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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凡凡好奇地打量着两侧雕梁画栋的房门:一枚上品灵石便可随意进出?

自然有时间限制,一枚上品灵石,一个时辰。二位女修在旁,莫如水不敢对白凡凡摆出任何不满的情绪,只得耐心解释,若未及时补充灵石,内里的一切皆会自动关闭并送诸位出门。

简言之,没钱,便轰出去

第三层便是诸位休息的地方了。莫如水领着他们站定在一扇房门前,取下腰间灵牌置入房门,见木门缓缓打开,露出精致宽敞的内里,这灵牌便是诸位自由出入灵船的凭证,待离去之前交还船夫便好。

这间是其一,一旁还有两间,不知哪位道友

莫如水的视线在几人身上无声无息地划过,只见君月粗粗扫了一眼,随即开口:师姐你住这儿吧,我去一旁瞧瞧。未等杜照卿回应,君月冷厉的目光便落在了自己身上,白凡凡赶忙一挠脑袋,追上君月的脚步一并去瞧另两间房。

房内布置陈设相差无几,未曾商量,君月便顾自敲定了第二间房,而后砰的一声紧闭房门,将小丫头乖巧的视线隔在了门外。

没了两位女修的照看,莫如水立时不再伪装,她嫌弃地上下扫过白凡凡,领着她开了第三间房的木门,语气也少了些热切:就是这里了。

见她转身要离去,白凡凡赶忙出声唤她:等等!

还有什么事。她不耐烦道。

你说灵船总共有四层,此刻不过三层,还有一层在哪儿?

莫如水冷笑着轻嗤一声:船底,海奴居处,你要去瞧瞧?

白凡凡当下脸色微变,露出了几分害怕:海奴

她自然听说过,海奴原是普通凡人,被灌以毒物而变得面目全非,它们力大无穷,但相貌奇丑,面貌都被厚重的毛发覆盖,全身上下皆是主人抽打而出的伤口,因其体质特殊,伤口永不会治愈,它们一生被虐,直至死去都不会获得自由。

瞧见她眼中的惊慌,莫如水鄙夷地轻哼了声,扭头离去。

第31章 洗髓(一)

窗外的雨下得极大, 雷鸣交叠,雨声淅沥。

白凡凡凝望着端坐在她身前的女子略微出神,女子的面目被一团云雾笼罩、看不分明, 仅能通过对方娇弱的身形辨出几分温柔。

女子轻轻一咳,半晌才将目光从轩窗外收回。

哥哥姐姐行行好, 赏点儿吃的吧, 哥哥姐姐行行好谢谢这位大哥,谢谢!雨声不知何时渐弱,来往行人中, 一阵虚弱的童声引来了旁人的注意。

白凡凡坐于此处已良久, 这雨下了多久, 那乞讨的孩童便在树下躲了多久。

乞儿脸上同样被一团云雾笼罩,分不出相貌,只是身形骨瘦如柴,风吹便倒, 靠声音能辨出是个小女娃。

女子的目光在乞儿身上停留片刻, 随即轻轻唤了声:小姑娘。

树下并不能完全遮风挡雨, 乞儿将头转向此处,见女子向她招了招手,这才一手牢牢抱住破烂不堪的瓷碗,一手在额前撑起一面小帘向她跑来。

大雨淋了她一身, 直至站定在轩窗旁的檐下,乞儿这才免于雨水浇淋,肩头湿意冷得微微一颤:姐姐找我?

女子脸上的表情分辨不清, 可白凡凡依旧能感受到些许温和的笑意:饿了吧。她将桌上的糕点向窗边推近些许,笑盈盈地看着女童。

乞儿仿似为这善意所怔,良久才试探性地指了指自己:给我的?

是啊, 吃吧。

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食肆内雅致的布置,迅速取了一枚糕点,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白凡凡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流转,正在她以为女子有话要问之时,只听得耳畔蓦然传来一声细弱的轻哼,乞儿吞食的动作赫然僵住。

咳咳咳她猛烈咳嗽,好似被糕点卡住了喉咙。

下一秒,一口鲜血喷出,洒遍窗边案桌。

白凡凡大骇,赫然站起身,只见乞儿微俯下身,吐血不止,而那女子,全程端坐着未有动弹。她平静地注视着吐血的乞儿,语调柔和地问了一声:好吃吗?

现在哪是询问糕点是否好吃的时候!

白凡凡正打算上前探查乞儿情况,熟料乞儿蓦然倒抽一口凉气。

啊一声尖锐的惨叫下,乞儿痛苦地捧着脸向后退去,雨水毫不留情地打湿她的衣衫和发梢,将她身上宽大的衣袍浸湿、湿漉漉地贴在身上。

她怎么了?白凡凡半倾身子,低声询问,可女子好似并未听见她的话,只顾自望向窗外街上蜷缩成一团的女童。

尖叫声中,只见乞儿一边挠着泛红的脸颊和脖颈,一边痛苦地呜咽。常年未修剪的指甲将双颊挠破,其上渗出鲜红的血液。

片刻,便见血液悄然变黑,变作黑沉浓密的毛发。彼时毛发正源源不断地自女童的伤口长出,挤压着伤口,痒意和痛意成倍折磨着乞儿,令她苦不堪言。

白凡凡惊诧地注视着这一切,喃喃着向后退去:海奴

她退了数步,却被身后一道庞然大物堵住了退路。突如其来的撞上令她心头一震,白凡凡僵硬地回过头去,迎面撞上一张布满黑色毛发、只露出一双黑黢黢眸子的高大怪物。

怪物咧开血嘴,好似冲她一笑。

可笑声,确似一声又一声沉闷的叩击:咚咚咚咚咚咚

白凡凡倒抽一口凉气,瞪大双眼向后倒去,脑袋尚未触地,便察觉周身猛然一颤。

下一秒,她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是一面刻工精美的吊顶屏画,耳畔传来一阵接一阵咚咚的敲门声。

廖小友,你还好么?杜照卿温和的关怀自门外传来,白凡凡立时精神一振,坐起了身。

我很好她一边庆幸方才只是个梦,一边手忙脚乱地穿鞋去开门。

房门甫一打开,迎面便见杜照卿平静温和的眸子以及君月冷厉嫌弃的神色。

我听闻你方才惨叫,怕你出什么事,这才前来看看她三人方入住,尚未在房门加禁制,是以轻易便听到了这头的动静。

迎上白衣女修的目光,白凡凡有些不好意思地一挠脑袋:方才做了个梦,姐姐不必担心。

没事就好。杜照卿侧过身去,避着并不看那房内景象,你若是饿了便来找我,我领你去楼下吃点儿东西。

等等见二人放下心作势要离去,白凡凡赶忙唤了声,神仙姐姐,我有一事相求。

你这臭丫头费事一箩筐,真拿我师姐不当外人了?

白凡凡顺势一缩脑袋,退后了半步。

君月杜照卿止住了她要说的话,面目平静地转头看向小丫头,何事,你说。

我知晓拜入绝尘山非易事。她小心地扫了眼面色不善的君月,我如今还是凡人之躯,望姐姐在修行路上指点一二。

她还不想连师门也未踏入,便被一纸否定于门外。

这恰恰也是我想来与你商量的。杜照卿仿似忆起了什么,轻轻一笑,你若真想拜入师门,如今的模样是万万不行的。

迎上小丫头期待且紧张的眸子,她给了身旁君月一个眼神暗示,待君月面无表情地离去,才缓缓扬起一道温和如风的笑意:我能进去说么?

当然可以!白凡凡连忙侧开身子让出路来,仔细观察门外无人后,喜不胜收地合上了木门,姐姐有什么吩咐的,廖芥定铭记在心。

杜照卿抬手一挥,在门墙落了隔音的禁制后,才轻轻开口:吩咐算不上,你想修行,身上的血是你如今最大的障碍。

脸上的笑容缓缓僵住,白凡凡深吸了口气:你都发现了

她未说话,只是轻轻一拍圆桌铺垫着的柔软兽皮,待小丫头心领神会地在旁坐下,才面不改色地继续道:你身上的血过于毒煞,若不洗净,且不说能否拜入绝尘山,便是今后修行亦困难重重。

白凡凡静默地聆听着,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她面色凝重,好似被这事所吓,可转而又目露喜色。

杜照卿被她似喜似悲的神色所惊,连带着语气亦柔和不少:廖小友?

【总部同意修行,毒血暂时允许洗净】

心下默然询问系统的白凡凡得此答案,面上神情立时由愁转喜,以至于她下意识忽略了系统口中的暂时为何意,转而难掩喜悦地问:我身上的毒,是养家下的,可以洗净吗?

养家你的养家,在云州?

小丫头微一点头:这身血伴我许久了。

女修眼底划过一丝难以分辨的色彩:你从小,便生活在云州吗?

是呀。白凡凡点头,睁着一双大眼凝视着对方,姐姐曾经来过云州吗?

曾途径至此。

那神仙姐姐过去可曾见过我?她兴奋地盯着女修,瞧见对方眼中的沉默,这才不以为意地摆摆手,也是,过去我都在养家,暗无天日,怎么会有外人见过我呢

杜照卿面色平静地低眼思忖片刻,随即轻声安慰:今后不会了。

姐姐相信我能拜入师门么?

我女修略微一顿,悄然点了点头。

我也相信自己白凡凡笑弯了眼,我初次见神仙姐姐便觉十分亲近,拜入绝尘山乃心中所念,绝不悔改。神仙姐姐屡屡相救、真心待我,今后你便是我的亲人!

这话任谁也不会拒绝,瞧见女修果然鬼使神差地微一点头,白凡凡收敛了笑意,将双臂交叠置于桌面,乖巧地露出好学模样:那我应该如何开始修行,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杜照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什么先生不先生,凡事未定,莫要失了辈分。当务之急,是将你一身毒血洗净。

白凡凡低头凝视着腕上包裹严实的布条,唇舌溢出些许茫然:真的能洗干净吗?

她忆起原书中的廖芥,因被胡家常年灌以毒药,至十六岁已然浑身是毒,她尝试过千百种方式也无法摆脱肮脏的血脉,直至入了魔,这身血脉于她修魔并无阻碍,这才随时间缓缓平复心结。再到后来,干脆便放任之不再在意。

纵然常年失血而致瘦骨如柴,毕竟还维持着人的相貌,可她内里肮脏一片,仅包裹着人皮又与海奴有何异?

洗净血脉痛苦万分,你愿意忍受这样的痛苦吗?

自然愿意!

她不愿再在自己身上看到任何胡家留下的痕迹,这是她所想,亦是已逝廖芥的心愿。

好,那便去静心阁莫如水所言,里头有万千灵宝法器,既来了,便不要错过。

白凡凡听得半懵半懂,追随杜照卿下至第二层。

狭长的回廊彼时空无一人,回声隐约游荡,唯有头顶一路而去的数颗夜光石散发着幽幽光芒,二人并排步入其间,瞧见纹饰精美的房门外,偶有灵石灵气四溢。

进来。站定在一扇门前,杜照卿轻声唤回了她游走的思绪,待她三两步追上,看清了房内陈设,心下这才忽而生出些许紧张。

第32章 洗髓(二)

屋内算不得大, 但好在陈设简洁,颇为宽敞。

正中乃是一汪半弧形温泉池水,池上白玉瓷贴就的圆台在热雾中若隐若现, 八方由屏扇阻隔,每面皆着各色画墨。

白凡凡的视线扫过屏扇上夸张骇人的鬼神像, 随即落在一旁摆满瓶瓶罐罐的木架上。

耳畔一声轻叩, 杜照卿顺势将门锁上:洗净血液的根源,在于洗髓,唯有纯净的根基方能源源不断生出未沾侵染的血液。

洗髓一词, 她曾听说过, 只是未曾亲眼相见。

杜照卿从容地走向一旁的瓶瓶罐罐, 细长凝玉的指腹轻捏起瓷罐拿近细看:洗髓须靠洗髓丹或洗髓液,灵宝有品级,品级愈是上等,效用愈好。

白凡凡顺势立在她身侧, 学着她的模样拾起一瓶细看, 除却其上粘贴着写有洗髓液字样的红纸, 她看不出这些丹药有何区别。

分辨药材无非有三点,一来品相是否纯净,二来气息是否醇厚,三来杜照卿略微一顿, 三来便是亲自尝试,平素修士靠前两者便能辨别灵宝真伪。

白凡凡将手中瓷瓶放下,低声询问:那这些东西, 品级如何?

只见杜照卿亦放下了瓶罐,面不改色地摇了摇头:此处灵宝品级并不低,平常修士使用或许足够, 可你身上毒物太重,无法完全应付。

白凡凡立时脸色一顿,心底好似有失落的情绪不住徘徊:那我是不是

毕竟仅凭一枚上品灵石换来的一切,灵宝药材的品级堪堪达标不足为奇。杜照卿放轻语气,安抚似的轻轻一拍小丫头肩头,不必担忧,你先去那池边,将外衣脱了。

脱衣服?!

白凡凡登时攥紧衣摆,紧张得红透了双颊。

杜照卿见状,噗嗤笑出了声:洗髓途中脏物外泄,脱衣服,是为了避免污及外衣。

白凡凡自然没想歪,只是在外人面前脱衣,多少有些扭捏和不自在,何况这人是神仙姐姐。

瞧见她将目光重新落在眼前摆满的药材上,白凡凡鼓起勇气,转身朝屋室中央的温泉池水缓步挪去。

池水氤氲着暖雾,将眼前八面屏扇上的鬼神画像染得迷蒙万分、若有似无。她越过屏扇,犹豫地望了眼白衣女修瘦削的背影,攥着衣领的手松了紧紧了松。

白凡凡不要怂!

自储物戒中取出龙髓丹的杜照卿,转头便见小丫头动作利索地脱下了外衣,然眸中笑意在望见她背上错综交横的伤疤时蓦然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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