琴,一个仰头望月。竟是恁地空寂。

如此凉夜,如此人影

这时,陈容所住的阁楼上,纱窗格支一声打了开来。

那个圆脸秀丽的婢女望着星光下飘远的两个人影,柳眉一蹙,捂着胸口喃喃说道“阿织,我不舒服。”

那阿织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婢女,她只是望着王弘和陈容,没有回话。

那圆脸婢女的柳眉蹙得更紧了,她喃喃说道“我家七郎何等风流,何等不凡难道他恋上一个俗艳女郎,还得不到”

阿织闻言,笑了笑,在一旁毫不在意地说道“家主说了,我家七郎必是王氏中流砥柱。我等侍奉在侧,有些事,他不可为,不愿为的,我等需从旁助之。”

在那圆脸婢女眨巴眨巴着眼,期待的眼神中,阿织慢慢一笑,继续说道“天竺佛经不是说了吗众生数苦中,求不得的苦最是煎人。这种俗艳女子,怎配让我家七郎尝受这求不得的苦说不得,还是助一助吧。”

阿织说到这里,朝那圆脸婢女神秘一笑,转身离开。

半晌,一曲终了。

陈容双手按在琴弦上,慢慢地慢慢地抬头看向王弘。

王弘还在抬头看着天空。

好一会,他广袖挥了挥,低声道“你走罢。”

“是。”

陈容向他福了福,转身退去。

不一会,她的身影便消失在竹林中,松树后。

她回到阁楼时,角落里,两婢正跪坐在那里,见到她入内,她们福了福,低声说道“女郎可有吩咐”

陈容摇了摇头,道“都睡吧。”

“是。”

西西索索声中,陈容躺上了床榻。

许久许久,她才闭上双眼。

再次醒来时,东方已亮。陈容突然记起,今天是决定南阳城的命运的时刻。当下翻身起塌,正要唤平妪,记起这里不是自己的家。便改口叫道“来人。”

一个婢女应声出现。

望着这些出自琅琊王氏,不管是仪容还是气质,都像一个饱学才女的婢子,陈容的声音不自觉的变得客气,“请把我的衣袍拿来。”

那婢女笑道“女郎不喜欢这白袍子”

陈容摇了摇头,伸手把凌乱的长发拂向后面,“不用了,我就穿我自己的。”

“是。”

在两个婢女的服侍下,陈容把衣袍穿好。

刚刚提步准备离开,陈容转头看向那放在几上的白袍,喃喃问道“这些,可送给我”

两婢不解地望了她一眼,那阿织笑道“这本是七郎赠给女郎之物。女郎如果不要,它会被付之一炬。”

付之一炬

陈容伸手拿过,低声说道“如此至纯之物,烧了多可惜。”

陈容走出了阁楼。

她步履匆匆地朝前走去。这时她才发现,庄子变得空荡荡的,走了一刻钟,竟是没有看到一个外人。

就在陈容有点不安时,一个响亮的声音传来,“女郎”

陈容连忙回头。

叫她的,是冉闵身边的一个亲卫。他急急向陈容大步走来,道“你在这走吧。”

说罢,转身便走。

陈容没有动,她叫道“请候我一刻钟,容我更衣。”

那亲卫皱起了眉头,他瞪了陈容一眼,想到冉闵对她的看重,便按下火气,沉声说道“事关生死,还更什么衣”

陈容却没有理他,径自朝着一个竹屋飞奔而去。

竹屋空空,她一伸手房门便打了开来。陈容连忙蹿进去,快手快脚地换起衣物来。

不一会,一个身着青色的不起眼的衣袍,胸被紧紧束住,腰也被绑过几圈的陈容,戴着斗笠跑了出来。

那亲卫没有想到,她竟把自己扮起了一个不起眼的少年。他瞪大眼,朝着陈容上下打量几眼,皱眉道“有将军在,谁能伤害女郎你”

陈容双手一拱,哑声回道“小心无大错。”

那亲卫摇了摇头,不再与她争执,“走吧。”

陈容跟在他身后,不一会,两人便出了庄子的大门。那亲卫纵身上马,头也不回地说道“快上马。”

陈容应了一声,也翻身上马。

马蹄的的,朝着北城门方向走去。

这时的南阳城,已是兵荒马乱。每个庶民和士人,都来到了街道上,都像没头苍蝇一样四处转悠着。

叫嚷声,议论声,惶惶声,充满了整个南阳城。

因为街道上人实在太多,马车一出现便被卡住,只有骑马还勉强可行。

策着马,穿过人海,两人来到北城门处。

一入北城门的范围,四下便安静了。陈容望着那悄然无声的城门内外,不由问道“将军在这里”

那亲卫回道“因为不知道胡人从哪条路出现,那南阳王分了工,此处是王七郎所管,西城门归南阳王的人把守。”

陈容点了点头,她见那亲卫提到王弘时,语气没有怨怼,不由问道“将军不怪王七郎了”

亲卫瞟了她一眼,浑不在意地说道“大丈夫处于世间,总会遇到种种不可预料的情况,哪会真个耿耿于怀将军真要恼火,当场便砍了他娘的现在交易一成,更是心情大好。”

陈容听到这里,恩了一声,应道“果然如此。”她见过王弘几次处事,每一次,都是温温和和的收场,绝对不会给对方难堪,令得对方下不了台这一次对冉闵,定然也是后来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把他的怨气抚平了。

这时,那亲卫拿出令牌,朝着守城的士卒晃了晃,便被允许通行。

他带着陈容上了北城门的城墙。

刚刚靠近城墙,她便听到上面喧嚣声不绝于耳,令得陈容诧异的是,这种种声音中,还夹杂着笑声。

她跟着那亲卫快步上前。

不一会,陈容出现在城墙上。

原来,城墙处早就人山人海。那些个与王弘交好的名士友人,这时都出现在这里。瘐志,桓九郎,还有陈公攘等人。

数十个南阳城中的俊彦一起出现,长袍广袖,长发披散。风一吹来,一个个都衣冠袂飘然,颇有临风欲去的美感。

而站在城墙正中间,白衣胜雪的正是王弘。

他正含着笑,静静地望着城墙下,时不时地回答瘐志两句。

这时,那亲卫在一侧说道“将军不在此处。”

他穿过人群,带着陈容,向位于城墙西侧走去。

陈容跟在他身后,低下头向前走去。

走着走着,几乎是突然的,一个包袱塞到她眼前。

陈容一呆,抬起头来。

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与她共赴过莫阳城之难的王家家仆。那仆人把手中包袱朝她一塞,轻声道“我家郎君给你的,速速穿上。”

陈容迷糊接过,她还没有开口,王家仆人已插入人群中。这时,那亲卫不耐烦地回头叫道“怎么不走了”

陈容连忙应是,提步跟上。

第117章 慕容恪

冉闵就在城楼里。陈容进去时,他正对着几个将士沉声下令。这时,不管是冉闵还是众将,都是一袭便装。看这情形,他们进入南阳城的事,还不曾传得满城都是。

见到冉闵忙碌,陈容忙躲到侧房中,她把包袱打开,伸手拿出一卷轻飘飘的金丝软甲。这种软甲极轻薄,却坚硬异常,护着心胸要害。这事物,前世时她在冉闵身边时听过,举世之间,不会超过十副,极为罕有。

望着这软甲,陈容垂下双眸,她低下头,把脸贴着它,喃喃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自己高贵得连王孙见了也自惭形秽这样的绝世人物,为什么要对我这般好明知我低俗不堪,还对我这般好,你这不是要让我念你一生么”

说到这里,她低低地笑出声来。

才笑了两声,她的眼眶已然湿润,陈容连忙用袖角拭了拭,脱下外袍,把那金丝软甲穿上。

刚刚把外袍套上,陈容听到旁边的正房中,传来冉闵低沉的喝问道“阿容在哪”

陈容连忙一笑,大声应道“在这里。”她急急转身,推门而入。

冉闵锁着双眉,一瞬不瞬地盯着几面上的地图,听到她进来的声音时,头也不抬,沉声问道“昨晚你在哪里”

陈容一怔,转眼,她低头应道“将军忘了一入府,王家婢女便做了安置。”这事是常识啊,一般女眷入了他人府第,都有婢女专门安置的。

冉闵抬起头来。

他盯着她,不耐烦地说道“我问的是,你睡的地方离我多远怎地起得这般迟”

陈容低下头来。今晨,她确实起得太晚,在这种时候,她还高卧不起,当真是糊涂。

冉闵见她不答,也无意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他挥了挥手,喝道“罢了。阿容。”

陈容一福,应道“是。”

冉闵右手一挥,张嘴欲言,可就在这时,外面鼓声大作,喧嚣震天,伴随着那些声音的,还有令得地震山摇的马蹄声,城墙上一众慌乱的嘶叫声。这些声音,把冉闵的声音完全盖住了。

砰的一声,房门打开,一个士卒一冲而入,响亮地叫道“禀将军,慕容恪到了。”

那士卒声音一落,冉闵便瞪他一眼,喝道“慕容恪到了就到了,有什么吃惊的这么大小声”

喝叫完,一个将领在旁笑道“将军,看来慕容恪来得很急啊。如此之时,将军要不要迎上一迎”

另一个将领说道“不行不行,那慕容恪是个识时务的。他见我家将军在此,必然拔脚就走。”

那将领说到这里,转向冉闵笑道“将军,末将看你还是戴上斗笠,便呆在旁边看看热闹吧。”

冉闵笑了笑,点头道“也好。”他这时已忘记了要对陈容说什么话。

他的声音一落,陈容已走近前去。她从一侧拿起衣袍和斗笠给冉闵穿戴上。

外面的鼓噪声更响亮了。

打扮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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