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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量重重。

不过阜怀尧的眼神依然是平静无比的,望着燕舞,“燕卿是坚持反对了?”

燕舞躬身,“臣并非反对,只是觉得时机不对。”

阜怀尧顺着他的话问:“怎么样才是对的时机?”

“待到陛下成为天下民心所向、登高而招一呼百应之时。”

“天下民心所向……”阜怀尧重复这句话,似乎颇为玩味,不过从那霜冷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来,“能做到如此的帝王从来都被尊为圣贤,朕岂不是等不到这一天,愧对先皇嘱托?”

“陛下晓事以仁,治国以吏,明人以礼,爱民以心,又怎么不是圣贤之才?这不过是时间早晚的事情罢了。”燕舞直言心中所想。

他是一根肠子通到底不会拍马屁,不过这样的人说出来的话不是更为气人就是更为动人。

只是阜怀尧没有龙颜大悦或者大怒的意思,只是再度看向卫铎,“卫卿为什么不说话?”

卫铎刚好在册子上写下了最后一笔,微微垂头道:“臣也认同燕大人的意见,此时动工,实在是不适合。”

“那你的理由又是什么?”阜怀尧问。

“恕臣无能,”卫铎请罪,“凫黎关草木、粮食、用度紧缺,臣反复演算,也计算不妥这预算到底是几何,只能大致算出了个数,也能看出户部实在无力承担。”

而且今个儿工部的人没有来,他也拿不准自己算的这个数误差有多大。

连晋斟酌再三,道:“卫大人不妨把预算弄出来,就算现下不能动工,也得好好计划计划。”月儿湾的事玉衡君主挂念了好几代人,他又何尝不是挂念了十几年?弄个计划出来,他心里也好有个底,不上不下悬着的感觉太挠心挠肺了。

“这……”卫铎不由自主地苦了脸。

不是他要推卸责任,而是确实是扛不住啊!

户部虽然是管财政赋税的,不过这样的工事谁也没弄过,很多量都弄不清楚,想弄好的话,最起码也要让一个对这种事有研究的人来做吧……

见他表情,阜怀尧心里琢磨了片刻,也有了几分计较,道:“此事朕再细想一番,诸位也回去再斟酌斟酌吧。”

……

第一百零三章 放下

甄府,听朝小阁。

有风拂过,窗外竹影婆娑,沙沙作响。

“不能收手的话,”醇澈的金黄酒液晃动,映出了苏日暮眼底的一抹平静的冷然,“那就速战速决吧。”拖得越久,越是夜长梦多,既然坦白是下下之举,那么就在事情暴露之前让它尘埃落定。

阜远舟闭了闭眼,又睁开,打起精神来,“我知道。”

苏日暮知道他会处理好自己的情绪,就不再多言了。

“回归正题吧,”阜远舟将带来的包袱放在桌面上,掀开布,露出一个木盒子,打开盒盖后先把铺在上面做掩饰的宣纸砚台拿出来,摊出里面挤得满满当当的各种工具和材料,道:“图纸你也看过了,做一个那种弓弩出来要多久?”

苏日暮想了一下,道:“两天吧。”

“行,那过两天我来拿。”

“不是要十份吗?”苏日暮道,“做出第一份后面的就好做了,半个月我就能给你弄出来。”拿着正品去仿制的始终会有些误差。

“这样的话……”阜远舟有些迟疑。

知道他担心的是什么,穿着书生袍子的男子勾勾嘴角,笑起来不羁得很,“安啦,上回跟你开玩笑的,甄侦那家伙平时也忙得团团转,我考完文试就没事做了,想做些什么他也管不着。”

除非有事,不然平日里他和甄侦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就算听朝小阁是甄府的,甄侦也并不常在闲暇时跑来——他们凑一块太容易吵起来(单方面的……)了。

既然苏日暮肯主动揽活干,阜远舟也不阻拦,点头,“随你吧,也不用赶工,不急。”

“嗯。”

久违了这些工具,苏日暮有些手痒,熟练地摆弄起来。

阜远舟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

对方低着头十指翻飞利索地翻、弄着一堆古古怪怪的工具,微卷的长发顺着他的动作滑落下来,在那张略显苍白的脸颊上留下淡淡的影子,漆黑没有一丝光亮的眸子的颜色比夜更深沉,眼眶在睫毛的阴影下形成了一道仿佛深陷下去一般的痕迹,宽大的袍子挂在单薄的身体上,黑和白的色泽泾渭分明,不知是不是扮久了书生的角色,他收敛目中无人的傲气时身上没有一分武林高手的气焰,两人明明是同年同月同日生,这样的苏日暮看起来却稚气了许多。

……他才二十一,真的还很年轻。

二十一岁,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都是风华正茂的时候。

乌载意常说,他们在这一天这两个时辰出生,明明命数坎坷又心比天高,一生劫数重重,如果抗得过的就福泽绵延,抗不过就命比纸薄,他和苏日暮,一个疯了,一个醉生梦死,不知是否正是应验了乌载意的说法。

阜远舟想起了儿时的苏闻离,和从来都一副君子如玉模样的自己不同,他岂止是清魂傲骨,连眼神里都透着我欲与天公试比高的嚣张气势。

拟攀飞云抱明月,欲踏海门观怒涛——这样的苏闻离,这样的苏日暮,他怎么会、怎么能抗不过去?

想到这里,阜远舟就不再心软,道:“闻离,你还记不记得你答应我的事?”

“嗯?什么?”苏日暮抬起头来,不解——他经常答应阜远舟一些事,这家伙老是仗着比他小几个时辰就压他一头。

阜远舟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并不介意重复一遍第一次到甄府时说过的话,“杀了他们,放下苏家。”

较之上一次的悲伤,他此时平淡的话语里渗出的杀意简直能叫神惊鬼怕。

苏日暮瞬间僵住了。

——杀了他们……

他何尝不想杀了他们呢?连在梦里,他都梦见自己手刃血仇血祭苏家上千亡灵的场景,反反复复,反反复复,缭绕成了心底的魔。

只是……放下苏家,该怎么放?他怎么能放?!

“你是这个家族的希望……”

“你会成为苏家的骄傲……”

“你是苏家的唯一继承人,这些东西谁都可以不学,谁都可以不做,但是你不能!”

“你不要?这句话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说?苏家是你的责任,苏家成百上千人都是你的责任,你说一句不要就真的能丢掉吗?!”

“苏家的荣耀若是败在你手里,你就是不仁不孝不义!!”

“你要活下去,你欠了苏家的,你死也不能把苏家丢下,你就要为这上千冤魂讨回一个公道!!!”

“……”

“……”

他,她,他们,所有人都在不停地说着那些话,一遍又一遍,仿佛要掏空他的脑子,只留下这些话语在里面盘旋,一辈子不能忘,连死都要刻在墓碑上,带进地府里。

到头来却是命运弄人,当年他们在世时一死活不愿承下这个重担,只想闲云野鹤天高地阔任我行,待到他们都离开他,他不仅拿起了苏家的剑,还背起了苏家的仇恨,罪孽缠身好似永世不得超生。

苏日暮僵在原地,缓缓睁大那双看不见活气在里面流淌的眼睛,轻轻呢喃:“子诤,我放不下……”

他的眼里像是要渗出泪来,可是明明干涩不见一丝湿意。

阜远舟这才听出他的声音里带着怎样的绝望,像是刀一样杀着喉咙。

瞬间,呼吸生疼,那种悲恸甚至让他有逃离的冲动。

只是此刻他容不得自己心软,硬生生压下那份涌上鼻尖的酸涩,“我说了,我不会给你机会让你拿自己的命去报仇的。”

——你不放下用自己和仇人的血来血债血偿的念头,我就不会让你去报那血海深仇。

“不要逼我……”苏日暮攥紧了双手五指,“我不能……”

“那我宁愿把你关起来。”阜远舟说这话时,曜石双瞳里掠过一丝冷酷,当真说到做到。

苏日暮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

阜远舟不为所动一般,“到时候,荣华富贵,子孙满堂,你要什么,我就给你。”

苏日暮恨声道:“我只要报仇!”

阜远舟的目光针一样扎过去,“我只要你活着!”

苏日暮怔住,阜远舟的脸上其实没什么表情,唯有眼神深得可怕,血丝纠缠在眼里,仿佛里面藏了一头受伤的野兽。

他这一招太绝也太有效,现下这世间能影响苏日暮决定的人估计只剩下阜远舟了,只要一句话,就能让苏日暮心生迟疑。

“子诤……”

阜远舟敛去眼里情绪,摆手打断他的话,“没有什么可说的,除非你答应这件事。”答应我,你会一直活着——即使像乌载意说的那样,靠着酒过下半辈子。

苏日暮苦笑,“子诤你未免太过霸道。”

“你才知道啊?”阜远舟不屑。

“让我想想……”

“文试之前你就说考虑了。”

“这不是没想好吗?”

“你以为我会信么?”阜远舟冷笑。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你苏闻离是信命的人吗?”

句句话被反驳,苏日暮咬牙,“阜子诤你不要欺人太甚!”

阜远舟一把将琅琊惯在桌子上,“欺你不起么?!”

“……”苏日暮憋屈。

“给我个准话,不然……”阜远舟勾起嘴角,那笑容分明好看得紧,却能叫人毛骨悚然。

好友此番是真的说一不二,苏日暮不自主地蜷起了五指。

阜远舟也不再催促,只是静静地拿起酒盏啜饮着。

他的样子看似不急,握着酒盏的手却显得有些微不可见的僵硬。

苏日暮冷不丁的想起他那日眼眶微红着说求你了的情景,瞬间心里一酸,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我答应你便是了。”

阜远舟心里猛地一松,方觉自己手心已经被冷汗浸湿。

……

甄侦身份特殊,即使身在要绝对封闭的文试阅卷之时,影卫也自有他的一套方法光明正大进来传递消息。

“宁王?”看到暗示走到角落里的甄侦听到这个名字时,也有一分诧异。

“是,按殿下的话看来,似乎是来找苏公子喝酒的,不过属下不敢靠近听朝小阁一探究竟。”前来报信的影卫道。

知道以阜远舟的能力,若是有心为之,影卫们肯定听不到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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