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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审问着实挖出了不少内情——从顾家内部的勾心斗角,到林瑶病情的由来,再到薇薇安那诡异神秘的底细,甚至顾海怪异的病情都似乎有了线索:既然有人知道服食婴儿的邪术,怎么就不能知道采补呢?

所以一切的关键,就在薇薇安。

然而,薇薇安却给他们搞起了神秘——自从被顾夫人呵斥后,她就再也没出现在众人面前。她把自己锁在了一间单独的病房,死活不肯开门,甚至拒绝出来吃饭。

熬了整整半天,林简和萧振衣都待不住了:顾海的病情急迫,已经是越来越拖不下去了,就算林瑶半昏迷中的呓语未必可信,也必须要试一试了!

他们找到了苏洛,想让他强行打开病房门逼问薇薇安。苏洛还在迟疑不决询问详情,忽见一个白大褂匆匆走来。

走近一看,那白大褂面目清癯,正是昨日质问林简的那个秦歌。

秦歌疾步凑近向苏洛点头致意,而后转向林简萧振衣,语气颇为焦急:“请问你们谁负责顾海的具体治疗?”

林简不明所以:“我们两个都是?”

“那好。”秦歌低声道,“外面有个年轻人要求面前见顾总的主治医生,他希望你能出去亲自见他。你们方便么?”

两人莫名所以,糊里糊涂的点了点头。

秦歌左右环顾,又悄声道:“他反复叮嘱,一定不要告知顾总的母亲和未婚妻……看他的神情,似乎不像是空穴来风。”

“是吗?”萧振衣起了兴趣,他顺手从兜里摸出一根草来,三折四折歪七扭八,随后一把扯断——

“不错。草蛇灰线伏笔千里——这人确实有点意思。”他盯着断草,声音轻柔,“咱们得马上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吃动物婴儿由来已久。

红楼梦里贾母吃的牛乳蒸羊羔,那羊羔就是“没见天日”的。

☆、 白瑕

出乎意料,约他们出来的竟是一个清秀俊气的瘦弱青年。当萧振衣与林简拉开椅子在对面坐下时,他只是微微抬起漆黑暗沉的眸子,不动声色地扫过两人,目光冰凉似水。

“你好。”林简颇为局促的招呼。

“你好。”青年唇角一弯,露出一个若有若无的微笑。他端起桌上的白瓷茶杯,蒸腾而上的氤氲水汽模糊了他苍白的脸。

“两位就是顾海的主治医生了么?真年轻啊。”

青年的声音自水汽后传来,气息缓慢悠长。

“不错。”萧振衣瞥了一眼林简,神色镇静。

“是么?”青年低头欣赏茶杯里翻滚的绿叶,语气极为平静。

他轻轻晃了晃茶杯,低头抿了一口热茶,闭目久久不语。

“阁下有何贵干呢?”萧振衣冷声道。

“贵干?没有。”青年放下茶杯悠然一笑,眼眸之中却一片淡漠:“我不过是想问问顾先生的现状,姑且尽一点故人心意罢了——不知两位可能赐教?”

林简心头一跳:顾海的病情对顾氏关系至重,整个医院早已被下了封口令,对外统一口径只说是小病……这年轻人是什么来路,为何要关心顾海的病情?

萧振衣与他对视一眼,各自会意。林简转过头去,装出一副森严的面孔。

“不知阁下是什么人?”他竭力绷起声音压低嗓门,模仿苏洛训斥下属时的特色:“顾先生不过是偶感微恙,你这样打听是什么意思?”

“偶感微恙。”青年根本就没理会他那张板起的脸和冒牌的总裁腔,他悠然自得的搅了搅杯中茶水,语气平静无波:“原来是‘微恙’么?”

他这一句话出来,桌旁的气氛立刻就冷了下来。对面的两人虽尽力装得不动声色,却都暗自瞟来瞟去疯狂互换眼神——

“卧槽这是怎么回事?这男的好像知道点内情啊?”

“妈了个哔的你不是说草蛇灰线吗?你特么也一头雾水?”

“算卦又不是剧透!哪里有那么详细!”

“现在怎么办?硬挺着说他一派胡言还是干脆招了?”

“桥豆麻袋,待老夫先搞个射覆……林公公你先拖拖时间——”

“两位眼睛不舒服么?”

“没有没有!”林简忙道,“啊——只是——只是没反应过来……”

“没反应过来?”青年淡淡一笑,“我不过是问个病情,两位有什么反应不过来的?莫非顾总的病情涉及个人隐私么?那就恕我冒昧了。”

“不是不是,只是——”

“只是没什么!”萧振衣霍然站起,一口截断林简的支吾,“阁下所料不错,顾先生的确已经命若游丝——不知你有何指教?”

他这样仓促而来,桌上两人简直是猝不及防。只见那青年面上一呆,原本苍白的脸色连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去了。他目不转睛的谛视萧振衣,嘴唇微微颤抖,惨白乌青。

好半晌,那青年才缓缓挪开目光,哑声道:“是吗?”

“不错。”萧振衣神色严峻。

“原来如此。”他垂下眼帘,表情暗沉难测,“不知又是什么病症呢?”

这次萧振衣藏了实话:“梦魇不安,气血两虚,病势沉重不起。”

骤然听到这话,青年的面色愈发难看,眼眸中竟然有了一丝恍惚。沉默良久,他掏出一个造型颇为朴实的钥匙链来搁在桌上。

“既然如此。”他慢慢起身,目光寸寸扫过两人,“我就不干扰两位工作了。这个钥匙链,就麻烦两位转交给顾先生吧。”

“——对了,如果见到顾先生的妻子薇薇安,就说白瑕拜上吧。”

青年迈开步子,头也不回的走远了。

剩下二人相对无言——

又是薇薇安!

说实话,两人怎么也没想到当他们满脑子里都塞着薇薇安时,会如此凑巧的一进大门就遇到本尊!

“两位有时间么?”

不过是一个晚上不见,薇薇安的气质已经彻底完成了从温婉知性家庭主妇到人生多舛命苦怨妇的区别,当她惨白着一张犹有泪痕的脸双眼红肿的挡在走廊中间时,两人心里都窜出了一打的知音标题。

“你有什么事么?”

无论私下感叹过多少次知人知面不知心,看着这张憔悴支离生无可恋的脸,林简还是觉得有些怜悯。

“没什么。”薇薇安楚楚一笑,不胜凄凉,“我不过想问一问阿海的……”

她停下了话头,目不转睛的死死盯住林简腰间。林简正莫名所以,忽见她往后蹭蹭倒退,然后一声惨叫,发力狂奔了出去!

“这是怎么——”

两人惊呼未罢,就见薇薇安凄厉长号,哐当一头撞在了雪白墙上,仰面直栽到了地面。

“……回事?”

林简呆呆低头,却见一条钥匙链半露在了裤袋外面。

“你才来了两天,医院里已经塞进两个重病号了!”苏洛咬牙低声道,“林大师!你就不能控制一下节奏么?”

林简深深感觉冤枉:“苏总,谁知道这薇薇安是怎么一回事啊!要说家暴她的也是顾夫人呐,怎么就见着我反应这么大?”

“顾夫人?”苏洛面无表情,“顾夫人那边放话说薇薇安死活都与她无关。要不然就凭着惊吓到顾氏儿媳的罪名,你吃不了也得兜着走。”

听到“死活无关”这样的话,就连萧振衣都诧异得摇头:“这位倒是真铁石心肠,”

“铁石心肠?”林简不屑,“不如说是急于撇清关系吧。听她昨天那句话,我不信她儿媳的事情她是被蒙在鼓里。”

苏洛皱起浓眉:“就是顾夫人真说了什么,你们还能借着这句话去逼问么?你倒不如想想,薇薇安身上有什么猫腻?”

他口气虽是疑问,黝黑双眸却瞬也不瞬地落在了林简身上,眼神颇为意味深长。

“……苏总你的脑瓜子不是盖的!一眼就看出端倪了!果然是总裁!”

被这眼神一扫,林简浑身一个机灵,连忙掏出钥匙链双手奉上,还颇为谄媚的拍上了几句马屁。

这几句马屁之拙劣,拍完后连林简自己都尴尬透顶,更遑论高冷的苏总了——苏总修长白皙的手指悬在了他的手掌上方足足五秒,才面无表情的拎起了钥匙链。他将钥匙链拎高细细打量,忽而皱起了眉头。

“这钥匙链的材质好像不同寻常……你们在哪里找到的?”

“一个又高又瘦的男人。”萧振衣迅速答道,“他让我们转交给顾总,说是故人的一点心意——喔,他还说什么白瑕问候薇薇安。”

“白瑕?”苏洛悚然而惊:“你真听清楚了,是白瑕?——怎么可能呢?好久没有他的消息了……”

“白瑕这人有什么不对么……”林简弱弱道,“看起来很正常啊……”

“没什么。”苏洛那张长年不动声色的俊脸上难得的出现了一丝裂痕,他犹豫片刻,涩声接道:“我是三年前见到白瑕的,当时他是顾海的私人医生,据说医术很有独特之处。后来有谣言说……”

苏洛的脸色已经和他的语气一样诡异透顶了,林简下意识觉得他接下来说的内容不会对自己的三观多么友好——

“……说他和顾海之间,相当——相当——亲密。”

“蛤?!”x2

——在经过三天的艰苦努力后,他们终于帮顾家打探出了足以拍上二十五集狗血剧的豪门私密。从已掌握的线索来看,似乎是白瑕和顾海勾搭在前(根据苏总友情提供的八卦——话说苏总怎么对这种事这么如数家珍?),而后薇薇安利用林瑶泡上顾海逼走白瑕,最后过河拆桥干挺林瑶成功上位。当然,这位未来顾氏儿媳的背后还有顾夫人的影子……

这样繁复曲折的隐秘,这样不为人知的底细,也多亏了他们严密推理(有吗?)、法术高强(毕竟山中无老虎),才能抽丝剥茧,真相大白。现在,一切的秘密都被揭穿了,一切的手脚都被洞悉了,豪门世家的陈谷子烂芝麻,算是让他们翻了个底朝天。真是能气死私家侦探羡煞小报记者的成就啊。

当然,还有一点细微的瑕疵:

到·底·特·么·是·谁·把·顾·海·给·采·阳·补·阴·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射覆法,属于算命中的急就章——如果手上没有蓍草龟壳等等器具,时间上又容不得掐指慢慢算,就随便“射”一物,以简化后的八卦“覆”出大概结果。

小儿抓周就属于射覆法一种

☆、 异类

薇薇安仰躺在雪白的床单上,头裹绷带,脸色比床单还要惨白。她的乌黑长发铺散蜿蜒,像是垂死的干枯的水草。

“您来啦。”

她盯着天花板,声音轻微沉郁。

“我们都来了,”苏洛缓缓道,“你执意要见我们,又有什么话要交代么?”

“交代?”薇薇安咯咯轻笑,嗓音喑哑撕裂,“是啊……对我这种人只能用交代两个字了呢。那我就老老实实交代了吧——林先生那条钥匙链,是白瑕给的么?”

“是。”苏洛冷声代答。

听到这句,薇薇安嘶声惨笑,凄厉之极。笑了片刻,她缓缓闭上眼睛,眼角渐渐有泪水渗出。

“报应!”她喘声道,“来得好快的报应啊!”

说完此句,薇薇安竭力挣扎着仰起头,死命地瞪视林简,那目光灼灼发亮可怖至极,唬得林简险些往后倒退。

“林先生!”她发狂似的连喘带咳,双眼睁得前所未有的大,“林先生!我不怕死!可我也决不能就死在白瑕手上——你们可以处理我!可你为什么就要放过白瑕?!”

她这几句拼了命似的嘶喊真是惊心动魄,却也叫人莫名其妙——“我们为什么要处理白瑕?”萧振衣忍不住回嘴:“薇薇安小姐,林先生和我可都不是什么神经兮兮的卫道士啊——您找错人了吧?”

“找错人?”薇薇安喘息道,“找错人?你们还要装聋作哑么——是,我是该死!可你们就能眼睁睁看着一个活死人招摇过市!你们不是要降妖除魔的么?白瑕是个死人啊!白瑕是个死人啊!”

病房里一片寂静,林简和萧振衣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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