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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盎互相看看,同是瞠目、结舌、讶然、沉思、了悟

奉天子之命拱卫疆土的大汉藩王们,在入京朝见上是有明确制度的,多不成,少也不行。今年,不是梁王该入朝的年份。

按原定计划,新娘梁王主应由其兄弟和梁王属官一齐护送入京,先住梁王官邸;成婚之日,再由新郎陈须亲迎至长公主邸成礼本来就没刘武什么事窦太后突然冒出新要求,明显是借题发挥,假、公、济、私。

天子不吭声,一个劲给袁盎使眼色说话啊阻止啊

袁盎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试图劝阻“启禀皇太后,此非入朝之年;且女父主婚,于礼不合,有入赘之嫌呀”他没撒谎,只有倒插门女婿才是由女方父亲主持婚礼;而赘婿,是非常非常被人看不起的您老不是一直很疼这个孙子的吗

“无妨,无妨”没想到,窦太后根本不在意,乐呵呵辩解“女入男家,谁人误解”

君臣俩相视,苦笑他们低估了母亲对儿子的思念。于心爱的梁王相比,孙子陈须只得暂时往后排。

袁盎舍下老脸,再做一把努力“皇太后,若梁王入朝”

“非入朝,非入朝此乃梁王入京嫁女,非入朝。”做母亲的反复否认,强调、强调再强调坚决不能是入朝,算成入朝她就亏大了这次嘛,是藩王例行入朝之外的,是多出来的、额外的一次骨肉团聚

“二月阿须成婚,二月嘛,二月”窦太后陡然发觉,还可以深度挖掘一下“婚礼立春年冬至。哦不,梁王于冬至前入京”

既然来了,就提早些,母子兄弟们一起过冬至过年节。举家团聚呐,多难得大汉皇太后,自顾自陷入了美妙无比的憧憬从十月到二月,足足五个月,嘻婚礼之后,阿武爱女心切是人之常情,还能再拖一两个月,哈

为了阿武能顺理成章地及早入京,陈午必须赶快滚窦太后神情一肃,冷冷道“老妾认为堂邑侯即日出京”

猜到皇太后的想法不难窦太后疼爱梁王之心,天下共知,是恨不得年年月月留在身边。袁盎那边,无奈地瞅瞅天子母性强悍,母性强悍啊瞧,多精明的皇太后。我是没辙了,陛下您的母亲,自己试试吧

皇帝看看老谋士,又望望母亲,和颜悦色地声明“母后所言,甚是。得与阿武相聚,团圆骨肉共度佳节,吾心甚慰、甚慰”

喜滋滋拉过大儿子的手轻拍拍,窦太后连声称赞,脸上绽出母爱欢乐欣慰的光辉。

袁盎深吸一口长气,把头低到九十度,咬牙忍耐不行,一定要忍住绝不能这时候笑出来,皇帝会恼羞成怒的那就前功尽弃啦

此时此刻,大汉的皇太后已经坐不住了。她有好多好多事要安排呢

找书吏给梁国写信,告诉小儿子如果来不及,人先进京就好。嫁妆嘛,可以以后慢慢运。

用最快的飞骑给梁王送信。

呀,出来那么久,不知阿娇怎么样了可怜的小乖乖受了气,都不肯吃东西呢女儿劝过来没有

阿嫖知道今天这消息,一定高兴。一劳永逸啊

阿武入京后的住宿,得另行安排。梁王府两三年没住人,一定不舒服。

还有礼物和娱乐哎呀,时间好紧。

本来,天子还想和多时不见的袁盎聊些朝局之类的大事;但挡不住窦太后在旁老是催老是催,只能扔下一句“卿,待日后多叙”,起驾陪母亲回长信宫,给姐姐通知好消息去了。

陪袁盎往外走的,与进来时是同一个引路内官。前者保持着和入宫时一模一样的悠然,后者于客气之余,添加了十分的敬意。

伫立在未央宫的大门外,回顾金色的阳光下,大汉的未央宫巍峨肃穆,和不远处深红色的长乐宫相映、相辉。

“卿,卿”重复又重复,舒心的笑纹隐隐爬上面颊和额头;袁盎累积心头已久的一股郁气,舒缓开去

出计策请天子腰斩御史大夫晁错后,吴王刘濞并没有按他所说的退兵。担上杀师恶名却一无所得的皇帝陛下,怒火中烧后来,虽因窦太后的求情,天子没有再行追究;但袁盎的名誉和前途,全部戛然而止

不是他恋栈权位,但以那样不光彩的方式离开官场,实在不是他袁盎所能忍受的

想他袁盎,顶着强盗父亲,从吕家一个小门客起步;数十年兢兢业业,侍奉吕后、文皇帝、当今天子三代;一步步,熬为大汉朝二千石的高官;其中之艰辛和心血袁盎的眼眶,湿了

再过两天,新的官职任命就能下来了吧袁盎背负双手,踩起了方步。

意外啊,意外袁盎不无恶意地想在他忧愤交加、百思不得出路的当口,没想到陈午会送给他如此一个好机会而且是内外结好,名、利、双、收

低低地,袁盎笑了,笑得万分开怀重登禄位之后做一段时间,然后就辞官回家。这样,就算给自己的仕途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同时,也为袁家子弟以后入仕做官,留下足够的资本和铺垫。

“袁公,袁公”步行中的袁盎,忽然听到街那边有人呼唤。

隔着车马川流的街道望去,街对面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由一中年男子搀扶着,正向袁盎行礼。两人的相貌很相似,显然是血亲;老人手中,赫然是一柄装饰炫目的长拐杖。

陈氏这对父子,可真是急啊袁盎向侧迈出一步,做出避不受礼的谦虚姿态。

长拐杖上的特殊纹路和装饰,袁盎认识,那是先帝赐给天下长者的王杖专打官员不法、贵人失礼的当年他还是在职高官的时候,就得避让七分;如今他是白身,就更甭提了。

陈氏老人手持王杖,目光迷茫地站立着。他的儿子叫过仆人照顾父亲,自己则东躲西蹿地跑过街道,向袁盎行礼问道“袁公,袁公,敢问”

“成矣”袁公淡淡回答“为天使,往赴三越之地。”

“三三越”陈家子喜出望外;满口道谢着,回身向父亲报喜去了。

袁盎在这边,有滋有味地看着陈家儿子连蹦带跳地挤过车流,冲回对面;看着做儿子的指手画脚向父亲报告;看着当街的父子俩,欢天喜抱在一起;看着陈氏老人又一次向自己方向施礼。

啧,陈午还真是讨人嫌啊袁盎耸耸肩,再度摆出最谦虚的态度,恭恭敬敬回礼;边做,边安慰自己好歹看在这对父子送来的那么多黄金美玉份上,多回几次礼也是值得的

对面的老人家呈乐不可支状,大吵大嚷地吩咐儿子“吾儿呀,置酒,置酒,今宵摆宴合族同庆”嫌不过瘾,陈老翁竟一步跨进车流,挥着他那柄长杖,迎风当街起舞

即使见多识广,袁盎还是被惊到了上帝,这可是长安城最繁忙的街道啊

只见陈氏老人明明老眼昏花,却无所顾忌到处横冲直撞;逆着车流的方向一面转着圈,一边大笑大叫“快哉呀快哉”他的儿子老神在在,领着仆从紧随父亲,一旁保护。

马嘶,人叫;磕到,碰到街道上的车流和马队,当即陷入一片混乱。

几个马夫或车主,要么伸出头开骂,要么亲身跳下来想将这几个引发交通堵塞的捣乱分子拿去见官。然而,当目光触及王杖,所有的谩骂和行动虎头蛇尾,消声匿迹

“王杖老”袁盎浅浅地一笑,在夏日明媚的阳光下悠悠然欣赏起这出别出心裁的街景比蜗牛还慢的马车,敢怒不敢言的骑士,逆向起舞的白发老人,炫目的王杖,视而不见的巡查军队,指指点点的行人还有,长安城浓绿的树荫和如火的夏花

1607 皇帝舅舅

锦绣交辉的红色纱绡上,铺满了缠枝的石榴花、石榴果和鸾凤。纱绡被的中间高高隆起,鼓成一个看上去很喜气的包包。

“阿娇”

包包,一动不动。

“阿娇呀”好几个声音,汇在一起呼唤。

包包非但不张开,还往里缩了缩。

“阿娇乖呀”声音更软更柔,充满了怜惜和温暖。

喜包摇、摇,还是没开。

薄皇后、长公主、城阳王后、贾夫人,四个大人面面相顾,无言强不得,逼不得,劝不成,该拿这发脾气的小翁主怎么办

束手无策啊

外间传来通报,天子和太后回来了。城阳王后慌忙行礼告退作为臣妻,她是不能和天子共处一室的。

不管几个女眷的敬礼,皇太后一进第一句话就急急问“阿娇进食否”

长公主拉住母亲,哀叹“阿母,阿娇委屈呀”果不其然,对馆陶长公主来说,错处永远是别人的,绝不会是自家女儿的。

想到孙女背股摸上去又烫又肿的触感,窦太后的鼻子一酸原来都是柔嫩细腻、如玉如脂的她怀里精心呵护大的阿娇,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罪啊

“阿娇”窦太后谈向前,想抱抱孙女;没想到却被天子拦住了“陛下”

天子捏捏母亲的手臂暗示,移步到榻边,对着纱绡被包包“阿娇,阿娇”

包包动了动有反应。

天子故意发出不悦的话音“阿娇不见阿大,阿大去矣”

包包摇摇,晃晃,终于开放“阿大”

湿漉漉的大眼,红通通的小鼻头,乱蓬蓬的头发天子暗叹一声,向侄女张开双臂。

阿娇滚进皇帝舅舅怀里,泪珠儿吧嗒吧嗒往下落“呜呜,阿大,呜”

“噢,阿娇,不哭”天子调整一下小女孩的坐姿,小心避开伤处,拍抚侄女的后背安慰着。

长公主搀母亲坐下,眼圈又红了“母后。”窦太后默默握住爱女的手。

“阿大,裾服二母赠”这是指她的漂亮新衣服。浅黄色的曲裾,是薄皇后亲自缝制的。

“阿娇,无忧,无忧,二母为汝新置。”薄皇后听到,好一阵感动。小侄女的衣服几十箱,件件精美。能记挂这身夏装,可见是把她这个舅母放心上了。

“阿大,呜,玉兰”

天子想起不久前,确赐过阿娇一枚羊脂玉的白玉兰雕件。皇帝微微蹙额那块羊脂玉少见的通透光润,再找一个倒不容易。

长公主“呦”了一声,急急从外间拿进只匣子;里面,白玉兰赫然完好无损皇姐懊恼地解释内府送回来的。阿娇前面没说在意这个,她就随手收了没想起说手钏虽然散架子了,可幸白玉兰没碰到。

“阿大,珠囊”

贾夫人在一边,不无遗憾地告知海珠囊损坏比较严重。不过内府工匠的头儿保证,一定能修缮好;就是要等上十天半个月的。

阿娇扁扁小嘴,随即问出“阿大,胡亥”

“胡亥,太医处就医。”长公主回答女儿。

馆陶翁主很关心宠物的情况“何如”

“阿娇,阿娇,胡亥在呢”碰巧在此时,平度公主大呼小叫地跑进来。她的后面跟着窦绾和刘彻,还有两个两个抬方案的内官。

方案上,胡亥胖胖兔四肢大开,毛茸茸的白肚皮向上,一动不动仰躺着横看,竖看,都是为主尽忠,呜呼哀哉了。

“哇阿大,呜呜”阿娇一看,一头扎进天子怀里,大哭。

长公主忙不迭去安抚她的宝贝,抽空瞪小家伙们一眼不行了还带回来干嘛真没眼力见儿。

“咕”窦绾吓得一声不敢吭,平度小公主站在那里傻眼。只有刘彻比较机灵,窜上去捅捅胖胖兔的肚皮,向姑妈和父皇陈清说“没死,父皇、姑母。阿娇,胡亥没死”

阿娇从舅父怀里探出头,提心吊胆看胖胖兔在胶东王的严重骚扰下,划拉一下腿脚,再划拉一下,最后干脆翻个身,改成趴着

“呼”所有在场的人不知不觉都松了口气还好,是活的;真不敢想象这兔子有个好歹,小翁主会哭成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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