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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

莫不是真的被他猜对些什么了……

“连晋。”忽然有人叫道。

连晋和宫清同时往树下看去。

树下,站着一个雪青白纹长衣的秀雅青年,长身玉立,笑如春风,恰似江南烟雨的温柔。

他身边有一个鲜眉亮目的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长得煞是好看,眼角眉梢都流露着一股狂放不羁的神态,虽然胳膊上绑着绷带,不过看不出丝毫狼狈,和青年站在一起,一傲然一温文,说不出的引人注目。

“嗯?甄侦?”连晋一愣,哫茭一点轻巧落地。

宫清见状,也跟了下去。

“苏公子。”连晋跟目光四处流连的苏日暮打个招呼,“你的伤势如何了?”

这个伤是因为他弄的,饶是整日吊儿郎当的连大元帅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没事,小伤而已。”苏日暮无所谓地摆摆手。

连晋看着苏日暮,眼里多了一分赞扬。

其实这箭伤真的不轻,不过昨天苏日暮拔箭处理伤口的时候他愣是一声不吭,让一向觉得百无一用是书生的连晋都对他刮目相看。

“苏公子救命之恩,连某铭记在心,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

苏日暮一点客气的意思都没有:“哦,那你记得别推辞。”

连晋:“……”

宫清眼里划过一丝笑意。

甄侦无奈。

以苏大酒才这张嘴,随时随刻得罪人,有连大元帅的一份人情,以后被追杀的时候就用的上了。

连晋看向甄侦,“怎么过来了?今天你不是休沐吗?”

甄侦瞥了一眼他身后青色衣衫侍卫打扮的男子,随即才道:“过来看看罢了,没出什么事吧?”

“没,”说到这个连晋也有些郁闷,“一早上都风平浪静的。”高度戒备了这么久,连最普通的挤伤摔伤都没有……好吧,这得归功于兢兢业业的楚故。

正在东张西望的苏日暮闻言,心里松了一口气,在四周转悠起来。

“怎么了?”甄侦皱着眉问,在苏日暮避开之前就已经手疾眼快地替他拦下一个挤过来的人,免得压到伤口。

“看看会不会再有机关。”苏日暮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话。

难保会不会有第二个靥穿愁。

“白痴,现场那么多官兵,难道还会看不出有机关不成?”甄侦挑眉。

“你才白痴,有多少个官兵会奇门遁甲?”苏日暮反驳。

甄侦扶额:“……”

连晋有些奇怪地看看他们的互动——甄侦这个腹黑什么时候这么……

他一时想不出形容词,就是觉得古怪得紧。

“行了,你就别操心这么多了,这块地方是早一个月前就圈划出来的,有问题早就查出来了,”甄侦拉住他,顿了顿,继续道:“再说,武举是三爷督责的,擂台也是他看着弄起来的,信不过旁人,你还信不过三爷么?”

“哦,这样啊,早说嘛!”苏日暮听罢,爽快地不再走了,也没有听出甄侦的话中怪异。

甄侦的手紧了一紧。

被抓着的苏日暮疑惑地看他,“干嘛?”

“没,”甄侦松了松手里的力道,脸上的表情和平日里没什么异样,“这里人多,我们去三爷那里吧。”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一个

皇宫里,坤宁宫。

锍金柱上镂着繁密尊雅的凤傲九天纹路,半透明的软烟纱帷层层逶迤,在细风中晃出徐缓的弧度,宫中铺设低调而尊贵。

偌大的宫殿里,仅有两个人。

两个玉衡最尊贵的人。

鹅黄朱罗绫凤大撒缠枝莲宫装的女子坐在靠椅上,微微侧头,七宝步摇上面缀着的莹亮的玛瑙珠子撞击出轻微的伶仃声,她看着桌上盘盘精致的菜肴,似乎并不怎么感兴趣,“难得陛下来坤宁宫陪妾身用膳,妾身真是不胜惶恐。”

算算时间,上回来实在一个多月之前了吧。

坐在她对面的年轻帝王一身霜白常服,下摆用白金色的线勾勒出大片大片簇拥着的凤丹白,银色纱冠高束起一头黑墨青丝,冷若冰霜的绝美面容,即使是听到皇后那带着些许调侃的话语,也看不见一丝波动,饮了一口汤后,只淡淡道:“抱歉,近来国事繁重,皇后见谅。”

国事繁重?就算不繁重也是带上某个王爷出宫考察民情吧……不过能得除了国事外诸事不甚在意太多的天仪帝一句抱歉,也不算亏本,花菱福扬了扬工笔描过的柳眉,意有所指道:“武举初赛进行得如火如荼,陛下怎么有时间来妾身宫里一坐?”潜意思便是永宁王还在那随时会出乱子的武举擂台那地儿,这位陛下怎么还有心思陪她吃饭呢?

阜怀尧的动作顿了顿,随即放下汤碗,坦然道:“朕心里有些烦闷。”

“哦?”花菱福一怔。

眼前这个将她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夫君素来心思莫测不动声色,没想到也有这么直白说出自己心中感受的时候。

不过若是为了国事政务烦闷就没有必要来她这里了,不是国事政务的话,能让这位陛下烦闷而且能上她这里来说的,就只有那么一件事了。

“宁王殿下怎么了?”花菱福再成熟端庄都也还是二十出头的女儿家,不禁有些好奇地问。

阜怀尧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目光盯着袖口平绣的金色滚边,好片刻才道:“若是远舟……”他似乎想说什么,话到一半却停住了,迟疑了刹那,换了一个话头,“皇后觉得,什么样的女子配得上远舟?”

花菱福又是一怔,脑子里瞬间浮现了自家那位惊采绝艳誉满天下的小叔子的模样——这般神仙人物,真的想象不出来有怎么样的女子才配得上他……

等等!

花菱福钝掉的脑子飞快恢复,皱着眉尖看向那个冷漠好似冰雕的年轻男子,“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阜怀尧似乎不为所动,“远舟今年已经二十有一了,朕和崇临都已成亲多年,他尚未纳妃,未免不妥。”

花菱福的眉头几乎打成了结。

“长兄为父,朕这便打算为他考虑考虑,不知皇后有没有中意的适龄女子,配得上远舟?”阜怀尧继续道,那语气,好似真的是一个为弟弟着想的好哥哥。

呵,好哥哥……

看着那张平静得像是砸个石子都激不起浪花的面容,花菱福身处深宫多年的涵养都差点殆尽,尽管压制住了,但出口的话还是有些冲了:“这天下还有哪位能配得上殿下那风华绝代的人物?妾身恐怕只见过一个!”

阜怀尧喉头一动,却没有发出声音,轻轻侧过头,霜白的脸庞上七情不动,只有那双眼,裂开了些许缝隙,透露出最真实的感情。

原来,阜远舟的感情真的那么明显了……

描着精致宫妆的女子微微阖上眼睑,浓密的睫毛在眼底留下一片阴影,一霎之间,充满了哀伤的气息。

一蓝一白的契合身影,比肩同行的男子,一文一武,一冷漠一温雅,能叫这天地都失了色。

年轻帝王微微和融的神色,蓝衣王侯眼中半掩半露的缠绵情意,一双人影一双,叫人连一丝惊扰也不敢予他们半分。

她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见过阜怀尧和阜远舟一同相处的情形,每看一次,心中叹息便多一份。

如果阜怀尧不是赫赫天子……

如果阜远舟不是天子御弟……

如果他们不是生在帝王家……

如果他们不是兄弟……

那必定是世间最美好的一对神仙眷侣,比翼双飞,一生一世。

离开挚爱远嫁他乡的花菱福最是理解相思不能相守的绝望,才会一时失态。

那种相思……

那种苦……

相思成灾。

一寸一寸,寸寸烧成灾。

能把一个人烧成灰,煎熬到疯狂——千刀万剐剥皮拆骨都及不上这一分的煎熬。

“三十三重天,离恨天最高,四百四病,相思病最苦……”花菱福睁开眼,望着对面的年轻帝王,似哭非笑,“陛下,这些,您懂吗?”

一缕长发不安分地滑到了脸颊上,热腾腾的汤雾气蒸腾,缭缭绕绕,氤氲了他遍布肃杀的颜容。

阜怀尧长久没有说话,花菱福便是一笑,这一笑极苦极涩,简直像是掺上了黄连,苦到了人心里去,“是啊,您是玉衡的天,是玉衡的主子,心心念念的都是这江山这社稷这黎明百姓,大丈夫当建功立业扬名立万,怎么能拘泥于儿女私情呢……”

阜怀尧眸光一颤。

——爷是玉衡的天,这天下人都能错,只有您不能!!

——这是您第一次出宫吧,看到了吗,爷,您背负的黎民百姓不止是四个字而已,这四个字代表的是天下六千二百万人的性命,六千二百万人的家!

——尧儿,从你一出生玉衡就是你的,莫要怪父皇逼你,玉衡是你摆不脱的责任,朕要你肩负万里江山,毕生不移!

“不,”冷漠的男子突然开口,声音清冷,像是冰晶击打在玉盘上,叫闻声的人寒了一下,“朕懂……”

花菱福愣住,呆呆地注视着他。

“朕怎么会不懂呢?”阜怀尧似乎想笑,也似乎因为冷漠了太久,连嘴角都弯不起来,“你年少时便喜欢你心尖上的那人,朕又何尝不是呢?”

牡丹丛中惊艳一眼的孽障成魔,洛阳城少年郎揽着他手臂的坚定有力,从长寿面中分来的半个荷包蛋,那棵迟迟开花等不到赏花人的白杏,每次觐见必会解下的长剑,落水时毫不犹豫跟着跳下的身影……

相恨不如潮有信,相思始觉海非深。

那时他也不过是年未弱冠甚至还是普通百姓家承欢膝下无忧无虑的年纪的少年,替卧病在床的父皇看着一个泱泱大国,提防着来自二弟的明枪暗箭,稳住自己玉衡皇太子的位子,怎么能不累?!

恰巧就在那时,多了一个文武惊天下的弟弟,对他笑得温文,为他出谋划策,真心敬一声“大皇兄”,甚至可以抵足而眠……

即使知道阜远舟最初的目的是什么,即使知道这个弟弟心比天高野心勃勃,可是,这样一个笑得温和内心冷酷的人对人好的时候,没有人能够拒绝抵抗。

所以,不知不觉沉沦。

他对待感情素来迟钝,等他发现之后,就已经沉沦。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那个已经闯出皇朝第一高手名号的人儿的。

一梦醒来,发现了自己爱上了一个人。

一梦醒来,发现自己爱上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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