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非此非彼(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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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龙华210年。农历四月十八日。

地点: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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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当羽然穿着一身白色邹纱裙推开奉雨阁的门时,看到诉卿一身黑衣,穿着靴子束着长发,利索的侠客打扮站在窗前,气色大好。

这一开门,诉卿便转过头来,眼里那把阴冷的光芒变的温柔。他高兴地说:“羽然,我今儿很好,已经无碍了。”

云鹿探头看进来,见诉卿果真模样不错,孩子一般欢喜地说:“当真好了?可需不需要再休息下?”

骆雨好像在整理行装,他拉紧包裹,对云鹿说:“快莫要叫他躺着了,这几日就总嚷着起来,不允便对我发脾气。今天终于大好了,还怎么甘心躺着?”

“就你好性儿,若是换了我,偏要他再躺几天方肯罢休。”云鹿笑着走进去,帮骆雨整理东西。

诉卿一挑眉头:“云鹿,你这丫头,我素日待你可是不错的。”

“所以啊,云鹿并没有要少侠你再躺下。”云鹿俏皮地说了句。她本身就在外学习武功,后来才跟了羽然从了规矩。见过王府里的阵仗,是以尤其在乎自家小姐的闺阁规矩,自己却像个孩子似的不大在意。

“那我可是要多谢云鹿小姐手下留情了。”诉卿亦是开得起玩笑的,随口回道。

云鹿只是一笑,并没有再说话,帮着骆雨收拾东西。

而这一过程,羽然始终站在门口,不动不语。

诉卿发现羽然没有动静,便从窗户那儿走向门口,问着:“今儿是怎么了?来了半晌,竟是一句话也没说。”

如此相问,羽然才僵硬地笑了一下:“无事,既是好了,那么……那么恭喜啊。”羽然话说的太古怪,引得几个人纷纷看过来。

诉卿靠近羽然,问道:“你怎么了?”

羽然下意识地略微退了一步,她发现今日的诉卿不一样。自见诉卿第一面起,她便觉得他是个文弱书生,还是苦读寒窗十余年的那种。可是今天,他穿着一身黑色劲装,蹬着长靴,长身的褙子显得他异常高挑气势十足,腰间缠一条墨绿色的带子,头发也全部束起,利索干净。

此时她方知晓,他真的是个江湖侠客,和自己的兄长不同,和自己以前看到过的公子少爷,都不同。

“闷了这些日子想来你也乏了,走,我领你去个地方。”诉卿没得到羽然的回应,也不再等。他拉住羽然的胳膊走出房间,只留下一句:“骆雨,你护好云鹿,我们一会儿便回。”

云鹿堪堪追问了一句:“你们去哪里?小姐?”她问得倒急,可却无人回她。二人拉扯着,转眼就出了客栈。

羽然自诉卿拉住她那一瞬起便乱了心神,只顾盯着诉卿骨节分明的手,他正抓着自己的手腕,食指正巧搭在自己的腕骨上。换做以前,羽然只和羽烈有过此等亲密举动,随着年岁渐大,也再未如此过。

诉卿的动作只是无心,却让羽然生出这些思绪,乱了心神,脸颊绯红。但又未甩开他,只借着糊涂,任他拉着走。

一路迷糊,竟不知不觉走进了一僻静的巷子里,诉卿才停了下来。他松开羽然的手,笑着跟羽然说话:“你飞过没有?”

羽然摸摸手绘自己的手,左手握住右手腕骨,不知如何。一时没有听到诉卿的发问,只顾羞涩。

“羽然,你飞过没?”诉卿低下身,微笑着看她。

这一凑近,羽然才反应过来,她退了一步,紧张的看着诉卿,顿了顿才回道:“自是没有。”

诉卿张开双臂,乐着说:“那我来让你试上一试!”说着,他一把搂住羽然。

羽然一惊,挣扎了两下,略有愤怒地凶道:“你要做什么?!”

诉卿又是一笑,他笑的倒干净,能看出他并无轻薄之意。只是纵身一跃,跃到房梁之上,搂着羽然跳在房脊之间。

于轻轻春风吹在羽然脸颊上时,羽然再一次感受到了诉卿的特别之处。与视觉效果不一,他现在才是个活生生的江湖人,行事随心所欲不顾世俗约束,功夫又高深莫测。虽哥哥羽烈的武功也是不错,只他被规矩束缚,这等踩人屋脊的事情想来不是逼不得已,羽烈决然不会去做。

想到兄长,羽然暗下眸子。我这是在做什么?父王哥哥刚刚去世,我竟还在这里和诉卿这样亲密,如此这番,我还哪里再有脸去见死去的父王哥哥……哪里还有脸去见早先亡故的母妃……

“你很紧张?莫要怕,我是绝不会松手放开你的。”

羽然闻言一怔,抬头看了一眼诉卿。他微微一笑,随即小腿发力,两个人腾空起来。

羽然低头看了眼身下的风景,随随便便的小巷子青瓦房,从这儿看竟又有另一番样子。

“漂亮么?京城古巷颇多,虽破旧,却藏有味道。羽然,莫要再怕或者难过。我知你心事,可如今事已如此,再多的思念虽应该,却不如将此心神冷却,多想想如何为他们做些什么。莫因伤心过度误了自己身子,到最后反倒什么都未曾来及做。”诉卿声音沉稳,冷冷静静的说出这番话,着实让羽然觉得感动。

羽然低下头,看着风景,已知道他今日是故意带她如此行之,为了讨她一会儿轻松,让她抛下悲痛。她只当自己这些日子,并未表现出任何悲切模样,却不知他如此心细,枝叶末节也能感到。

“莫要怕……我不会松手放开你……”诉卿偷闲一低头,如是说来。

羽然当他是以为自己害怕这高度,浅笑道:“我不怕,只是从未如此高的看过京城景色。现下觉得漂亮,故未说话。”她眼眸发亮,竟真是不怕。

诉卿见羽然如此不由得略微发了怔。几日的相处,诉卿和羽然已然是熟了,但他偶尔还是不忘她是个王府千金,当她规矩颇多。可是现在,羽然的反应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大小姐应有的反应。如此大胆的举动,她非但不怕,反而带着一丝兴奋。

“你……似乎和我想的不大一样。”

羽然疑惑,抬起头想看看诉卿,可惜刚才诉卿为了更好地护着她将她搂的低了些。故此,她只能看到诉卿的喉结。忽然地心跳加速,弄得羽然措手不及,不敢询问,连忙掩饰自己。半晌,才问:“何处不一样?”

“很多时候,你的处事之风都不像一位娇生惯养的小姐,可又与江湖之女不同。总之,你似乎是一种非此非彼的存在。好似……”诉卿一顿,落在一屋脊上,一瞬不停,紧着腾空而起,在半空中安声说:“好似浅荷初绽,遥遥生于水面,离人世俗气分外之远,随时可羽化然后登仙一般。”

听了他的话,羽然更是面红耳赤,心在胸膛里隆隆直跳。

“非我如此,你是言过了。我只是……”

“只是如何?”

羽然脸颊迎风,望向云端说:“只是如今无牵无挂,偶尔放纵自己,也无人来管,无规矩来约束。这是怕是……是灭府之后,唯一的好处吧。”

诉卿看向怀里的羽然,发觉她淡淡哀愁,唇畔又带着一丝笑意,越发显得面容楚楚哀然。

羽然的美,不仅是遗世独立一般的羽化仙然。她还带着世俗的恨,世俗的愁,还有世俗不甘心的坚强。由此,她身上便多出了其余女子不可能有的韵味。

“不说这些个了……诉卿,你的功夫真的不错。”

诉卿一乐:“怎的?莫不是你从未认识过会功夫的人?想着那些高官子弟也是要学习功夫的,即便不敌我这种从小长在功夫山里的,也应该不会太差吧?”

羽然见他如此,无奈一笑,玩笑的泼他冷水:“这是自然,虽你功夫厉害,却也不一定会有我兄长厉害。只是,他从不会像你这样一般行动而已。”

诉卿急忙叫道:“我平日也是走路的!”

“我自是知晓!”见他着急,羽然更是无奈,笑着解道:“可我哥哥,即便要赶时间,也多是快马加鞭,从没有为了赶路而踩人家屋顶。”

诉卿不以为然:“这就是你们的规矩了吧?也真奇怪,明明有一身功夫的却不用。如此赶路多方便,宛若鸟儿一般自由轻快。”说着,又落在一房梁上,猛然发力,跃的比之前都高。

羽然略略有些怕,低头看去,果真如同鸟儿一般。

她心下默默想道:这就是诉卿与王公子弟最大的区别,他永远不会被世俗所缠,他心里,只有他的对,他的错,再无其他是非对错。所以……今日回去后,必须要默默离开了。再不舍也不可,我此一番路程太过危险,一路艰难,岂有为了我而让他失了这份自由的理,再如此纠缠,只会让彼此连这点情谊都不剩。

想到这儿,羽然忽然心里一痛,不舍之意浑然漫了上来。忽而想起父王总对自己说的话【凡事做前,先问问自己的心,若与心相左,将必不是你想要的,也不会是对的。】

问我的心……羽然眸子一狠,不可,父王刚刚故去,我动了念头已是该死,若再继续下去,便该天诛地灭!

羽然想到这儿时,诉卿忽然说:“到了。”他高高地俯视地面,放松身子,要落在地上。

降落的感觉比跃起的感觉更刺激害怕,羽然屏住呼吸勉强没有叫出声音,待诉卿落在地上后方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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