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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生生拖着两个人下地狱。

其实也无关对错,世间哪有那么多对对错错是非分明的准则呢?只是有的时候即使有两个选择丢在你面前,你也惟独仅有一步路可以走罢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这样的选择他做过了太多,只是那一次格外痛苦罢了,也许是他还未曾成长到无坚不摧。

其实时间也不是很长,也就两年零五个月而已,直到某一天,阜怀尧发现自己两个月没有等到他出现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隐秘的地方,成了他们两个永远不为人知又永远被自己埋葬的秘密了。

帝位之争已经开始,他们没有退路,更不能留一个可以供自己露出弱点的地方。

阜远舟心知肚明,阜怀尧心知肚明,也明白他的心知肚明。

年少的尚且柔软的心,在那一刻被坚冰武装完毕。

“那时候……”阜远舟听得怔了神,那个被他在筹备帝位之争的那两年用来藏匿情绪的地方,早已被他丢到了身后黑漆漆的过去里,却没有想到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宫里让它重见天日。

在御花园那个角落,被一棵棵巨大的树挡住,是没有地方能够往里看去的,阜怀尧不管在哪里听着他的抚琴弄箫,都只能听,不能看。

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对于铁血酷戾从不枉费一分心血的皇太子来说到底有什么意义?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阜怀尧的声音清冷,像是流淌在身边的水一样,“说来不过徒增烦恼罢了,你莫要想太多。”

阜远舟忽然问:“皇兄,你是不是喜欢我很久了?”

阜怀尧愣住。

阜远舟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默地等一个答案。

抵不过他的坚持,阜怀尧无奈地摇了摇头,幅度很小,不知是不是怕惊动了此时沉默的他,“不久,只有六年而已。”

水面已经退到了腰腹的位置,前方仍然是没有一丝光亮,照不到阜远舟此时微微睁大的眼。

六年……六年前?在他成为文状元惊艳天下的那一年?

原来真的很久……久到他都不知道自己除了做个文状元之外还做了什么能让兄长记忆深切的事情。

阜怀尧似乎能够明白他此时所震惊着什么,淡漠的声音轻了一些,被黑暗拉扯出一丝奇异的温柔,“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鲜少有人能离我那么近。”

抵足而眠,相携洛阳,同走市井,并肩殿堂……真的好近,近到生命三分之二的时间属于江山,剩下的都属于他。

“也许,只有你不觉得我是天下至尊。”

觉得他会冷,觉得他会热,在他面无表情地处置了朝堂的害群之马的时候,也会轻轻拍着他的肩膀说皇兄别难过,在他掉进护城河的时候义无反顾地追了过来,抱着他冲进太医院时洞悉他苍白的脸色不是震怒护卫不得力而是寒冷水的温度……只有他才当他是人,而不是无情无欲的神。

“也许……只是缘罢了。”

最后,他如是说,叫阜远舟再次红了眼眶。

也许是缘,也许是孽,但是——这一生,舍你,何求?!

……

第三百七十七章 倒下

当水面齐到膝盖的时候,前方终于出现了几缕光,微弱地照亮了几节阶梯。

阜远舟精神一震,不过也提高了警惕,背着人慢慢走了过去。

阜怀尧想让他把自己放下来,不过阜远舟没有反应,只是继续往前走,他似乎想要阻止,可动了动唇,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衣服上身上的水滴滴答答落在阶梯上,回音在身后狭长的过道里,显得格外清晰。

走上阶梯,阜远舟已经能够确定这已经是地面了,也的确透来了柔和的光线,不过这些光线却不是外面的天光,而是夜明珠的光芒。

上面是房间,一个看起来没有出口的房间,很大,青色的石板铺成的地面,也没什么花纹,光秃秃的,除了镶嵌在墙壁上的夜明珠外也没什么多于的摆设,一眼看去,只有房间中间有一个柱形的石台子,到人的腰部位置的高度,台子的中间放着一个菱形的宝石盒子,不过巴掌大小。

即使不用人提醒,阜远舟也心知肚明,这就是宿天门门主拿来跟他“玩游戏”的奖励了——给阜怀尧解毒的,踅目蛊的雌蛊。

“不要妄动……”察觉到了自家三弟的不安定的情绪,阜怀尧微微用力按住他的肩膀,也许是在水里泡太久了,他的声音深藏一种倦怠的虚弱感。

阜远舟却把他放了下来,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个菱形盒子,“皇兄,你在这里等我。”

阜怀尧落地的时候脚步不稳地踉跄了一下,但是很快就稳住了自己,没有惊动全神贯注注视着宝石盒子的阜远舟,他抓住了对方的手臂,“先找出口。”他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只要拿了那个盒子,他们很可能就没办法走出去了。

可是阜远舟却是坚持,毫不迟疑地巧力挣开他的手,将他推到阶梯边相对安全的地方。

“不够时间了,皇兄。”阜远舟如是说。

他何尝不知道现在应该静观其变等精通机关的苏日暮找过来再说,但是他认得这个房间里的机关,那个石台子是中空的,一段时间后就会裂开,里面装的是能腐蚀宝石的剧毒,宝石盒子掉进去,一眨眼就能融化成水——连同里面的踅目蛊雌蛊一起化成水。

而从他们走上阶梯的时候,机关已经启动了。

阜怀尧几乎冲过去拦他,但是脚下一动,他整个人就晕眩起来,用力扶稳墙壁才能让自己不至于跌倒。

与此同时,阜远舟已经掏出了一个防水的羊皮纸包,将里面的粉末洒了出去,内力一拂,瞬间席卷整个房间。

然后,一根根透明的金蚕丝沾上荧光的粉末现出形来,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四周纵横交错,若是贸贸然走过去,恐怕只会被切成无数块碎肉。

阜远舟皱了皱眉,找准了金蚕丝的源头,拔出琅琊,挑断。

空气之中霎时间一阵破空之声,绷紧的丝线飞快窜缩,在几个眨眼后变成小小的蚕茧大小的一团掉到了墙角边。

阜远舟抿平了唇,盯着没什么动静的地面。

好一会儿之后,他才迈动脚步。

阜怀尧有心想阻止,但是他明白自己阻止不了这个人,就像对方对他一样无可奈何一样。

避开了几处机关,阜远舟才走到一半,而那个石台子已经裂开了些许缝隙,宝石盒子的一边就倾斜着卡在了缝隙里。

他看得心惊肉跳,一心急的后果就是他踏错了一步,几乎被那块地板翻出来的尖针扎到。

阜怀尧惊住,却不敢出声分他的心。

阜远舟回了他一个让他安心的笑容,然后凝重地继续往前走。

在最接近石台子的时候,那个裂缝已经很大了,宝石盒子半个都陷在了里面。

但是石台子的边缘也骤然裂开缝隙,喷出高高的火焰。

阜远舟已经准备去拿那个盒子了,但是蓝绿色的火光噌然冲天而起,烫得他的手条件反射地缩了回来。

这是一种特殊的火焰,不知道用什么物质燃烧起来的,比寻常火焰要热太多,易燃太多。

而他的背后,那些石板也开始一块块陷落,露出铺满利刺的地下深洞,逐渐将他和石台子一起变成一座小小的孤岛。

阜怀尧站在另一边,脸色显得越发苍白了,“远舟,回来。”

他这般说道,是难有的命令语气。

但是阜远舟只是遥遥看了他一眼,带着笑意,带着温柔,带着深情,利刃一样划破空气,直击心口。

然后,他转过身去,伸手拿火焰中的宝石盒子。

阜怀尧似乎又看到了当日启禄殿中的蓝衣俊美的男子,他那时也是带着这样的笑容伸手去拿他肩膀上的毒蛇。

历史何其重复,缘来缘去,来来回回都是相似的过程相似的结局。

素来坚忍的帝王终于疲倦地靠在身后的石壁上,似乎不堪重负一般,连眼睫都沉重起来,却硬撑着不肯闭上眼,直愣愣地看着孤岛中的阜远舟,冰冷的眼角被火光融化,流露出痛苦的气息。

如果生在这样的皇家坐在这样的位置,安逸就必须用更大的代价来换取,那么这一生究竟还要经历过多少次痛彻心扉,才能换你我一世的平安喜乐?

如果真的如此,你我……定要共同承担。

再快的速度也比不上火焰吞噬织物的速度,阜远舟的动作很快,但是他的衣角仍然被火焰烧着了,但是他还是用力握紧了盒子将它取了出来,宝石的温度都是暖融融的。

烈焰影响了他的视线,当他发现有一股绿色的雾气跟着盒子一起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了,不可避免地吸入了一部分。

阜远舟急忙侧开身体避开这股烟雾的同时,也飞快地拍灭了身上的火焰,这一切动作说来话长,可是也不过是两个眨眼的事情,阜远舟甚至还未扑灭袖子上最后的火星,就感觉眼前一黑,整个人往身后的地下深洞砸了进去。

黑暗不过维持一瞬,他强硬地将意识拔醒,在壁上一抓一拍,身体就朝对岸飘了过去,同时掷出了抓到的碎石,在中途泄力的时候,借着飞驰的碎石再度拔起,飞到对岸抓住了一块突出的地板。

但是那块青石板也开始陷落了,承受不住阜远舟的重量,一下子跌了下去。

阜远舟的身体猛地一坠,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下坠的动作就停住了。

他下意识地往上看去,看到的是男子苍白毫无血色的冷厉面容。

石板的陷落已经停止了,阜怀尧紧紧抓着阜远舟的手,被他下坠的重力拖得往前滑了一些,眼看着就要跟着他一起掉下去了。

下面利刺折射着冰冷微芒。

阜远舟立刻脚下一蹬,借着阜怀尧的力就翻身上去了,将往地下深洞跌的兄长抱了个满怀。

落到安全的地面上,两个人双双站稳,平复一下跳乱了的心脏和紊乱的呼吸。

“皇兄……!”还没等他拿着那个宝石盒子向对方表达自己的兴奋之情,阜远舟的表情就僵住了。

因为阜怀尧在他面前微微前倾,朝他倒了下来。

年轻威仪的天仪帝无论是被病痛折磨还是醉酒之后,都从来不曾有倒下的时候,因为他是一根支柱,是玉衡的天的支柱。

但是他今天却在阜远舟面前倒下了。

阜远舟近乎茫然地接住了阜怀尧,顺着对方身体的重量滑坐下去。

他抬起了揽住对方的那只手,上面粘稠的艳红色几乎刺伤了他的眼睛。

视线缓慢地下移,落到阜怀尧后腰上那片刺眼的血红上。

像是猛然惊醒一般,阜远舟几乎是抖着手去撕开那处的衣衫,看着那个被泡得泛白又被撕裂开的伤口,目龇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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