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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回碧霄宫,就见两个宫女跪在殿门前瑟瑟发抖,哀求道:奴婢罪该万死,奴婢不知傅公子何时离开求陛下饶命!

他几时醒的?容璲不悦道,一个活人都看不住,废物。

回陛下,傅公子未时三刻便醒了,要了衣服,奴婢不敢近身伺候,再后来公子就不见了。宫女啜泣道,太医院的药奴婢刚让人送去兰心阁。

容璲冷哼一声,进了大殿回房换下朝服,一条缠在房梁上的赤红毒蛇倒吊下来,他随手摸了摸:乖,回停鸾宫,朕这没有肉吃。

殿门口的宫女隐约听见容璲轻柔的嗓音,脸色俱是煞白,生怕容璲拿她们喂蛇。

容璲走出大殿时瞥了两人一眼,挥袖道:滚下去吧,叫冯吉把折子送到兰心阁,朕今夜不回碧霄宫。

两个宫女捡回一命,叩头谢恩赶紧退下。

傅秋锋在霜刃台看完想要的情报,暮色四合时才想起来回兰心阁,他对让杨公公招供基本有了把握,后宫毕竟由皇后做主,没有皇后,贵妃也不在宫中,贤妃就是当下的后宫主事者,他现在就差一个当场拿人的理由。

而他当了三十年暗阁首领,最擅长为皇帝不能明言的杀意制造证据,编撰理由。

他边走边想,健步如飞,进了兰心阁,迈上台阶推开屋门。

然后他的手一顿,微微回了下头。

容璲坐在院子里的小马扎上,托着下巴,兴致盎然地笑着凝望他。

爱妃身体好的真快。容璲柔声说道。

傅秋锋眼皮一跳,他总是容易忽略容璲的气息,显然容璲已经在这坐了很久,他干笑两声,拱手道:碧霄宫乃陛下寝宫,臣不敢多留,所以这才不告而别。

你未时就走了,这一下午呢?容璲盘问道。

臣去了霜刃台,正为审问杨公公一事筹划。傅秋锋实话实说。

爱妃带病坚持公务,真令朕感动。容璲眯了下眼,然后尖刻地说,朕也在兰心阁等了一下午,担忧爱妃是否还在发烧,是否会头晕昏倒,太医院的药凉了再热,药效大不如前该如何是好,朕等的心焦不已,从天光明媚等到华灯初上,爱妃还是不回来。

傅秋锋:

傅秋锋只想告饶,您比我还像爱妃。

朕为爱妃精心准备的礼物,恐怕爱妃也不稀罕吧。容璲从袖中拿出一个扁长的木盒,作势就要往水缸里扔。

傅秋锋直接冲上去单膝跪下恭敬地双手抢过木盒:臣多谢陛下恩准!

打开看看。容璲笑眯眯地说。

傅秋锋开了扣锁,只见盒中铺着黑绒布,一柄约莫六七寸的匕首静卧其中,鞘上镶着血红的宝石,金线勾边,奢华绮美,傅秋锋心跳快了些许,他不在乎兵器到底华不华丽,刀剑总让他不经意地回想起那段年少往事,还是短刀和匕首更能让他平静。

他攥了攥手指,尽量压下情绪,握住刀柄,轻轻拔下刀鞘。

没有刃。

傅秋锋按了回去,又拔了一遍,这本该是一柄单刃匕首,但根本没有刃,它只是十分华美,甚至没有开锋。

爱妃不会武功,带了兵器万一被敌人所夺,反而危及自身。容璲很有道理地说,就佩一柄匕首吧,做威慑之用,更彰显朕对你的宠爱。

傅秋锋:

容璲拿过那柄装饰品,报复他塞墨斗的动作,扯开他的衣襟伸手把冰凉的匕首塞进怀里,看着傅秋锋打了个激灵欲言又止郁郁寡欢,一口闷气终于舒了出来。

做朕的剑吧。容璲站起来,掸了掸衣袖,笑意中又有不世的狂傲,朕的欲望没有达成前,无论有锋无锋,朕都不会舍弃,昨夜之事,朕不会再让它发生。

傅秋锋的怨怼和激动都卡在喉咙里,他跟随的先帝也未曾说过这样的话,他一时没有参考,不知如何回复,只是默默地站了起来,沉吟片刻,问道:昨夜之事您莫非要彻查宫中嫔妃的关系网!

容璲:

容璲怒道:滚去喝药!

第17章 无锋02

傅秋锋当即领命进屋,一天没回兰心阁,布置点缀已经焕然一新,字画典雅花卉素净,正厅一派文人风韵,傅秋锋看到这里还算满意,等到进了卧房,气质瞬间又一言难尽起来。

新换的架子床比原来大了一倍,整齐的锦被叠在一边,镜台妆奁帐幔衣架一应俱全,把本就不算宽敞的卧房堆得更加拥挤。

小圆子给傅秋锋端来汤药,傅秋锋迟疑地指指梳妆台,小声道:那个真是陛下的赏赐吗?

是,妆奁连着镜子,也拆不下来,您将就用吧。小圆子也同样小声,陛下等了您许久,脸色可难看了。

傅秋锋心说容璲什么恶趣味,左手接过药碗:各宫妃嫔送来的东西都登记了吗?

公子放心,奴婢都仔细列好了单子。小圆子略显担忧,今天听闻周娘娘的徽怡轩走水,您冲进去救了陛下,又有几家娘娘派人送礼问候,您的伤不要紧吧?

没事。傅秋锋摇头,辛苦。

小圆子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很有眼色地退下了。

容璲一进屋又看见傅秋锋端碗沉思,提醒道:药再热就真得重煎。

傅秋锋回过神,直接举起碗来一饮而尽,比喝酒时豪爽得多,容璲指尖掐着块儿糖停在半空,想逗弄傅秋锋的话还没想好,傅秋锋就先喝完了。

陛下有何吩咐?傅秋锋舔了舔嘴角问道。

容璲自己默默吃完了糖:用过晚膳了吗?

刚在霜刃台用过。傅秋锋答。

坐下。容璲又指指鼓凳。

这卧房实在腾不出太大空间,换了圆桌和不占地方的凳子,傅秋锋不知道容璲在想什么,只好正襟危坐下来。

你怎么没住霜刃台啊。容璲拿出一盒药粉,从抽屉里取了新的纱布,脱衣服。

傅秋锋一愣:还能住在霜刃台吗?

容璲:

傅秋锋随即反应过来,干笑道:臣毕竟是您的男侍,当然还是住兰心阁的好。

少废话。容璲勾了下他的领子,伤不疼了?

臣已无大碍。傅秋锋慢吞吞地松了松腰带,拉下衣襟把受伤的一侧肩膀露出来,纱布隐约透出一点干涸的血痕。

容璲拿了剪子剪开包扎的纱布,想了想,唤人倒了盆温水进来,他把毛巾沾湿,双手也浸在水里。

傅秋锋这时终于觉得不妥,起身道:臣自己来就好,岂敢劳陛下动手。

朕让你坐下。容璲瞪他。

傅秋锋应声而坐,垂着头单手扣住一边衣襟,镇静中还有些不适的紧张。

容璲见此心情又好了不少,拧干了毛巾直接把他半穿不穿的长衫里衣都扒了下来。

陛下傅秋锋顿时绷紧了脊背,攥着挂在腰上的布料,右手下意识摸上被他别进腰带的匕首,即便没开刃,似乎手握兵器就能找回过度袒露自己而失去的安全感。

朕的手凉,不舒服也忍着。容璲拍了拍傅秋锋的肩,用毛巾细细擦去肩胛那几处刺伤的药粉,已经开始结痂了,过几日便好。

傅秋锋稍稍放松,他并没有感到凉,应该是刚才容璲用温水暖了手,这在他的概念里也算是可以自愈的小伤,但容璲这么关心倒是让他如坐针毡百思不解。

臣做错什么事了吗?傅秋锋在容璲给他包扎时,左思右想忐忑不安地问。

容璲打结的手一紧,勒了个死结:朕不能对你好吗?

陛下突然这般无微不至,臣惶恐不能回报万一。傅秋锋拉上衣服躬身行礼。

容璲擦了擦手,一点点扬起嘴角,把毛巾砸回水盆冷笑道:好啊,第一次有人敢拒绝朕的心意,你希望朕像对其他暗卫一样对你吗?

谢陛下!傅秋锋一听这话当即应了下来。

容璲怒气冲冲地剜了傅秋锋一眼:你自己说的,可别怪朕苛刻,今晚朕住兰心阁,你就值夜吧。

傅秋锋对这任务完全不陌生,他自己换药包扎了右手,容璲靠在新床上看书,他就在床边站岗,等容璲要就寝了,他简单洗漱之后继续站岗。

容璲凌晨时醒了一会儿,发现傅秋锋还一动不动地背着手站在原地,他怔了怔,忽然想起傅秋锋在火场之中夺下敌人的刀,却马上将这唯一的兵器给了他。

他不禁反省自己这股脾气来的莫名,恼羞成怒的成分更多,他堂堂大奕帝王,难道还需要耗费心机用小恩小惠拉拢人吗?

傅秋风。容璲喊了一声。

傅秋锋回身拱手道:臣在。

躺下睡吧。容璲翻了个身背对着床外道,这是朕的命令。

傅秋锋腹诽容璲变卦的速度,俯身想从床里拿条被子,结果容璲掀了一块被角过来,嗓音带着睡意绵延的懒散:别乱动,就盖这个吧。

傅秋锋拉过一点被子躺在床边,即使是容璲盖过的,也几乎没有一点温暖,他躺了片刻,听气息容璲应该还没睡着,他抹了抹身下的褥子:若是房间冷的话,臣去找个手炉。

朕不冷。容璲不耐道。

那您没看看太医?傅秋锋一阵深谋远虑,着实有些关心容璲的身体健康,暗说万一还没做到霜刃台高层,容璲先有个好歹,他连个能辅佐的太子都没有。

容璲沉沉地吐了口气,转过身来,阴森森地说:把你的七窍玲珑心挖出来给朕炖汤,朕就痊愈了。

臣知罪,臣闭嘴。傅秋锋果断道,同时在心里感慨容璲终于正常起来,不发什么诡异的善心了。

容璲第二天一早匆匆离开,傅秋锋懒得和送礼的宫人打交道,也直接去了霜刃台,两人行程再次错过,傍晚时倒是傅秋锋先回了兰心阁。

傅秋锋拿着小圆子整理的各宫送礼清单看了一遍,容璲叫得上名字的嫔妃有二十三人,十五人都多少送了东西过来,去掉周婕妤贤妃和贵妃,只剩下五个完全不搭理他。

他记得翻阅过的档案,五人中有个腐书网的嫡小姐,远近闻名的才女,恐怕不欣赏他,还有一个才人,应该实在揭不开锅,剩下的三个绝对就是贤妃的忠实拥趸,不肯给他一点好颜色。

小圆子,为我办件事。傅秋锋左手拿着毛笔写了三个名字,偏过去给小圆子看了一眼,然后送到烛火上烧掉。

小圆子没见过这么正式的阅后即焚,紧张道:公子您说。

我这有几张二十两的银票,你稍后去找这三位娘娘的宫人,拿一部分贿赂他们,给我编造个罪名,然后求他们为你引荐杨公公,就说不想等我出了事,给我陪葬。傅秋锋在小圆子越来越惊悚的脸色中低声说道,而且要快,如果晚了,你的背叛被我发现,我就会消灭证据,错过让贤妃打压我,报仇雪恨的机会。

小圆子瞠目结舌:三个都求啊?

稳妥起见,万一有人不想要这个功劳呢。傅秋锋淡淡地说,若是三人都答应,再好不过,就看谁办的快。

那她们不让我见杨公公,自己去说呢?小圆子又问。

你不会编一半留一半,告密这种事,首先要为自己留退路,不见到杨公公,让他保证你的安全,你就随时反水。傅秋锋耐心教导。

公公子,可奴婢没做过这种事,不会害人呀。小圆子急的直冒汗。

你现在的表情就很好,惊惶又担忧波及自身,况且我保证,这不是害人。傅秋锋从随身佩囊里拿出一卷银票递给小圆子,我全部家当就这些,不会让你白白浪费的,我也是为陛下办事,有陛下和我兜着,你放手去做就是。

小圆子咬了咬牙,下定决心接下银票:您救奴婢一命,就算让奴婢上刀山下油锅,奴婢也做!

放心,事成之后,自有你的好处。傅秋锋起身拍拍小圆子的肩膀轻笑道,等你回来,有进一步消息之后,我再确定下一步。

小圆子闭眼攥了攥拳,壮士去兮般的小跑下去,连容璲什么时候靠在门口都没发现。

傅秋锋也是走了几步才察觉到容璲在门外,连忙拱手道:臣有失远迎,陛下恕罪。

那个小太监,能用吗?容璲抱着胳膊倚在门口。

他若表现的太镇定,对方反而起疑。傅秋锋笑了笑,您何时来的,计划匆忙粗陋,让陛下见笑了。

在你用左手写字的时候,朕就到了。容璲饶有兴趣地看了眼傅秋锋的左手,等你沉下心思制定个周密的计划,朕的皇后之位岂不是该封给你?

傅秋锋谦虚道:陛下折煞微臣,微臣小时候右手受过伤,所以练过一阵左手写字

不用解释,朕知道钟灵毓秀千峰乡。容璲一摆手,跨进屋内,去给朕做点吃的,朕饿了。

陛下想吃什么?傅秋锋问道。

嗯,金玉满堂?容璲想了想道。

傅秋锋心说什么鬼东西,他略一沉默,如实道:臣不是专业御厨,恐怕难以胜任。

葱花蛋,不会?容璲沉下脸来,要你何用。

臣这就去做。傅秋锋眉梢一跳赶紧出门,生怕容璲接着再报点菜名。

他简单炒了个两个蛋,端着托盘回屋,就听见冯吉刚过来,对容璲禀道:陛下,贵妃娘娘提前回来了,现在已到碧霄宫。

傅秋锋放下托盘,看了看自己这简陋的菜,还没等开口劝容璲回碧霄宫,容璲已经拿了筷子准备用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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