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莫唤身份(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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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龙华210年。农历四月十七日。

地点: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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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艺笙身受重伤无法再来打扰羽然的生活,而羽然也安然自若地依旧在客栈里,夜间歇在吹露阁,白天便去奉雨阁照顾诉卿。

日子就这么过着,不知不觉又过了七天。

诉卿和羽然每天待在一处,一个半躺在床上,一个侧坐在床边,一个端茶,一个吃药,好像并无什么不妥一般。就好像是,如今他们只是出来游玩,不慎感染疾病需得好好修养一般自在安然。

云鹿举起手里的半身褙子,月牙白的料子,绣着几株冰蓝色的荷花和几片嫩绿色的荷叶。

“杭小姐,你身边这个丫头可真是厉害,我只小瞧了她,以为她只会武艺和书法,没想到绣工也是上佳啊。”诉卿靠着枕头,单穿了一身寝衣披了一件袍子,慵懒虚弱的模样。不过他也不是装的,本身春季时冷时热他就容易犯病,认识羽然之前他刚刚犯过病,且并没有完全好了就去与慕艺笙一斗,打过后又认识了羽然,连着两次生病,还淋了雨,几天前又与慕艺笙差点打起来,如此一来真是好好养了几日。

羽然淡淡勾起嘴角,看向云鹿,说道:“云鹿本身并不会这么许多,就是个山野里活泼自由的丫头,进了王府之后,随着流月学习这些才逐渐地会了。”

闻言,云鹿眸子一暗,侧身掩了过去,嘴里笑着说:“小姐,您这么说别人只会以为云鹿以前是个野丫头的。”

云鹿这样一侧身,骆雨正好可以看清她的神色,见她神情难过,但说话时却又是玩笑的口气,不由得在意起来。

羽然并没有发现云鹿的小心思,她倚着身后的床柱,幽幽地看向窗外,对诉卿说:“云鹿的手艺的确不错,可是流月的手艺更好,当初差点被宫里的……”忽地,羽然住了嘴,低下头笑了:“看我,说这些过去的做什么。”望向云鹿手里的衣服,羽然眼眶有些发红,颤声赞道:“这件衣服,料子真好。”

云鹿听了这句话好像更难过了一般,握紧手里的褙子。其实云鹿明白,对于小姐这种穿惯锦衣华服的亲王嫡女来讲,这种面料的衣服根本称不上好,只是她现在想穿热孝的粗布衣裳守孝……只可惜,怕太过引人注目而不能如愿。

想到此,云鹿眼泪险些掉下,连忙说道:“咦?我的银白色的线团呢?”说着,她随手翻了翻桌面,做出寻找的模样,而后又说:“小姐,我落在隔壁了,现在去拿过来。这个褙子就差最后几针,小姐便可以上身了。”

羽然点点头,没有出声。

云鹿急忙转身就出去了,匆匆地,像逃跑一般。

诉卿一抬眼,示意骆雨跟着云鹿。骆雨本身也在意了云鹿的反应,得了诉卿的信儿后毫不犹豫地跟了过去。

“杭小姐……”诉卿刚张口想说些什么,就被羽然打断了。

羽然在诉卿说出杭小姐三个字的时候笑了,勾着嘴角,侧过头,说道:“少侠,您无需称我为杭小姐。麓亲王府已经灭了,杭家不复存在,哪里来的杭小姐?”

诉卿叹了一口气,心里替羽然难受。那夜的大雨滂沱也过去这么多天了,她再没有一点家破人亡的悲切样子,只是在这些枝叶末节里能感受得到,她有多痛苦,有多接受不了麓亲王府的悲变蒙冤。从云鹿口中,诉卿知道,羽然几乎每天夜里醒来想喝水,都是唤了流月的名字。在羽然意识不清的时候,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家已经亡了,还喊着流月。而她一旦清醒,便端庄无恙,巧笑安静。

“那,我要如何称呼你?”诉卿问道。

羽然用她那双雾气浓浓的眼眸直视诉卿,一字一顿地说:“叫我羽然吧,我也觉得日日叫你少侠太累了,可否叫你别的?”

诉卿当然高兴,他最讨这些个男女之别,心里一直认为只要不越矩,些些细节是没必要的。他点头回复:“那叫我诉卿吧,你知道的,我的名字是慕容诉卿。”

羽然应好,还念了一遍他的名字。唇瓣一开一合,倾吐出声,这一声诉卿,叫的恍若隔世,似乎是早就该这么叫了,似乎是等了许久一般。

其实羽然养在深闺的时候,是很在乎这些男女之分的,但是如今家破人亡,她也无人来管,无规矩来束缚,便放下了这些。并且,与诉卿,她并不想维持这冰冷陌生的男女规矩。如今诉卿的身体眼见着是要好了,和他的时间也逐渐变短,羽然不想在最后时刻,还称呼对方为少侠,杭小姐。于是,借此机会,互换了称呼。

“嗯……”诉卿还沉浸在那声如同隔世的‘诉卿’,只失神地应了一声。羽然看着觉得好笑,掩嘴笑出声音,过会儿说道:“除了一声嗯,你便不再说话了?”

诉卿摇摇头恢复一下神智,眼神温柔,安静地叫了一声:“羽然。”

羽然止住笑意,嘴唇略微有些弧度,雾气浓稠的眸子安宁无边,静静地看着诉卿的脸庞,好半晌才应了句:“嗯。”

夜幕铺散而来,奉雨阁里几盏灯光照亮了房间,四个人有说有笑地吃着晚餐,温馨无比。

只是,烛火灯光中,并不都是如此。

“组长,您还好吧?”岳嵩端了药递给慕艺笙,说道:“您看,他虽然下令打伤您,但他还是关心您的,特意叫奴才给您熬了药送来。”

慕艺笙躺在床上不能动,侧目看了一眼岳嵩手里的药碗,一语道破:“你不用宽我的心,未有郎中过来给我诊治,他是如何知道药是如何搭配治疗的?也就是你这个出身于药商的人才知道吧。”

“组长……”

慕艺笙勉强坐起来,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又从岳嵩手里拿过来一杯清水。嘴里苦味难忍,可慕艺笙并没有着急喝水来清口,反而捧着杯子,望向窗外的一抹月光。

过了会儿,慕艺笙开口说:“你不用担心我,我做这些自然不会是为了要他的欢心。我这么做,也不知道最后,我要的东西到底能不能得到……”

岳嵩低下头,表示恭敬臣服,他认真地说:“组长,不论您想做的是什么,岳嵩都跟随左右,绝不背弃。”

慕艺笙一笑,伸出手按住岳嵩的嘴巴:“此话只能说这一次,若是被人听了去,你便不用活了。你如何跟随我?能不能做到,就连我自己……”说到一半,慕艺笙突然停了须臾,才道:“就连我自己都永远不能知道。”

夜幕沉沉,灯光之下,不同暗影,不同人生。而不论黑夜如何,黎明终将来临。

即便,你已经适应了黑暗,并不希望它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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