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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死走狗烹。

从某一方面来说,他们是在相互利用,阜崇临成了宿天门的跳板——一个进驻玉衡内部的跳板,在那之后宿天门在中原的活动肯定离不了阜崇临的帮忙,直至前者站稳脚跟为之。

“但是,宿天门很快就发现他们的锦上添花可能没法添了,”阜远舟在纸上几笔勾画出一条龙,代指天仪帝,“因为除了宿天门的活动之外,皇兄掌握了二皇兄的所有行动,”语速顿了一下,“或者说,二皇兄之所以走到这一步,就是皇兄谋划的一个局。”

这般暗地里的算计被明摆着亮出来,阜怀尧也没觉得不高兴,于他而言,这些阴谋勾当实在是太过寻常的事情,他只是注意了一下自家三弟的脸色,没发觉他有不悦愤懑的情绪后才坦然道:“从崇临坑杀万余大莽将士只为将朕引到敌军大营借刀杀人开始,朕就没想过要留着他这个心腹大患。”

这件事是在场的几个心腹都知道的,重提旧事,还是有人脸露愤愤。

第一次听到这件事的阜远舟微愣,顿时觉得那时候让阜崇临就这么炸死了真是不值得。

那种混账,该拖出来鞭尸才对!

“看来当初陛下孤身入了敌营谈判,也是肃王从中作梗了。”原本作为中立派的庄德治若有所思道。

“我有一点不明白,”燕舞道,“宿天门为什么不选爷您或者三爷作为交易对象?就外人对当时形势分析而言,选任何一方压得赌注都差不多,”

帝位之争的时候三方各显神通,太子按兵不动肃王野心勃勃宁王八面玲珑,即使是深陷此局,也分不清孰强孰弱,宿天门为什么会选阜崇临?

阜怀尧道:“崇临手有兵权,又是正统皇子,朝中支持他的大臣也不少,”从他清洗了肃王势力官员紧缺这一点就看得出来了,“选他也无可厚非。”

最重要的是,唯有选择阜崇临,宿天门才能无论进退都能从中拿到好处,阜怀尧太过谨慎,作为东宫太子更有不需要不明势力帮忙的底气;阜远舟太过聪明,只要不是被感情蒙蔽了眼睛,基本很难从他手里讨得便宜,而且即使当时刘家势力极大,他也握着玉衡钱粮的要害,但是从冷宫里出来半路出家经营权势的阜远舟也是三足鼎立中最为弱势的一方,谁都明白支持他并非明智之举。

而阜崇临却处在了一个极尴尬的位置,明明有当皇帝的资格却被人生生压制,这样憋屈而富有野心的人才是宿天门最好的合作对象,那时候的阜崇临一定很是急躁,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了,宿天门完全不需要暴露实力,甚至不需要和他交心,只要抛出一个江亭幽便可,天生眼高过顶的阜崇临也将对方看成了急于冒头的小组织,靥穿愁被他当做了后备之一罢了,所以不屑地将他们引进了朝廷,却不知道他引来的是一只多么可怕的恶兽。

而宿天门就趁机在玉衡建立自己的势力,网罗三教九流之人便是其中一个迹象。

“但是宿天门很快就发现这实在不是一个好选择,”阜远舟写下“谋反”二字,“二皇兄的所作所为不仅仅被皇兄算计其中,还把来不及撤开的宿天门人都被卷入其中,内乱起得太快,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启动靥穿愁,所以我想,当时被困在京中的人中定有江亭幽在内。”

二七宫变之时,阜怀尧反其道而行之,阜崇临想要攻城,他便将城送给对方,而自己就出城和连晋的大军汇合,和城内的士兵里应外合内外夹击,而在这期间,阜怀尧一是设计激怒阜崇临杀死不少非太子党派的官员,二是让影卫中司主暗杀的摇光暗中清缴肃王在城中的余党,江亭幽那时候应该是易了容装扮成阜崇临的幕僚住在肃王府,毕竟偷偷摸摸来见面提建议什么的太过令人起疑。

而阜远舟虽然不清楚天仪帝在这其中的种种布置,但猜也猜的出来了,“从之后种种迹象看来,江亭幽应该是宿天门中一个很重要的人物,为了救他和其他宿天门人,宿天门就不得不和快要走到绝境的二皇兄继续合作,江亭幽给了药让二皇兄诈死,他们则是混在送殡队伍里逃出京城。”

那时候最为关注的便是阜崇临的尸体,其他人自然检查得没那么仔细,需要暗地里逃走的只有阜崇临,而且他还好死不死地被苏日暮撞见了一面,其他人则是光明正大跟着送殡队伍安全离开了京城。

阜远舟继续道:“而这段时间里,二皇兄应该掌握了宿天门的什么秘密,所以他威胁了宿天门,让他们帮他夺得帝位,当然,他手里也可能有什么宿天门感兴趣的东西,双方再次回到合作的境界,才发生之后的各种事情,例如捣乱科举刺杀官员等等。”不然的话,以宿天门的作风,不可能做没有用的事情,“不过,我更倾向于前者,因为宿天门对二皇兄的身体动了手脚,而他自己却明显的不知情。”

连晋却在此时皱了眉头,道:“除了宿天门之外,恭肃王应该还找了其他帮手。”

阜远舟赞赏地点点头,在阜崇临的名字旁边写下一个新的名字,也是从最开始就出现在他们视野中的名字——范行知。

“二皇兄找的帮手就是他,不过很有趣的是,范行知应该和宿天门也有勾结,”阜远舟说罢,对连晋伸手做“请”状,“麻烦连元帅将孙家的事情向大家解释一遍了。”

连晋会意,将事情从孙家灭门到虎人的出现一一叙述,不过隐去了宫清孙真现在的情况罢了。

阜远舟看着纸上的字迹,双目幽深,“所以,从考生被杀开始,之后诸事都显现出一种很混乱的状况,就是因为有宿天门和范行知两方势力在活动,他们既是帮了二皇兄,也各自有他们自己的目的。”

不,也许不只是两方而已,江亭幽在帮宿天门做事又不像是他们的人,他也有他的目的,还将这趟水搅得更混了。

阜怀尧的目光定在大大小小的字上。

靥穿愁——拉拢江湖人——宫变——孙家灭门——和诸国谈判交易——科举动乱——阜崇临身死——地图。

很多事开始渐渐明朗化了……

甄侦略挑了挑眉,道:“要抢回这份情报的人里大半都是虎人,而且江亭幽又冒出来了。”他们就像是敢死队一样消耗着对手的力量。

燕舞托住了腮帮子,“肃王已经死了,江亭幽还能调动虎人,这么说来,说不定范行知才是最先和宿天门合作的人,不过他的权力不够大,所以宿天门又找上了肃王。”

这么一来,整件事情就合理化了。

“阿舞的想法可能性挺大的,不过我有一个问题,”楚故看向永宁王,“这虎人到底是范行知还是宿天门干的缺德事?”

若说是范行知,他哪来的那么大的本事和钱财?若是宿天门的话,那么这个组织究竟存在了多长时间,又和范行知勾结在一起了多久?!

“我觉得范行知信中提到的申屠先生应该是个关键人物,”韩谷道,“如果虎人真的是范行知训练出来的,这个人说不定就是指使他的人。”

“谁知道呢,”阜远舟却是这般道,眼神集中在连晋写的最大的“宿天门”三个字上面,“我说的也不过是推测成分居多,具体事情是怎么样的,还需要继续往下查。”

……

第二百三十一章 身份

苏日暮收到消息低调地进宫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夜了,大雨滂沱的下个没玩没了,天地间一片漆黑的苍茫,只有屋顶飞檐处安放的一个个鸱吻还一动不动地驻守在它的位置上。

皇宫里,专给外臣留宿的风物楼还点着灯,苏日暮随手拍开袖子上溅到的雨水,跨进门去,只看到大厅里一个蓝衣锦服的男子在静静喝茶。

“大半夜的,搞毛线啊?还让不让人睡了?”见是阜远舟,他就忍不住边走边抱怨了。

这甄侦也真是的,白天开始就不见人影,把他丢给一个絮絮叨叨的老头子,这会儿还不消停,深更半夜的要他来皇宫接人,难道他自己不认识路么?!

阜远舟抬眸看他一眼,无视掉那些废话,朝身后的一个房间努努嘴,“人在那里睡着,你去叫他起来吧,不过估计得费点劲才能叫起来。”

苏日暮一愣,“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甄侦这家伙是暗杀出身的,一根针掉地上都听得见,怎么还能叫不醒?唔,不对,这货强悍得像小强,前几天挨了一鞭十九棍也跟个没事人似的,要是能走能跑,有必要叫人来接他么?

这般一想,他就有些紧张了。

“这丫的该不是又受伤了吧?”

“出了点事,”宿天门的事情阜远舟还不想说,便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安抚道:“只是小伤,不过体力消耗得很厉害,才会叫你过来。”

苏日暮瞬间炸毛了,“不是追杀就是挨棍子,这混蛋不是文官吗!为什么整天会干这些不着调的事情?!皇帝这不是欺负人么!!”

“……”阜远舟无语地看着他,“你好意思说他是文官么?”那个文官有这么好的身手的?

苏日暮龇牙:“不准人家多方面发展啊!”

阜远舟磨牙,“……重色轻友这种事不要做得太过火了!”

白袍子书生不屑,“这种事你比我做得顺手多了!”

阜远舟无奈,懒得和他抬杠了,摆摆手道:“得得得,赶紧把人搬走,别在这里秀恩爱了。”这不是诚心酸他么?!

苏日暮却没动了,看了看那房门,确定没什么动静了才把好友往旁边拽了拽。

“干嘛?”阜远舟被拽得有些莫名其妙。

苏日暮盯着他,“我说子诤,你给我说实话,甄侦到底是什么人?”

阜远舟一愣,有些意外,“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苏日暮在原地踱了几圈,微微烦躁地挠了挠后脑勺,一会儿才道:“我知道他身份不简单,但是这么成天出这事出那事的,我这不是……这不是闹心吗?”

阜远舟目光动了动,“这会儿知道闹心了?当初死活要和我呛声的是谁?”

“我又不是因为这个闹心的,”苏日暮嘀咕,顿了好片刻才道:“他整天神神秘秘的,我就是觉得、觉得有点不安心。”

阜远舟轻微怔住。

见状,苏日暮不解,“怎么了?”

阜远舟挪开眼,喃喃道:“闻离,你这么在乎他,我不知道该不该高兴才好。”

苏日暮越在乎一样东西,他和这个世界的羁绊就越深,怕只怕,感情投入得越多,便越收不回去,失去的时候就越痛苦。

由此想到自己和兄长的前路未卜,也不知是不是最近的事情太多而自己太累,阜远舟只觉得一阵悲从心来。

“没有什么好或不好的,我早便说过了,不管他是谁,于我来说都不过是个整天催我戒酒吃药的混蛋罢了,你说的没错,因为在乎,所以我才想知道他究竟在做什么,”苏日暮笑了笑,脸上有种特别的神色,说不出是不是深情抑或是伤感,“再说,还能有什么身份比我们两个的更叫人目瞪口呆呢?”

阜远舟眼中迅速泛起一丝苦涩,像是满月的海潮一样淹没了曜石般的瞳仁。

窗外雨声依旧,淅淅沥沥的,仿佛要将天地吞食了似的。

“我有跟你说过,玉衡暗地里有一批势力仅供皇帝驱使,与此同时也制约着皇帝的一言一行,你还记得么?”阜远舟冷不丁的起了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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