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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接下了圣旨,神情万分愉悦。

传旨的大臣前脚刚走,少府后脚就进了长乐宫。少府是掌皇室私库的官员,九卿之一信重非常管天子钱包的人嘛,绝对是亲信。

“少府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见教”都是老熟人了,长公主半开着玩笑。

“姑母,吾奉今上之命来交割田庄。”这位大人非但熟,曲里拐弯地也能和天家扯上亲戚关系,因此自然和刘公主也算得上亲戚四十出头了,叫姑母有些勉强,但不算错。

“田庄今上于吾”长公主莫名其妙,大弟要送自己田庄吗

“否,”少府晃了晃脑袋,从怀里掏出帛书简册等物,递出“今上仁慈,以城东田庄一所赐予陈翁主。”

“阿娇陛下赏赐田亩于吾女”长公主乐了。城东那处田庄她知道,刘启陛下还是太子时置办下的,是一块水源丰沛、地力富庶的土地,二百多顷吧。一贯节俭的大弟好大方

“否,”少府君又晃脑袋了,让长公主很有抽他一下的冲动好好的事老摇头做什么搞得人七上八下不踏实。

总算少府主官还有眼力,急忙直捣中心“非天子赏馆陶翁主,乃今上以仲父赐女侄陈娇”

长公主眼睛一亮,惊喜交加“既如此,吾当亲往兄弟居处称谢”

少府微微一笑,躬身向皇姐行礼,告退。

目送背影远去,陈须吞吞吐吐问出了心里的疑问“阿母,天子赏馆陶翁主,今上以仲父赐女侄陈娇何所差”说来说去还是这两个人,搞那么复杂干吗

馆陶长公主乐滋滋地将相关文献和凭信收起,一心二用地给长子解惑“阿须,记得天子赐臣下者,国财公义,可夺;仲父赐侄女者,私产人情,不可夺。”

“哦”陈须这下领悟了皇帝的赏赐,是国政层面的事,以后有差池是会被朝廷缴回的;而舅舅给侄女的礼物,是私人恩情,即使以后有了新的天子找茬,也不能褫夺天子舅舅可真是费心o啊

长公主现在整个人都是喜洋洋的两百顷良田值钱,但更贵重的是弟弟的心意;这样细致入微的体贴着想,说明天子大弟对女儿是真心疼爱。圣心眷顾,才最要紧

哎呀,封户也是可以夺回的后知后觉的陈须忽然想起,当下苦了脸“阿母,一万降至六千,何乐哉”

“一万,六千,孰少孰多”长公主一挑眉,笑问。

“自然万多。近双倍矣”后者几乎只是前者的一半这还用问陈须一肚子疑虑,不懂向来厉害的母亲这回怎么搞出如此低级的错,以致蒙受损失

“非也,非也,”长公主随手拿过一把折扇打开,摇了两下“六千者为多”

“啊”堂邑侯世子猛地跳起,往门窗望一下,接着又跑去查看墙角的冰块是否化完,然后就是满脸纠结地端详长公主显然,他怀疑母亲中暑糊涂了onno

哎,还是不及阿硕机敏哪刘公主侧头,举起扇子遮住自己失望的表情,开始想念次子手头刚得的确切消息,陈硕正在被带回长安的路上,大约两天后到达。晚了两天若陈硕在,恐怕在她第一次拒绝恩赏时,就了解她的意图了。

微嘘了口气,长公主把手中的折扇往前一指,往陈须额头轻点了一下“阿须,万者半生,六千者一世,孰重焉”得从长期考虑嘛

“阿母”陈须睁大眼,总算渐渐明白了其中的诀窍。

长公主和蔼地微笑,一片柔慈。

封户和封邑是不同的封邑可以传给继承人,而封户却不能。受封之人一旦辞世,封户每年的税收就会重新上缴国库。长公主就算长寿,最多也只能陪儿女半辈子,怎比得上孩子们有自己的终身收入强

长公主所思、所量、所谋、所重者,唯子女长远的利益

一旦想通,陈须立刻站起整了整衣冠,完完整整向母亲行了两拜四叩的大礼,感恩戴德“儿须,代硕娇二弟,谢阿母大恩”

长公主端坐着受了礼,又细细地叮咛“阿须,汝为长兄。谨记自持守重,以护佑硕、娇。”

陈须点头不已,眼中闪烁着真诚。

须儿也是有自己的长处的。刘公主一边满意着长子的纯挚,一边心头别有滋味吃亏了,还是吃亏了自己的孩子们毕竟不姓刘,较之皇子公主,甚至比之阿武家子女,还是亏了些。身为人母,哪能不寻机做些长远谋划呢

803 莲子莲心

未央宫的宫道上,宁女手捧御赐熏香急步快行。

这些天以来,天气越来越热,气温也越来越高。在外面行走,汗流浃背;耽搁得越晚就越难受。得快些走,皇后那里还有好多事等着她呢。

随着汗水越流越多,衣裳紧紧黏在背上,宁女不舒服极了。

每月十日领熏香是十多年下来的惯例,在太子宫时就是如此;陛下登基后,则改为去宣室殿领。这是天子专门赐予皇后发妻的恩典,所以她这个椒房殿首席女官就必须大热天的亲自出动。

突然,一个小人从路边林荫丛中窜出,结结实实撞在闷头走路的女官身上,让后者几乎站不稳跌倒。小人大叫“宁女尚”

“哎呀十皇子”宁女大吃一惊。怎么会在这里遇到他哦,这条路和漪兰殿很近。

想起自家皇后细致入微照料这小子那么久,却莫名其妙惹上一堆闲话和麻烦,宁女官心中就一阵不自在。退后半步,女官向皇子行了个规规矩矩的宫礼,朗声道“参见十皇子。”

“阿宁,”小男孩鼻头耸耸,拿一双可爱的大眼睛委委屈屈地瞅着她“阿宁,吾乃阿彘啊”

刘彘皇子一把搂住对方细腰,扭着身子巴巴地撒娇,和当初在椒房殿里一模一样。

“十皇子,咳咳,十皇子,有事”被男孩熟悉地动作引动了美好回忆,女官有些尴尬,语调在不知不觉间放柔。

小刘彘仰起头,一条胳膊攀缠宁女,另一只小手从怀里掏出个手绢包,踮起脚尖递过去“阿宁,阿宁,烦将此物件交予母后。”

“甚物”宁女官好奇了。打开丝帕,只见是一大把莲子;每颗都挑去了苦芯,粒粒饱满洁白,干干净净的煞是可爱当令的消暑佳品,生吃煮汤两相宜。

宁女惊讶地合不拢嘴“皇子,此莲子”

“阿彘亲为,亲为哦此乃阿彘为母亲为”刘彘黑亮黑亮的大眼眨也不眨,重重地点着头“阿宁,汝告之母后阿彘甚为思念”

“阿彘”椒房殿女官这回动容了

莲子易得,去芯繁难。莲子中央那根绿芯味苦,留着影响口感,但要去掉却十分麻烦。这个年纪的男孩正是顽皮好动之时,又加上皇子之尊;那么一大把莲子,亲力亲为需要何等的耐心和细致

这番心意难得

“哈,好啊”皇子拍着手转圈圈“阿宁又呼吾阿彘也”有时候,太恭敬可不是好事。

宁女也跟着笑了。毕竟同一宫檐下生活过一段,做不到真的视如陌路上次之事,说到底也不是小孩子的错。

刘彘拉着宁女,问候一番薄皇后的起居,又扯些琐事,才不情不愿地回去他是借玩捉迷藏溜出来的,不能在外面太久。

走之前,十皇子粘粘糊糊地那份恋恋不舍,惹得宁女官都红了眼圈。

最后临走,小家伙还不忘回头一通挤眉弄眼,连连嘱咐“女尚,切莫告之漪兰殿,阿母不喜呢切记哦。”

见小皇子的背影消失在灌木花丛,宁女官不禁深深叹息多好的孩子,孝顺又贴心。若他是皇后之子,该多好啊

刘彘的开溜,没有惊动任何人;漪兰殿里平静无事,直到

“啊,啊啊莲子莲子安在”南宫公主手捧空空如也的彩陶罐,凄厉的叫声响彻云霄,撕裂了黄昏的宁静。宫人和侍从个个失色,南宫公主怎么发飙了

噔噔噔噔脚步踏在漆木地板上又急又快,震得案几上的杯盘都微微发颤

哗啦一声,南宫扯开小弟南阁的拉门,大喊“阿彘”

刘彘皇子稳坐案前,正用青草编织一只蜻蜓;闻声头都不抬,仅给火烧火燎的二姐一个大白眼,半句话也欠奉

“南宫,南宫,发生何事”倒是阳信公主听到动静不对,赶来了。

南宫侧头“大姊吾莲子失窃”

阳信一愣谁会偷那个二妹也是,喜好莲子也犯不上这么大呼小叫啊多没风度,有失体统。

“阿彘”对上弟弟一张冷脸,二公主踌躇不前了算了,小弟从来讨厌莲子,送给他也不会要的。肯定不是阿彘

大姐一回头正是阳信。南宫也一举否定了大姐的嫌疑大姐和阿母一样,怕胖怕得要死,除正餐外从不碰任何零食。所以,也不是她

那么南宫立刻转身,目标直奔西阁哼她撞见过好几次,小妹偷偷摸摸从自己的罐子里拿莲子吃。一定是淋滤这混蛋

西阁里,可怜的林滤公主在怒气冲冲的姐姐面前连话都说不全了“没,没,阿姊没”

可惜,三公主对暴力的恐惧,被二公主自动解读成了做贼心虚﹏

南宫冲上去一把抓住妹妹的脖领,劈头盖脸就是一通怒骂“林滤,林滤盗窃在前,半颗不留于后实乃可憎至极”

二公主完全有理由愤怒,那些莲子都她亲手一颗一颗挑拣,一粒一粒挑芯,再仔细洗过收起来的南宫嫌宫人手笨不干净,都是亲自动的手,那个耗时耗力啊

“大姊,大姊”小公主被二姐吓坏了,顾不上解释,尖声向后面跟来的大姐求救。

这下,南宫更认定小妹是罪魁了,勃然大怒之下挥舞着拳头就往妹妹招呼上去“大胆,妄为”

南宫的手还没沾到妹妹的外袍,小公主就闭眼杀猪似地叫唤开了。

“南宫,住手,住手”大公主挺身而出,阻挡大妹行凶。

南宫不敢揍大姐,又不甘心罢手,绕着姐姐打妹妹三姐妹很快纠缠成一团。一旁的侍从拦不住又扯不开,现场陷入一片喧闹混乱。

终于,漪兰殿的当家人上场了。王长姁半披着长发出现在西阁门口,和平常一样的从容不迫“阳信,随我来。”

“阿母”大公主看看涨红脸的南宫和惨白脸的林滤,犹豫不定。

王长姁淡淡扫过室内,对小女儿求救的眼神视而不见,掉头就走;同时召唤次女“阳信”

大公主不敢忤逆母亲的命令,狠狠瞪了二妹一眼警告她别太过分,不甘不愿地起身跟随。

王美人的起居室里,素雅的曲裾鞋履已经齐备,青铜镜前梳篦簪环一应俱全。

王长姁刚落座,阳信立刻取过梳子为母亲梳发;娴熟灵巧的手指下,别致的发鬟不多时就出现在王美人头顶大公主对打理头发有罕见的天赋,比受过专门训练的梳头宫女的手艺还要好,这对王美人是意外之喜。

王长姁对着镜子转了转身,满意地笑了。阳信松口气,拿起两只雅致的发簪,边小心往母亲发髻上插,边轻轻问“阿母,南宫及林滤”

“无事。南宫力弱。”王长姁直接打断女儿的话头,摆明不愿多管。

她哪有精力管那些零食零事兄弟姐妹间总会打架。两个丫头人小力弱,打不死打不残,有什么要紧

她有更重要的事要操心今天,天子很可能会召她侍寝。为这个机会,她已经向御前几个重要内官送出了大笔钱财可怜她背后没有贾夫人程夫人那样的娘家财力,那些金块可是好容易才弄到手的。

时辰不早了,一定要快快打扮妥帖才行

未央宫中,佳丽如云;掖庭之内,每月都有新美人选入。她年纪大了,前后生过五个孩子,再没有当初动人的颜色。以后,她和皇帝亲近的机会只会越来越少;所以,每一次侍寝都不能浪费,都不能有闪失

“阳信,用心”王长姁手中的丝巾甩到女儿面颊,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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