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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忘记同胞的弟弟呢望望小宦官疾奔的背影,广川王摸摸下巴,扯动嘴角一乐。

回过脸,刘彭祖立即摆出一张一本正经脸,庄严地高声轰赶看热闹的人群,尤其是那帮官员贵族“未央宫非市集酒肆,诸位恬为君子,聚众者何故”都看什么看啊有什么好看的

有头有脸的,急忙低下头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广川王这还不忘在背后猛打预防针“诸位君子,知否知否流丸止于瓯臾,流言止于智者;流丸止于瓯臾,流言止于智者”

这下,有身份的跑得更快了;有些人还边溜边向身后作揖。而没头没脸的下人们,也加快了脚步火速离开。

广川王刘彭祖说这话的意图,再清楚不过今天看见的听见的,识相点都给埋肚子里去,别胡说八道。如果外面传开来,就反过来证明都是你们在放、流、言到时候,别怪皇家没提醒

没一会儿,现场就变肃静多了。偌大的地方,只剩下昏迷不醒的梁女官,不知死活的胖胖兔,抖如筛糠的长乐宫随从,二比一殴打姑父的刘非刘发,和照顾表妹的刘馀和刘彭祖。

“阿娇,阿娇做甚”鲁王刘馀感觉到小表妹在扳他肩膀,低头问。

阿娇不说话,只用力拉鲁王表哥的衣服,用力拉,往一个方向用力拉。刘彭祖稍事琢磨,出手帮着表妹将鲁王的身子转过去,转成面对陈午的方向。好了,这下陈娇不动了。

馆陶小翁主坐在表哥怀里,两只乌黑晶亮的大眼圆瞪,咬着下嘴唇,静静地、冷冷地盯着打架的三人。广川王刘彭祖和鲁王刘馀彼此瞧瞧,明白了阿娇妹妹,要看着堂邑侯挨揍

第三拨,几个小的也赶到了。

刘彻、刘胜、刘越几个,是跑到上气不接下气,中间好险险断气。跑到地方一看架还没打完,几个小皇子“熬熬”欢呼着雀跃着冲进战圈,一拥而上原来一比二的战况,终于演化成一比多群殴

堂邑侯的心里,比吃了一百斤黄连,还苦他不是没尝试加以解释,但奈何皇帝的儿子们摆明了不听啊

如果说刚开始时,陈午还能依靠出色的武技和耐力,保持勉强不败的话。到这时候,就再无抵挡之力了小皇子们年少力弱,武技稀疏,但胜在心狠手辣,什么都敢干其中有两个在第一时间内就抽出了短剑,直接往姑父身上捅如果不是刘非刘发两个大的,好歹记着无论如何不能出人命,风风火火给拦下,陈午就是有十条命也交代进去了。

再往后,事态毫无意外地向一边倒方向发展。倒在泥地里的堂邑侯陈午,很真实地很彻底地威风扫了。可即使趴地上不能动了,几位小皇子还不放过他,你一脚我一腿,可劲儿地踹、踹、再踹

刘彻先住了脚。跑到鲁王身边,看阿娇。

“阿娇阿娇”胶东王大吃一惊,向鲁王广川王惊问“血,血阿兄,阿兄”

啊血刚才看过没出血的,现在哪来的血两位亲王吓一哆嗦,急忙从观战状态中回身,再度低头检看。

是有血不在身上,是嘴边阿娇咬破了下唇。鲜红的血,顺着雪白的肌肤流向下颚,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迹﹏

刘彻急忙打怀里掏出手绢,给擦。可擦了还有,擦了,还有

“阿娇,阿娇,松口松口呀”三个亲王你哄我劝,急得不得了。

可阿娇听而不闻馆陶翁主只目不转睛地盯着地上的陈午,鲜亮的贝齿死死咬着嘴唇,黑亮的眼眸背后,有小火苗在蹿、在烧

几个亲王,都露出了惊恐之色;一时,又不知道如何是好。

“阿娇,阿娇”遥遥的,传来长公主的声音;一声,近过一声。

听到声音,刘非多此一举地对鲁王说“姑母来也”此时他已经出场了,单看着弟弟们不让下手太重毕竟真把姑父打死,即使皇家也会为难,不好处理啦。

鲁王微笑点头,迅即面色一变,抬头环顾大喝“速、速速携陈午离开。”

刘彭祖一愣,当下领悟;火速叫过几个壮实的宦官,让立刻把陈午拖走有几位亲王也随即醒悟过来,指挥中人的指挥宦官,拦着小弟弟的拦弟弟。通力合作之下,很快,堂邑侯陈午就给象拖死狗一样被拖走了

陈娇很不高兴,在鲁王表哥怀里挣扎着,显然认为打得还不够鲁王几个赶忙安抚,连连说是“阿母来也,阿母来”

“阿娇,阿娇”长公主驾到其时,现场很干净,陈午已被没影儿。

“阿娇阿,阿娇”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的女儿,长公主颤抖着,声音都变了。

“哐啷”一声响,馆陶长公主扑过来一把抱过女儿,痛得心如刀绞“阿娇呀”

“阿母,阿母哇呜呜呜哇”从头至尾就没掉半颗眼泪的阿娇,等到了母亲怀中,放声、嚎啕

侄子们围成一圈,很感动地陪着姑妈表妹伤心。刘彭祖逮个空隙,拿手肘顶顶弟弟刘胜,往不远处努努嘴。

中山王刘胜看过去长公主裙裾边的地上,一柄长剑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熠熠的寒辉

1604 有所不可为

盛夏灼热的阳光,毫不吝啬地在没有任何装饰的白衣上晕出一片淡金。袁盎以手遮额,看了看太阳在天空中的位置,随即安静地尾随引路内官,步入宣室殿。

引路那根本是多余哪里是厅,哪里是堂,哪边的长廊供官员出入,哪边的回廊里等候着郎官和侍从即便一直合着眼,袁盎都绝不会认错、走错。

“袁大咕,”内官发现说错了,很不好意思地笑笑“袁公,敬请稍后”

袁盎不以为意,含笑拱手为礼。如今一介白身,宣室殿的内官还肯费心称呼他一声袁公,已经是殊为礼遇了。

待大宦官离开,袁盎站直。举头环顾,触目所及是林立的甲士、驯服的宦官、来回巡视的武官、衣冠楚楚的官僚、辽阔的庭院以及肃穆庄严的宫殿。

宣室殿,宣室殿,大汉之中枢所在他袁盎,终于,又回来了袁盎心头,一时百感交集。情绪复杂地一路打量侍卫们挺拔的身姿,身上鲜明的铠甲,和腰间手中闪烁出凛凛寒光的剑戟,前汉官最后把目光在殿门口的剑架上停驻高高的剑架上,空无一物;这意味着现在宣室殿的东内里,没有官员。难道天子,今天只见他一人

不需想回答。负责内殿的内官出来,宣布天子召见。袁盎褪去履,解下自己随身的两柄长剑,搁上剑架后,跨入门槛进去就知道了。

待看清殿内情况,袁盎微微一怔,立刻行大礼参拜;边拜边在心里奇怪,皇太后怎么驾临宣室殿了往常窦太后有事,都是请天子去长乐宫商议的啊。

“将军免礼,”窦太后出人意料地在天子之前开了口“今邀公入宫,实乃为一天家内事。”

袁盎“太后,盎愿闻其详。”

出言回答的,不是太后,而是皇帝。天子不带任何感彩地说“陈午呃,堂邑侯陈午近多行不端,吾欲加以惩戒。”

的确是内事,怪不得没其他官员在场。袁盎向上行了个礼“上明言,不端者何”

“堂邑侯殴”说到这里,刘启皇帝突然语顿,片刻后,面不改色地继续“殴诸王。”

堂邑侯打皇子袁盎侧头,瞅瞅天子旁理直气壮的窦太后,彻底无语

虽然他袁盎现在是无官无职,进不了庙堂也入不了宫;但昨天宫里事实发生了什么,他还是清楚知道的这就是仕途多年、与人为善的好处。袁盎吞了口唾沫,问“陛下将奈何”

“重惩”这回又换成窦太后发言了。

瞧瞧天子毫无异色的脸,袁盎明白这对大汉第一母子已就此事达成了共识。深深吸口气,前任袁将军恭声道“盎不才,私以为不妥。”

窦太后的语调,比刚才冷了起码二十度“为之何”自窦皇后成为窦太后,敢在帝母面前说不的,实在罕见

袁盎“于国,诸王为尊,列侯为卑。”皇太后和天子,齐齐点头,称“是”。

袁盎“于私,姑夫为尊,子侄为卑。”窦太后和皇帝,一起皱眉,沉默;国母还低不可闻地“哼”了一声。

袁盎装没听见,一躬身,朗朗“夫尊卑有序则天下和,以小过重惩堂邑侯,窃为陛下太后不取也”

天子有点迟疑,望向母亲“母后”

“陈午小儿,尚公主而多不敬,即令贬为庶人亦不为过。”窦太后冷肃之色,尽显。

然后,您就可以让您喜欢的大孙子陈须顶替他那个讨厌的亲爹,继承堂邑侯爵位就知道您老人家打这主意呢。袁盎垂着头,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偷偷咧嘴问题是,也得找个拿得出手的理由啊这殴打皇子的罪名,众目睽睽的,如何安得上

袁盎讲得实在“尚主不敬,薄惩即可否则,难以服众矣。”废掉爵位话,就太严重了。

“重重惩,何不可”窦太后不满,很不满就打算搞个冤狱了,又能怎么样

袁盎淡淡回答“堂封侯午少年得志,素骄,弗稍禁,以至此。”真心话,陈午这人实在谈不上坏。不过是自幼家里纵容惯了,长大娶到嫡公主又人人让着,于是做事欠考虑了些。

皇帝此时插话“亦何如”那又怎么样这个姐夫都不想要了,还顾忌那么多干嘛他的姐姐正值盛年貌美,大汉有的是俊美才郎,还怕找不到合适的

“今,暴摧折之。午为人刚,乍逢起伏,自死”袁盎停了片刻,接着说“陛下竟有杀姊夫之名,奈何”

天子纹丝不动。女婿是半子,不是真子杀兄弟,会在青史上留下恶名;姐夫妹夫的,弄死几个关系不大

袁盎看不见皇帝的脸色,但也猜得到天子的想法“况,上岂不怜长公主子乎”

“此言何出”天子挑眉,凉凉问“陈须得袭爵,何损”

“陛下太后,父不善终,而子袭父爵,可乎”袁盎挺直了腰背,大声问。

“”窦太后和天子同时愣住,仔细想想,这样的做法的确有可争议之处。

“受之,有亏孝道;不受,有负天恩。”袁盎叹口气“届其时,诸公之闻,市井之议,公子须如何自处人言可畏呀,陛下,太后”

窦太后和皇帝心一沉这些舆论如果哄起来,几方面的压力,可真够陈须受的。可别好事办成坏事

“若除国,须另封,何如”天子提出另一个方案。废除堂邑侯爵位,摆脱掉陈午,然后给长公主的孩子们另行封侯操作上虽然麻烦些,但可行。

“陛下,太后呀”袁盎悠悠长叹,向大汉帝国的两位实际统治者深施一礼“岂不闻吴太伯故事乎”

“吴太伯”窦太后读书不多,对古代典故知道得更少。天子则面色凝重,陷入了沉思。

袁盎“启禀太后吴太伯,太伯弟仲雍,皆周太王之子,而王季历之兄也。季历贤,而有圣子昌,太王欲立季历以及昌,于是太佰﹑仲雍二人乃礶荆蛮,文身断发,示不可用,以避季历。季历果立,是为王季,而昌为文王。”

讲到这里,窦太后想起来一点“昌,周文王”

“然,”袁盎颔首“太伯之礶荆蛮,自号句吴。荆蛮义之,从而归之千余家,立为吴太伯。 ”

“吴太伯之流芳百世者,其当立而三让,尽孝行悌,深明大义也”袁盎凛然伫立,义正,词严“古之贤者,伯夷叔齐之忠孝,延陵季子之仁心。王教德化,上与太后不可不察也。”

窦太后还在那里琢磨伯夷、叔齐、季子这三个是怎么回事,天子已长叹一声,向母亲进言“母后,欲投鼠而忌玉器势不可为,势不可为也”

皇家可以依仗权势,却不能毫无顾忌地为所欲为。吴太伯,仲雍,伯夷,叔齐,季子这些人,都是大孝大德的先贤,也是大汉立国以来一直着重表彰的典范。在这样的社会风气和道德标准面前,要把侄子们和陈午撇清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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