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他的真心(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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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踏进清思殿,宇文熠城就看到了等在那里的阮迎霜。

女子一身蕊红绣缠枝杏榴花的倭缎斜襟褙子,底下是玫瑰粉色镶深边褶子裙,衬得那一张雪白的面容,显出几分凄厉的娇艳。

看到她,宇文熠城一双清俊的眉眼,好看的一皱,“你身子刚刚才小产过,应该卧床好好休息才是,怎么还这样任性的四处走动?……”

一壁温声责备着,男人一壁走上前去,伸手握住了女子冰凉的小手,漆如墨染的一双眸子里,也漾出恰到好处的关切与心疼。

阮迎霜眼眶红了红,“陛下如今还在乎妾身吗?”

语声一顿,嗓音委屈中,却终不由的带出几分怨毒,“迎霜还以为,知道沫儿姐姐有孕之后,熠城大哥就再也不会多看迎霜一眼了……”

宇文熠城眸中微沉,转瞬已不动声色的敛去,道,“怎么会?霜儿,你不要多想……”

顿了顿,“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养好身子……夜已经深了,孤命人送你回去……”

哪知听到他这样说,阮迎霜眼底的怨恨却是更甚,“陛下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将妾身打发走,是嫌妾身打扰了你与沫儿姐姐互诉衷情吗?”

女子眸中一戾,恨声道,“夏以沫的孩子,克死了我的孩子,熠城大哥,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在乎吗?……”

宇文熠城浓眉紧紧一蹙,“谁告诉你是夏以沫的孩子,克死了你的孩子?”

“难道不是吗?”

阮迎霜的眼睛血红,“我腹中的孩儿刚刚没了,就传来她有孕的消息……这难道还不是她的孩子,将我的孩子,克死了吗?”

宇文熠城面若寒霜,“这一切都只不过是巧合罢了……”

顿了顿,容色稍缓,男人温声开口道,“孤知道,你刚刚失去孩子,心里很难过……孤心里也不好受……但,霜儿,你不能因为这件事,就迁怒到夏以沫身上……以后孤不想从你的口中,再听到什么夏以沫的孩儿,克死你的孩儿之类的话,明白吗?……”

只是,这些话,落在阮迎霜的耳中,却只让她更加觉得,他是在维护那个女人……这让她如何能忍?

“那妾身的孩子,就白白死了吗?”

阮迎霜难掩心中激荡,语气之中就不由的带出烈烈的恨意与质问。

宇文熠城听得她这般的大不敬,只微微抬了抬眼皮,目光如晦,沉沉瞥了她一眼。

触到他的视线,阮迎霜心中不由惴了惴,稍稍冷静了下来。

过了片刻,方咬了咬牙,开口道,“妾身可以不提沫儿姐姐的孩子克死我的孩子这件事……只是,敢问陛下,陛下要如此处置那个害死迎霜腹中骨肉、沫儿姐姐身边的那个丫鬟翠微呢?……”

宇文熠城目中微微一烁。男人似沉吟了须臾,方道,“夏以沫方方才有孕,为她腹中孩儿着想,眼下不宜有杀戮之事发生……”

果然,就像上官翎雪所说的,那个女人有孕之后,一定会求面前的男子,放过她的丫鬟……阮迎霜忍不住冷冷一笑,“听陛下话中的意思,是不打算追究那个贱婢了吗?难道陛下就任由她将妾身的孩儿害死,却什么也不做吗?”

女子一双秀眸,此时此刻淬满了如血的怨毒,衬得她一张娇媚的脸容,都不禁有些可怖。

“若非夏以沫和她身边那个贱婢,妾身腹中的孩儿,又怎么会小产?……说不定就是夏以沫指使她的丫鬟,故意撞向我的……她其实早就知道她自己怀有身孕,她害怕妾身将来腹中的龙裔,会与她的孩儿争宠,所以,她才故意指使那个贱婢,将我肚子里的孩子害死的……”

阮迎霜神色凄厉,眉眼之中,甚至带着不受控制的某些疯狂,嗓音撕裂,淬满着浓烈的怨毒与仇恨,使得一张雪白的面容,更显扭曲。

宇文熠城望着她这副丑恶的嘴脸,浓眉紧紧一蹙,“够了……”

男人冷冽嗓音,毫不留情的在偌大的清思殿里响彻,如同蓦然划开暗流汹涌湖面的一柄利剑,漾起滔天巨浪。

阮迎霜蓦地住了嘴。只是,她却像是完全不能置信般的望向对面的男人……她不能相信,他竟然为着别的女子,这样的吼她……她不相信,也不能接受……“熠城大哥,你从来没有大声跟我说过话……”

女子面上一片凄楚,愣愣的凝住对面的男人,暗哑嗓音,难掩的苦涩,“现在,你却为着那个害死我们孩儿的夏以沫,这样的对我……”

阮迎霜秀眸中蓦地一厉,像是陡然之间决定了某件事情一般,便听她咬牙道,“若是陛下铁了心,要维护那个害死迎霜腹中骨肉的凶手的话,迎霜也无话可说……迎霜只有传书给大哥,让他替我讨回公道……”

话刚脱口,宇文熠城原本平静的眸色,蓦然深沉,锐利地盯住她,“你这是在拿你大哥,威胁孤吗?”

男人清冽嗓音,如笼了寒冰一般,冰冷沉郁,一丝温度也无。

阮迎霜心底不由微微一颤,一时之间有些犹豫,但旋即,却复又被浓烈的恨意与妒忌填满。

女子神情一梗,道,“迎霜也只不过是想为自己和腹中的孩儿,讨一个公道罢了……若是陛下执意要维护沫儿姐姐和她那个丫鬟的话,那迎霜也惟有向远在褚良国的大哥求助……大哥他绝不会像熠城大哥你一样,任由迎霜被人如此欺负,他一定会为我讨还公道的……”

宇文熠城一双冷眸,沉沉落在她身上,眉头微皱,清俊脸容上,如凝着一层寒冰。

空气似被冻了住。周遭溢满着压抑的气息,如同绷紧的一根琴弦,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蓦地被折断。

被男人这样毫无情绪的眸光凝住,阮迎霜忽而有些心虚。她心中不由的有些害怕,也有些慌乱……若是面前的男子,真的不顾一切,任由她挑起离国与褚良国的战争,怎么办?

不,她不关心,离国和褚良国开战的话,会对两国的百姓,造成怎样的损害,她在乎的只是,如果那个男人如此选择的话,就代表着他会毫不留情的放弃她了……她就再也不能留在他的身边,做他的妃子了……这才是她最害怕,也最不能接受的一个结果……这一刻,阮迎霜不仅有些微微的后悔……她不该这么冲动的……“熠城大哥……”

女子忽而扑向宇文熠城的怀抱,紧紧将他抱了住,柔软的身子,似乎整个都在不住的发颤,精致的脸容,深深的埋入他的胸膛之间,哽咽嗓音,迫切而不安,“……迎霜不是故意要拿离国与褚良国开战,来威胁你的……迎霜只是太难受了……我们的孩儿……”

想到自己腹中那个尚未来得及出世,便惨遭小产的孩儿,阮迎霜心底此时终于多了几分真真切切的悲痛,但犹不及害怕会失去面前男子的恐惧……女子不由将环在男人腰身的双臂,缠的更紧了些,像是怕她一松手,他就会毫不留情的将她推开一般,哀哀饮泣着继续道,“熠城大哥……我们的孩儿,就那样被人害死了,你叫迎霜怎么办?难道迎霜就什么都不做,任由腹中的孩儿白白的惨死吗?……熠城大哥,那也是你的孩儿……你忍心吗?……”

最后一句“你忍心吗?”,像是不由的也触动了宇文熠城冷硬的一颗心,男人漆黑如墨的眼眸里,似乎不受控制的闪过丝丝的波动,有湛湛清光,讳莫如深。

看来他还是在乎她的,还是在乎他们的孩儿的……想到这一点,阮迎霜埋在胸膛里的一颗心,不由微微定了定。

心念一转,阮迎霜遂决定趁热打铁,继续道,“熠城大哥,迎霜不求别的,只希望能够惩治害死我们孩儿的凶手,为我们的孩儿,报仇雪恨,以慰他在天之灵……”

语声一顿,女子娇艳容颜上,似不受控制的浮起阵阵凄楚,凄然道,“熠城大哥……迎霜只是想为我们的孩儿讨回公道,难道这样也错了吗?……”

被她这样一说,宇文熠城似也难掩的动容,墨眸中微微激荡,仿佛正在思虑着什么一般。

阮迎霜心中焦切的等待着。

正当她等得有些不耐以及不安之时,却听面前的男子,缓缓出声道,“孤已经答应夏以沫,会饶过她的丫鬟的性命……”

阮迎霜原本提着的一颗心,在听到男人说出这样的话的刹那,蓦然沉了下去。一片失望之余,紧接着却是被无尽的怨毒与妒忌,狠狠占满。

女子不由的恼羞成怒,厉声开口道,“所以,陛下还是打算放过那个贱婢,就让她白白的害死了我腹中的龙裔吗?……”

望着她被心底的妒忌与怨恨烧的扭曲的面容,宇文熠城一双幽冽寒眸,瞳底深邃,极快的划过一丝冷锐,但旋即却被男人不动声色的敛了去,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片温和,甚至纵容,便听男人柔声开口道,“霜儿,你先冷静一下,听孤把话说完……”

说话间,男人一双修长的大掌,也适时的覆上阮迎霜的玉手,轻轻将她的手,握了住。

这样的安抚,对阮迎霜似乎十分有用,果然,女子不再像先前那般激烈,却仍是充满怀疑的望住他,嗓音亦是一贯的骄纵,“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面对她的蛮横,宇文熠城却仿佛丝毫不以为仵,一把清冽的嗓音,甚至更显温润,男人柔声道,“孤虽然答应了夏以沫,不伤她丫鬟的性命……但是,死罪能免,活罪却难逃……孤会将那翠微流放宁古塔,令她有生之年,都不得再踏入京城半步……”

语声顿了顿,男人嗓音柔和,“霜儿,你觉得孤这样处置,如何?”

阮迎霜却显然难以满足,恨声开口道,“只是将她流放吗?未免太便宜了那个贱婢……”

宇文熠城却道,“孤虽然免了她的死罪,但宁古塔是什么样的地方?……像她那样的一个小丫鬟,去了那里,也不过只有死路一条罢了……相比将她简单的杖毙,这一路的流放之苦,再加上宁古塔里非人的待遇,岂不是比轻而易举的杀了她,更能解气吗?……”

听他这样一说,阮迎霜也不由的有些动摇。

“虽然如此……”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阮迎霜一张丽容上,又是瞬时逸出丝丝的不甘心,“但,熠城大哥你这样做……不直接将那贱婢处死,而是要将她流放……其实,还是为着沫儿姐姐吧?”

一念及此,女子秀眸深处,怨毒似要滴出水来一般。

“夏以沫现在怀有孤的骨肉……”

宇文熠城淡淡道,“孤不能不考虑她的感受……”

语声一转,却是向着面前的女子,柔声开口道,“孤也知道,这样做,可能会让霜儿你觉得受了委屈……但是,孤答应你,今后一定会好好的补偿你的,孤也绝不容许,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男人修长的大掌,轻轻握住她的小手,动作似无限温柔而怜惜,他定定的凝视着她的一双墨眸,亦仿佛溢满了浓浓的情愫一般,如柳丝轻缠,将她牢牢的映在他的瞳底深处……这样深情款款的宇文熠城,叫阮迎霜如何拒绝?

女子口中虽道,“真的吗?熠城大哥……”一副身子却软了下来,柔若无骨般的靠进男人的怀抱。

宇文熠城清润嗓音,徐徐从头顶传来,“孤何时骗过你?”

阮迎霜不由道,“可是,我们的孩儿……”

在她还想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宇文熠城却柔声将她打了断,“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让它过去吧……”

语声一顿,道,“霜儿,等你身子好转之后,孤就常常来陪你……这样,很快我们就会再有孩儿的……”

这一番话,无疑戳中了阮迎霜心底最深的渴望,女子不由的在他怀中,瞬时抬起头来,定定的望向他,“熠城大哥,你说的真的吗?……”

一张俏容上,有藏也藏不住的欣喜若狂。

宇文熠城迎着她欣喜的眼瞳,薄唇轻启,柔声开口道,“自然是真的……”

得到他保证的阮迎霜,似是终于心满意足起来,双臂紧紧搂住男人的腰身,像是恨不能长在他的身上,与他再也不分离,让他的身边,从此以后,只有她一个女子存在一般……宇文熠城任由她将自己整个人都投在他的怀抱里,抱住她的动作,也是温柔而宠溺的,惟有一双墨如点漆的寒眸深处,却是一片冷淡,殊无半分的情绪。

灯火璀璨。夜色阑珊。

这纷纷扰扰的一夜,终要过了去。

……

宇文熠城踏进缀锦阁的时候,柔香正将熬好的安胎药端来。

男人从她手中将那润瓷浮纹药碗接了过来,在床畔坐下,将碗盏中墨黑的汤药,轻轻搅了搅,然后,舀起一小勺,递到唇边,吹了吹,待得不那么烫了之后,方才慢慢的送到了夏以沫的唇边,温声道,“喝吧……”

这一切举止,他做的是那样的自然与温柔,就仿佛他已经这样做过千百遍了一般……这样的他,让人恍然以为,他是那样的爱着她,那样的珍惜着她……夏以沫却只觉瞳底微微一刺。

她没有喝男人递过来的安胎药,而是定定的望住近在咫尺的男子,澄澈透亮的一双眸子,说也不清是失望,还是难过。

宇文熠城擎着小小瓷勺的手势,不由微微一僵。

“怎么了?”

男人嗓音平淡,就仿佛全然不知她为何用这样的眼光望着她一般,温声继续道,“若是觉得苦的话,孤让人准备了你平日最爱吃的桂花糖……等喝过安胎药之后,孤可以准你多吃几颗……”

他怎么可以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还跟她说着这样的俏皮话呢?夏以沫定定的凝视着他,像是恨不能透过他幽邃如古潭般的一双眸子,直望到他的心底去一般……她看不透他。

尽管她与他曾经在无数的深夜里,身体交缠、肌肤相亲,以最亲密的姿态缠绵缱绻……但是,她依旧看不清他……他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一样,每每当她以为自己可以相信他,可以将一切都安心的交给他的时候……却总会发生这样或那样的事情,令她对他失望,令她对他怀疑……令她与他,好不容易才靠近的两颗心,又不可避免的被推远……现在,这种感觉又回来了。

明明他就在她的面前,近在咫尺的距离,她却仿佛看不清他。

或者,她根本就从来不曾真正认识他。

真正了解他。

是她的错,还是他的错?

夏以沫不知道。

她只是觉得如此的失望,又是如此的迷茫。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的男人,与他再如何的相处下去……许是她望住他的眼光,太过执着,宇文熠城终究还是不能再装糊涂下去。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男人似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轻轻将手中的药碗,搁到了一旁的桌案上。

夏以沫心中一苦,“若不是有人故意将消息传出来,你原本还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今天一大清早,就有宫女“无意之中”将翠微将被流放宁古塔的消息,泄露给了柔香……是谁这么有心,夏以沫不用细想,也能够猜的出来,她也无意追究……她原本是打算立即就去找面前的男人,问个清楚的,可是,她还没有来得及起身,他却自己来了……哪知他却绝口不提此事,没有一句解释,就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这一刹那,夏以沫不知自己心中到底是气愤多一些,还是失望多一些。

“宇文熠城,你答应过我,会饶过翠微……”

女子终不由开口质问。澄澈瞳底,难掩被欺骗的痛楚与苦涩。

面对她的责难,宇文熠城似乎毫不意外,男人嗓音平淡若水,不疾不徐的道,“孤先前只答应你,会饶你的丫鬟不死……”

语声一顿,清冽嗓音,终是不由的柔和了几分,“……无论有心还是无意,你的那个丫鬟,她确实累到阮迎霜小产……霜儿是孤的妃子,更是褚良国的郡主,孤总要给她一个交代……”

只是,他的这些解释,夏以沫却不能够接受。

“所以,你就要牺牲翠微,将她发配到那么偏远的地方吗?”

她听过宁古塔是什么样的地方,一想到翠微要去那里受苦,她心中更是难过,对眼前男人的一腔怨恨,也就更甚,“……说的好听,你饶过了翠微的性命,却是要将她流放到宁古塔……且不说,此去宁古塔,千里迢迢,路途艰险,就算翠微能够侥幸到了那里,但宁古塔又是什么样的地方?那里,根本就犹如人间炼狱,你将翠微流放到那儿,与要了她的性命,有什么两样?……宇文熠城,你怎么能这么做?……”

女子的声声质问,就如同一根根细小的利针一样,戳向宇文熠城的心底。不会致命,却也是令人烦郁的闷痛。

“孤是皇帝,处置一个小小的丫鬟,有什么不能?”

男人清冽嗓音,不由逸出几分不耐与强势来。一张清俊的脸容,亦如笼了一层薄薄的寒冰。

望着他这般的冷酷无情,夏以沫心中却是终不免一涩。漫过层层叠叠的失望与悲苦。

“是呀,你是皇帝,手中握有生杀予夺的大权,你想杀什么人,就杀什么人,可以随时出尔反尔,视人命如草芥……”

女子饱满湿润的唇,忍不住的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明澈瞳底,却是难掩的凄楚,以及对面前男人,藏也藏不住的失望之情,“宇文熠城,我怎么就那么轻易的相信了你呢?……”

夏以沫怔怔的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他清俊的脸容,一如她初见他之时,好看的叫人心动,可是,如今,她望着他,却只觉得心底发涩,喉咙凄苦。女子唇瓣微启,一字一句的道,“……你说,你会饶了翠微,你不会让她丧命,我当时真的信了你……”

语声一滞,“可是,不过才过了短短的一夜,一切却都变了……你说过的那些话,你答应我的事情,原来没一句做得准……”

“宇文熠城……”

女子浅声唤着他的名字,澄澈透亮的眼眸,定定的顿在他眼睛上,瞳底映出他的模样,却是惟有一片凄苦与失落,“为什么你要给了我希望,然后又生生的夺去呢?……你怎么能够这么残忍?……”

那个时候,当他信誓旦旦的告诉她,为了她,为了她腹中,他们的孩儿,他愿意放过翠微的时候,她真的信了……她甚至想过,她以后要好好的对他,与他好好的一起,等待他们的孩儿出生,她是那样的期待与憧憬……可是,只不过短短一夜的时间,他却突然反口,告诉她,他不能放了翠微,他要将她流放宁古塔,他要间接的致她于死地……他翻脸是那样的快,她永远也看不透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她根本分不清,他是真心,还是假意……她眼底不受控制的盈满的茫茫水汽,落在宇文熠城眼底,只让他觉得心中微微一疼。

她这般的不信任他,她口口声声对她的指责,又何尝不令他觉得心头苦涩?可是,这一切,比起她此时此刻的难过与痛苦,仿佛也不值得他计较了……他只知道,他不想看到她这么伤心……尤其是因为他的缘故……“夏以沫……”

宇文熠城突然紧紧将她按入怀中,紧紧抱着她,清冽嗓音,是那样的迫切与焦急,一字一句的道,“孤答应你的事情,从来没有忘……孤更不会给了你希望,又生生的夺去……你相信我,好不好?……”

随着男人薄唇的轻启,他滚烫的吐息,便一寸一寸的喷洒在夏以沫的耳畔,它们是那样的炽热,又是那样的赤诚,让夏以沫不自觉的想要相信……可是,一想到翠微要被发配宁古塔了,她却不能够冷静下来……“宇文熠城,你要我怎么相信你?”

女子在他的怀中拼命的挣扎起来,“……你不是马上就要将翠微流放去那么远的地方了吗?你要我怎么相信你?……”

夏以沫在他的怀抱里,挣扎着、推拒着,试图从他的禁锢中,挣脱出来,可是,男人却更紧的锁住她,将她困于他的怀抱之中,如同桎梏。

夏以沫渐渐脱力,就像是被人将全身的力气,都从她的体内抽走了一般……也许面对这个男人,她永远都是无能为力的……无论她怎么挣扎,都始终也逃不过他的掌控……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悲哀。

她不再挣扎,任由他紧紧抱着她,那样亲密相拥的姿态,就如同那个男人,也是如此这般的深爱着她一般。

宇文熠城紧拥住她,凉薄唇瓣,几乎贴于她的耳垂,薄唇带着微微的凉意,吐息却是滚烫,一字一句的送进她的耳畔,“夏以沫,你相信我……你放心,孤既答应你饶过你的丫鬟的性命,就一定不会让她死……你要做的是,只是相信孤就好了……”

他说的是如此的笃定,令夏以沫几乎就要相信。

“可是……”

夏以沫仍不由的怀疑,“宁古塔那样苦寒的地方……翠微怎么能受得了?……”

哪知听得她的担心,宇文熠城却是不由的逸出一声轻笑。

他灼热的呼吸,就萦绕在她的耳畔,刹那间,如同无数把细小的刷子一样,扫过夏以沫的心底,瞬时漾起一丝丝的酥麻之感。

夏以沫脸上不由的一热,也说不清是羞,还是恼,只伸出手去,推拒着男人的怀抱……这一次,宇文熠城没有刻意留难,而是顺势轻轻放开了对她的禁锢。

“宇文熠城,你还笑……”

望着他纤薄唇瓣,掩也掩不住的泄露出来的凉笑,夏以沫心中不免觉得有些可气,伸手,就要将他推得再远些。

哪知,宇文熠城却一下子将她的小手抓了住。

夏以沫挣扎了几下,没有挣脱,只能抬眸,恨恨的瞪住他。

却听近在咫尺的男人,薄唇微启,轻声开口道,“傻瓜……”

那柔若叹息的两个字,瞬时就如一把小钩子般,钩起夏以沫心底的一片砰砰心跳,又如一根轻巧的羽毛,不经意的划过她的心湖,在那里瞬间漾起丝丝的涟漪与波澜……夏以沫只觉得一颗心跳的飞快,耳垂隐隐发热,贝齿几乎将一张饱满艳丽的唇,咬的出血,却是恨恨道,“宇文熠城,你到底要说什么?”

瞧着她这副又羞又恼的模样,宇文熠城却像是不受控制的逸出低低的浅笑,仿佛一刹那间,心情极好一般。

然后,在面前的女子想要发作之前,堪堪的敛住了笑。

面容一整,宇文熠城清俊脸容上,总算是显出几分郑重来,温声开口道,“夏以沫……将你的丫鬟流放宁古塔,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夏以沫怔怔的听着他的打算,“……等到她出了永安城之后,再走一段路程,孤就会放了她……她不会流落到宁古塔,更不会有性命之忧……”

听着他郑重其事的保证,夏以沫一时之间,却有些反应不过来。

半响,方怔怔的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到时会放了翠微,不会将她发配到宁古塔去?……”

她澄澈的瞳底,有难以掩饰的怀疑和不信任,令宇文熠城心中微微有些不舒服。

“夏以沫……”

男人叹息一般的唤着她的名字,低沉嗓音,有着无可奈何的宠溺,“你要怎样才肯相信我呢?……”

夏以沫不知是否从他渐低的嗓音中,听出了一丝藏也藏不住的落寞,心底就是不由的微微一颤。

面前的男人,他会在乎,她是否相信他吗?

可是,她又能够毫不保留的相信他吗?他又真正的值得她相信吗?

夏以沫不知道。

“宇文熠城……”

女子定定的凝视着他许久,然后,轻轻将顿在他眼睛上的目光,转了开来。

女子轻浅的嗓音,在一片沉静的房间里,有些茫然的响起,“……我不知道,我该不该相信你……你说的每一句话,有时候,我根本分辨不出,是真是假……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该相信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在骗我……”

她甚至不知道,他对她,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他总是忽冷忽热,有时候,令她几乎相信,他是深爱着她的;有时候,他却对她是那样的残忍……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是真,什么时候,又是假……她真的不知该如何分辨。

如何去相信他。

她的一切不安,都那样毫无防备的落进宇文熠城的眼底。男人一双古潭般幽邃的眸子,在一刹那间,似掠过无数的情绪,浮光湛湛,晦暗莫名。

但,下一瞬,男人已将这所有的情绪,都敛了去。漆黑瞳底,惟剩一片灼灼,牢牢裹住面前的女子。像是要将她烙进他的瞳底一般。

宇文熠城轻轻将她揽入怀中,如怀抱着生命中的至宝一般,小心翼翼,他清澈的嗓音,在她耳边低低响起,一字一句,柔若秋水,“夏以沫……你只要相信,我对你是真心的,就足够了……其他的一切,都交给我,我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的……”

他说,他对她是真心的……

他说的是那样的认真与小心翼翼,令夏以沫不自觉的想要相信。

这一刻,她突然相信,他是喜欢她的。

他对她,是一片真心。

抬手,夏以沫轻轻回抱住了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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