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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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明晞并没有如约等到男生。

肯德基门口人来人往, 明晞看了眼时间, 距离他们约定的十点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柳永怎么还没有来, 是还没起床么?早知道还是在家里楼下等好了。”明晞找了处地方坐下,捏着自己发酸的小腿,小嘴闷闷地咕哝。

早上她得去少年宫上课,才提出说在肯德基门口等的,现在都过去那么长时间了,她也没有对方的手机号,没办法联系。

明晞在心里想,再等二十分钟, 要是十一点还没见到人,她就直接去他家里找他。

明晞抱着手机打发时间, 忽地,头不定可以在少年宫遇见她。

今天牛奶商又送了他们一大盒棒棒糖,他想,女孩收到了一定会很高兴。

出门前,他给陈珊做好了早餐,放在客厅桌子上,用小盘子盖着,确保陈珊醒来时包子还有余温。

昨夜陈珊吃了安眠药,现在还在房间熟睡。

三姨妈的事霭沉并没有放在心上,这些年他已经习惯和母亲相依为命,打从有记忆开始,他和母亲两个人一起挤在这间破破小小的旧房子里,不管生活是好是坏,始终只有他们。

他心里很清楚,那个叫时宁的男人已经抛弃了他们,不会再回来了。

他不会因此感到难过。

他唯一在乎想要守护的,只有母亲而已。

离开前,霭沉回头望了一眼小巷的方向。

那间有女孩的屋子。

他想,他也许很快就要从这里搬走,没办法继续和她做高中同学了。

-

霭沉走后没多久陈珊就醒了。

女人坐在床头,长发凌乱,白丝掺杂着,仿佛一夜间老了十岁。

她久久没有动作。听见楼下孩子骑上单车的声音,和别人忽大忽小的交流声,铁链拖拽着轮胎的咬合,几声车把上的铛响,在小巷内渐渐行远。

她眼里毫无生气。

过了许久,陈珊站起身,缓慢朝客厅方向走去。

对着名片上的电话,逐个逐个按下数字键。

沉默无声的,把话筒放在耳旁。

漫长的提示音响后,那头接通了。

不是曾经她熟悉的声音。

而是一个女人。

声线慵懒带着睡意的,像是早晨刚从卧室柔软又舒适的大床醒来,还没来得及梳洗,身上裹着昂贵的真蚕丝睡裙,勾勒出女人窈窕有致的身段。

半俯在枕边上,一头黑发流水般泻落肩头。

即使隔着遥遥的电话线,也能单凭音色分辨出来的,一个漂亮被娇惯着的女人。

因为没有来电备注,女人很有礼貌地问:“你好,请问你是?”

“我找时宁。”陈珊低声说。握住话筒的指尖微微颤抖。

“他在洗澡,请问你有什么事吗?我可以帮你转达。”女人说。

“你是他什么人?”

“我吗?”女人略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察觉陈珊语气不对,警惕起来,“你不说是谁的话,我就要挂电话了。”

女人作势真要挂电话。

陈珊说:“你和他在一起前,知道时宁在外面已经有一个儿子了吗?”

如意料之中的,电话那头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几秒钟后,女人开始尖叫。

手机被摔在床上,女人没来得及穿鞋便滚下床,刚才的温雅荡然无存,一路骂爹问娘地踹开浴室,揪着男人的耳朵就是一顿灵魂拷问。

脚步声从远到近,直到床角的手机重新被人拾起。

陈珊如愿以偿地听见了他的声音。

男人气急败坏地说:“你他妈有病吧?!一大早上的跟我老婆说什么了,有病滚去看病,没事干别他妈来骚扰我们!”

十年来的朝思暮想,如今只剩下冰冷讽刺。

现在这个怒吼着让她滚的男人,曾经也抱着她诉说过温柔蜜语。

在打这通电话以前,陈珊已经心中有数。

她是一个傻女人,却不是一个傻子。

十二年的等待,这场梦到了该醒的时候。

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心死得更彻底一点。

毫无留恋地,陈珊冷笑着挂断了电话。

她站在客厅里,一件一件地脱去身上衣物。

老去的容貌,变形的身材,粗糙的皮肤,已不再能够勾起男人对她的念想。

从放下那通电话的时候,她的心已经死了。

但她还有她的孩子。

大门被人用力踹开,刘伟醉醺醺地闯进来。

陈珊闭上了眼睛。

-

那天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早上九点以前,霭沉会把牛奶送到少年宫,如果运气好,他会在舞蹈室的门外偶遇那个女孩,把棒棒糖交给她,看见她甜甜的笑颜。

也许还有一些遗憾,今天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但他们原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她就像光一样,他却活在阴暗里。

她总有一天会知道他不是柳永,知道他出身在贫穷的小山区里,知道他家里全靠母亲在苦苦支撑,知道他其实是个父不详的小孩。

知道他所有阴暗的过往。

知道他其实不配和她在一起。

尽管是这样,他还是想要在这最后一天,贪心的,想要再去看她最后一眼。

经过红灯的时候,心口上的吊坠毫无预警地断了。

玉佛砸在地上,摔崩了一小块缺口,细链断成两截。

老人常说玉佛是用来消灾解难的,如果玉佛断了,大概率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那条玉佛是他六岁时,陈珊从自己身上取下,亲手给他戴上的。

几乎是一瞬间的反应,霭沉调转了自行车头,往家里的方向赶。

-

那天是他年幼的十二年人生中,最灰暗的一天。

昆城十月,雨季仍未过去,回家路上飘起了细雨,寒风迎面扑来,混杂着泥土生冷的气息。

整座城市仿佛被笼罩在一层灰蒙蒙的雾里。

拐进旧街,本该寂静的小巷此时却挤满了人群。

交头接耳,七嘴八舌,所有的目光和议论焦聚在顶楼某间破旧的小房子里。

“陈氏推拿”的招牌挂在楼外,没有像以往一样亮起灯光。

拨开人群时,有人惊呼地低喊:“陈珊的儿子回来了!”

他没有回头。

发疯般朝顶层狂奔。

上到五楼时,与某个男人擦肩而过。

很眼熟。

他也曾经见过。

男人神情惊恐,衣衫不整,甚至连裤带都没来得及提好,赤着脚连滚带爬地从他身旁跑过。

霭沉来不及回头,也来不及把刘伟拦下。

顶层那间破旧的小屋里,大门朝外敞着,冷风狂呼灌入,内里一片死寂。

天花板上的吊扇摇摇欲坠,麻绳一头缠着钢杆,另一头紧紧缠死了女人的脖子。

陈珊悬在半空,早就没了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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