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部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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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汉闻说如此巨资,简直是心花怒放,心想:怪不得昨日灯花爆芯,原来应在这里,面上却惊道:“小哥竟有这等本事?那便依从小哥。”红娘道:“却需借你一样东西。”老汉满心都是金银满堆,道:“小哥但取无妨。”

却说楚楚正在那里等得着急,突见红娘一身道袍从祠内出来,挡住欲走的黄衫少女,稽首道:“施主请了。”时道观地位甚尊,少女温柔回礼道:“真人何事?”

红娘道:“贫道乃祠中月老三十六代徒孙,见姑娘愁眉不展,特地来点化姑娘。贫道得窥天道,能度人间姻缘。请问姑娘有何心事?”老汉在旁连连点头。

少女将信将疑,玉面上一片羞红,只缓缓垂下首去。老汉想起红娘的嘱咐,忙道:“玉成道长乃本祠第一灵验之人,姑娘不要错失良机。”

那女子想了又想,终于下定决心,声音几不可闻,道:“如此有请道长玉步。……只是………”红娘会意,低声道:“贫道乃是女子,姑娘不必担心。”指着楚楚等道:“此乃贫道的两个护卫。便与姑娘一同前去。”趁女子不注意,暗暗向老汉比了个五的手势。

原来这位女子乃是城中一位富豪之女,母亲早已亡故,父亲娶有一方继室。此女名唤刘月浓,年方十六,是城中数一数二的美女。她温柔娴静,亦通琴棋书画,也算得一方才女,正是韶华年纪,情窦初开。那日在市集上窥见一位少年,风流俊俏,登下芳心暗许。多方打听,听得那男子是关城太守之子楚云熵,也是这带有名的风流才子。几番示意,对方无动于衷。而继母甚是冷漠,心事重重,无人可托,不得已求取月老。却被她碰到了红娘。

红娘听得原委,哈哈大笑,道:“你且放心。贫道有宝鉴在此,定叫他束手就擒。”

楚楚见她越扯越荒唐,连连瞪她,却见她已从怀里摸出一本册子,三人侧过去一看,封面上大书:《上册 爱情宝鉴》。仔细一看,颇像林小胖的手笔。楚楚奇道:“难道还有下册?”

红娘看了她一眼,想:当然有下册,下册乃是风月宝鉴,为将军和几位夫婿合著……不过看来暂时还没有拿出来的必要。只见她翻开一页,朗声读道:“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当然,我们的追需要相当有技巧。让我们制定追男三部曲………”

红娘经过认真打听,听得这楚云熵风流倜傥,放浪不羁。听说他多方留情,尚未娶妻,可谓是百花丛中过,片片不沾身。红娘甚至还得到了一幅他的画像,正展示给楚楚和碧落看,见得画中人长身玉立,俊面上一双试笑非笑的桃花眼,果然十分俊俏。楚楚嗤道:“不如李宇哥哥多矣!”话语忽转,道:“这画像你花了多少银子得来?这么亏本的生意也做?”

红娘心想:那是自然,将军的几位夫郎都是一时俊杰,几位少爷也是神仙人物,我们对帅哥看得多了,自然有免疫力,可惜一般的女子几时看得到这等人物,稍微过得去的,还要我花这等力气。口中嘻嘻笑道:“第一回生意,当然要不惜血本做成。只要打开门路,月老祠门口的月老香袋,可以卖到十两银子。”

楚楚两眼放光,马上道:“好,要我们怎么做,你说好了。我和碧落都任由你差遣。”红娘笑得甜美,心想:就不信你不上钩。

少年不识愁滋味(三)

烟花道,销魂处。关城的烟花之地也与其他城池一样,花团锦簇。这日在关城最大的花楼倚翠楼前,团团围了几层人。旁边有人用力挤了进去,见人群中,三人分外醒目,一个俊美飘逸的公子,一身月白衣衫,玉冠粉面,手执一把折扇。身边一个沉着脸的青衣侍卫,还有一个青衣小厮。已有人惊叹道:“竟有这等美少年!”正是乔装打扮后的楚楚一行。

红娘撇撇嘴想:今日只恢复了小姐几分容颜,都已经癫狂到这般地步。

却听楚楚低声问:“洛左,那人果真在这里?”因三人改了名字,楚楚名叫洛离,红娘就叫洛左,碧落便是洛右。

红娘笑道:“公子放心,我早打听明白,楚云熵如今迷上倚翠楼的清倌翠云娘,据说拂得一手好琴。他每日此时便在这里听琴。”

早有老鸨迎出来道:“哪阵风把这么俊俏的小哥吹来了?”见得楚楚服饰名贵,举止高雅,心花怒放,连忙把三人让到雅座。

楚楚环顾四周,只见得雕梁画栋,室内器具也十分精美,香风扑鼻,果然隐隐有一阵琴声,十分清雅,从西楼传来,当下故做不知,问道:“不知何人在此抚琴?”

老鸨极是得意,道:“正是老身的拙女翠云娘。”

楚楚叹道:“果然绕梁有声。在下可否得见?”瞟了红娘一眼,红娘立即递过一个金镙子。

老鸨先是眉开眼笑,后却叹气辞道:“本来当然不敢有违。可惜今日云娘有客人………”却发现这少年反而笑容绽放,饶是她这样见多识广的,也觉得心中一跳,却听他道:“妈妈不必为难,只管收下,在下自有办法。”吩咐道:“洛右,取琴来。”

便见身后侍卫从背上解下琴匣,取出一把七弦琴来。少年净手焚香,纤手挥落,流畅的音符便流泻出。却听少年歌曰: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琴声百转千回,说不尽温柔旖旎之意,歌声清越,动听无比,虽然不重,竟无比清晰地传入众人耳朵。红娘已在旁咬耳道:“原来我们不必这么麻烦,叫公子来卖艺即可。”

楚楚冷哼一声,一曲已毕,在众人如梦初醒般的喝彩声中,以惊人听力,果然闻得珠帘轻颤,一丽人抱琴而至,幽幽道:“今夕何夕?得聆雅乐。云娘不才,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红娘抬眼看,心里先喝了一声彩。见来人凤眼桃腮,长得果然清丽脱俗,更难得眉目间笼着几分幽怨之意,似蹙非蹙,愈添得几分风情。后面跟着一人,面色不善,赫然就是画像中的楚云熵。她暗暗发笑,心想:今日便要你尝到报应。

楚楚何等机敏,早把二人看在眼中,但下学足七爹李璨的风范,躬身施礼,道:“在下洛离,久慕姑娘琴艺,今日闻得,顿觉知音之感。故冒昧一曲,望姑娘海涵。”

翠云娘骤见面前人如此丰姿,已然呆了一呆,心中一片茫然,却又有一股说不明道不清的甜涩渐渐涌上心头,只在心里翻来覆去暗道:原来是他。蓦见众人凝望自己,才记起需说几句场面话,粉面早已一红,叹道:“云娘命薄,怎敢当得公子知音?”

楚楚瞥了红娘一眼,心中暗想:这小丫头怎的如此厉害,连对话都已给我编好,而且还能马上就用。她却不知林小胖为开发爱女情商,早在爱情宝鉴里把各种可能的情形,可用的诗词一一罗列。口中已流利道:“姑娘慧质兰心,出淤泥而不染,洛离仰慕万分。可惜佳人难见,鱼书何递?”依足红娘所授,以一双俊目凝视过去。

翠云娘只觉他的目光一片清澈绝无半点亵渎(众:楚楚当然不会有欲求),诚挚无比(众:难为她瞪得不容易),满面飞红,欢喜难抑,心道:翠云娘有今日一刻,于愿足矣。低声道:“从今往后,云娘小筑,只为公子一人而开。”羞赧难挡,偷眼瞄过楚楚一眼,已含羞拂面而去。

却说楚云熵出了千金买得云娘小筑听琴的资格,朝夕相处三月之久,翠云娘只是若离若即,本以为自己貌如潘安,才高八斗,定能夺得佳人青睐。谁料一夕之间,竟出来个更出色的少年,一面之缘,就得翠云娘千金一诺。从此以后,再去拜会,只得一句:“公子请回。黄金有价,云娘之心无价。”不甘心道:“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你就这么相信?”寂静后只听她缓缓吟道:“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楚云熵从来心高气傲,再也不愿纠缠,扭头就走。几日来皆在酒楼买醉。那晚又喝得大醉,独自走在路上,却见一个身形飞掠过去。月光下认得分明,竟是那日倚翠楼中让自己难堪的少年。

他心中疑惑,一路跟随在后,却见少年几个起落,来到一个小楼下。小楼精巧玲珑,分明是女儿家的闺楼,听得笛声隐隐,从楼上传来。月光下一个女子身披轻纱,正靠在窗下吹笛,远望去娇美不胜,身姿玲珑有致,与翠云娘可谓是各擅胜场。楚云熵心中大动,看了又看,发觉那面容似曾相识,竟是刘月浓。他心内奇道:怎么以前没觉得刘月浓也这般动人?

楼上刘月浓早瞥见那个冤家傻傻立在楼下,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想起红娘的话,果然是金科玉律。她说道:男欢女爱,虽然内心也总要,但要待时间证明。哪个说皮相不重要,肯定是假的。当然七分人才还要三分打扮,没有男人喜欢黄脸婆,女人首先要性感………你放心,失恋的唯一良药就是用新人代替旧人。人类素来喜新厌旧………咦?这句话什么意思?(红娘合上《爱情宝鉴》,满脸疑惑。)

那少年在楼下静静听完一曲,扬声笑道:“月下看美人,名花两倾国。不知小可有幸近聆一曲否?”声音未落,身形已拔地而起,轻轻落定在楼上。

刘月浓啊了一声,花容失色,道:“你是何人?胆敢如此轻狂?来人哪…………”一时之间却哪里有人赶得到。

那少年轻轻一笑近她,展开扇来支住她的下颌,道:“娥皇女英,古之人诚不欺我!”却听啪地一声,刘月浓已是一个耳光落在他俊面上。

楚云熵只听得解气至极,想:到底是大家闺秀,稳重端庄。你想双美并蓄,我却不能遂了你的意。云娘啊云娘,你待我如此无情,你我到底无缘。但今日有我在,休想染指月浓。

时下武风渐甚,楚云熵也算习过名师,酒已大醒,也施展轻功,挡在刘月浓面前,道:“竖子安敢无理?”(楚楚心道:你可来了)

两人对拆了几招,那少年功力竟不弱,但楚云熵全力施为,觑得个空当,一掌重重击在少年肩上,直把他击下楼去,只见他苍白着脸站起,纵身而去。

楚云熵大感痛快,回头一看,只见刘月浓犹带几分惊颤,娇躯微微颤抖,已有一股幽香,隐隐袭来,心下几把持不住,暗叫奇怪,环顾左右,却是那少年的扇子落在地上,正淡淡发出一股异香。

楚云熵但觉丹田中油然一股热气上涌,暗叫不好,这少年好生卑鄙,幸亏自己来早一步。却见刘月浓娇声道:“楚哥哥,我………我—我怎么这么热?”

楚云熵汗如雨下,手却不听使唤,将面前玉人一扯,温香软玉,契合非常。他努力压制,道:“月浓,楚哥哥一直很坏,你能原谅他吗?”却觉少女的手臂已悄悄环住他,道:“楚哥哥知道的,月浓心里,只有一个楚哥哥………”声音已淹没在男人粗鲁的吻里………

“其实不是这样的。”红娘正对着在榻上任由碧落梳洗的慕容楚楚道:“你猜她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说了什么话?”

楚楚懒懒道:“什么?”

红娘扑哧一笑,道:“她问我,你是谁?假如换你可不可以?”

楚楚道:“那你怎么劝她打消这个念头的?”

红娘板起脸,道:“我只说了八个字:公子有疾,不能人道。”

房中低低笑了几声,复听慕容楚楚道:“一朝勾却相思债,所需材料甚费。这次的买卖可真是代价昂贵—”

碧落忍不住问:“这就有用?”

红娘得意地道:“别忘了刘小姐可是大家闺秀,而且我已经通知了刘家和楚家长辈,眼下正热闹…………小姐你放心,刘月浓给了纹银千两。”她如愿地看到楚楚眼睛开而复闭,心道:当然刘月浓说一半是给洛公子求医的,而且还说不够再取,我看主要也是为了这个………不过这话可不能告诉你。

那日关城热闹无比,吹吹打打,十里红妆。据说为太守之子楚云熵,关城第一美男子(目前这一点争议颇多),迎娶刘家小姐。还据说这楚公子生性风流,辜负佳人多年,刘家小姐无奈之下求告于月老祠,果然灵验无比。如今月老祠门口还售有灵验香袋,售价十两纹银,照样供不应求。买香袋之人还可在祠中祷告,随缘喜乐(就是捐香火钱),将可能得上天指点。不过有人传说,如果许得重金,月老将如你所愿。

传言沸沸扬扬,是否确切,不得而知,总之月老祠如今修葺一新,祭拜月老时,可见一长者须发皆白,紫色法衣上金银丝线织就各种圣物,头顶莲花冠,出尘非常,身边随侍两位道童。不过也有人说,那人原来是门口卖签文的老汉。

楚楚自解决了经济问题后,精神一振。于是每日里大家可以看到满脸笑容的慕容公子端坐在医馆内。房子大了,各种杂役也增加起来,眼见得人手不够,楚楚等人也从来没有做过这些,既然财力已经解决,楚楚便吩咐红娘张榜招贤,谁知虽然他们给出了优厚报酬,但是士兵打听到他们先得罪了大将军,后又招惹了刘都尉,张榜多日,无人问津。

少年不识愁滋味(四)

那日楚楚正在气闷,却见一团人簇拥着一个少年走过来。旁边一个铁塔似的大汉正在那里说给众人听:“这位小兄弟原来不会烧饭,却又强撑着,做的菜式倒是不错,手却被烫得一塌糊涂,还不吭一声………哎呀,胡大夫却到哪里去了?”

楚楚精神一振迎上前去,见那少年面容黝黑,年纪却是不大,一双手紧紧握拳。楚楚自我介绍道:“在下医官慕容复,给我看看如何?”

那少年抬起眼望了她一眼,楚楚觉得那目光居然五味杂陈,仿佛藏了无限意味,又好似留恋不舍,他五官本来平淡无比,一双眼却是分外清亮,她正一怔,他已立即把眼转开,几疑是错觉。

许是她笑容可掬,少年已驯服地把手掌摊开。只见他一双手上点点水泡灼印,众人皆是叹息,楚楚立即熟练地为他包扎上,道:“可不能下水了。”大汉连连点头。

楚楚想了一想,把少年上下看了看,觉得他虽然瘦仞,看起来倒非常健壮,十分满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少年怔了一怔,低下头去,轻声道:“张阿牛。”

楚楚暗想:原来是个贫苦孩子,更加同情,问道:“你来我这里可好?你的伤势比较麻烦,我这里换药也方便。而且听那位大哥说你也并不怎么适合在那里。”她没发现,众人的表情顿变得十分尴尬。谁知那少年竟抬起头来,默默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至此医馆便多了一个沉默寡言的少年阿牛。他虽然话语不多,但手脚勤快,而且聪明伶俐,什么活都一学即会,后来还能帮碧落晒、称药材。楚楚非常满意,觉得自己果然有眼光,一出手就捡到了宝。唯有红娘一日孤疑着问他:“我怎么觉得阿牛好像有意无意总是在看你?”楚楚得意道:“那是,你少爷我花见花爱人见人爱。………红娘你好好看你的爱情宝鉴,不要想什么有的没的。”红娘摸摸头,想想大略自己神经过敏,咕囔道:“莫非得了职业病?”仔细算月老祠的账目去了。

连月来,虽然谍报频频,s扰不断,但战争一直没有开响。稍微有个什么小病小痛,也都叫胡年大包大揽。楚楚在医馆闷得简直要淡出鸟来。那日胡年又急喘喘奔入医馆中,红娘叹道:“胡老伯,小心你的身体。”胡年满脸是汗,几不成声,道:“将军………将军被蛇咬了…” 楚楚大喜:“杜长卿?”可算这回落到我手里……………见胡年取了药箱急急奔出门去,连忙在柜上取过几物,诡异一笑,施展身形跟踪而去。

楚楚极其郁闷地看着病榻上那张黛黑的脸。搞什么嘛,居然是薛义,害得自己一路狂奔,早知道就让胡年自己来了。而那个罪魁祸首好好地坐在床边,此刻正板着一张司空见惯的晚娘脸,冷冷道:“薛将军已经昏迷不醒。你们看怎么办?”

那边胡年冷汗涔涔下落,跪伏在地,道:“老朽无能。但薛将军乃被当地土条(蝮蛇)伤了右腿,此蛇剧毒,虽然立即绑扎返回,可惜服药太迟,目前整条腿布满毒素………”

杜长卿不耐烦地道:“你直接说怎么办吧。”

胡年望了他一眼,哆哆嗦嗦道:“只能,只能切除右腿试试看…………”杜长卿勃然大怒道:“试试看?一群废物!”

楚楚顿觉连带自己也骂了进去。她瞧着榻上人看了半天,确实中毒已深,右腿已转乌黑……………看到杜长卿满含讥诮的脸,连正眼都没给一个,仿佛当她是空气,不由怒气横生,冲口而出:“胡大伯别慌,我有办法。”

碧落惊道:“公子!纵给他服下菩提还魂丹,他那条右腿也要不保…………”看着楚楚脸色,大惊道:“莫非你…………”楚楚不待她说完,已站起身来,道:“给他服下药,把他抬到我房中。”

杜长卿冷笑道:“军中无戏言,慕容公子千万别视性命如草芥。”

楚楚冷冷道:“恐怕你现在也只能相信我。”众皆侧目,因杜长卿治军甚严,无人敢捋其虎须,看来这慕容公子果然是活腻了。

但是薛义到底还是被抬了进来。楚楚低头沉思半晌,沉声道:“琉光,把阿牛叫过来,帮我把这个人的上衣脱掉。你们两个,守在门口,给我护法。”两人皆惊道:“小姐………”楚楚苦笑道:“你们也看见了,这个人中毒已深,一般的方法,已经无用………哼,杜长卿,慕容楚楚偏要让你刮目相看,下次不得不来求我!”两人哪里拗得过她,只能依言行事。

楚楚凝视榻上的薛义,面上y晴不定,张阿牛何时来到面前也未觉察。闻得开门声,见少年进来,道:“你先把门关上。”见他依言照做,正了正色,对他道:“实不相瞒,我是女子,不方便碰薛将军,你去把他扶起来,脱掉他的衣服。”

少年半点惊异的神色也没有,楚楚最是喜欢他这种神色,微微笑道:“我将以银针趋动他全身血y,打通他全身经脉。整个过程可能耗时很久。我怕我那两个丫头担心,特将她们唤在门外。你跟我的时间虽然短,我却信得过你。待会儿万一我吐血,你不要告诉她们。”少年忍不住满面忧色,涩声道:“小姐………”楚楚摆摆手,道:“你快去把他衣服解开。”

少年依言把薛义盘坐在榻上,灯下露出黝黑的胸膛,上面竟是满目伤疤,楚楚叹道:“倒也不愧为一条汉子。”凝神静气,金针在手,目光如炬,一一扎在要x上,便见薛义身子一颤,嘴角缓缓流下血来。楚楚知是时间已久,毒气攻心,当下立即真气运行九天,但是她素来爱洁,当下看了又看薛义的身体,心想不得不从权,强自闭上双眼,纤纤玉手已印了上去。突然觉得什么东西在身前一挡,在千钧一发之际收回力睁开眼来,却见张阿牛已盘腿坐在他们中间,恼道:“你干什么?”

少年平静地道:“张阿牛也曾访得名师,小姐尽管以在下作度桥,全力施为。”

楚楚怔了怔,道:“你却疯了?度桥之人有可能被毒性反噬,你不要命了?”

少年竟一言不发,只静静运气,将左掌贴上薛义胸口,看他跌坐手法,竟亦出自名门正派。当下哪里还容得楚楚迟疑,眼见薛义面色渐黑,楚楚暗道:罢了。全力施为,一股内力送了出去。

她所学的内功心法,本是武学正宗,加上她心无旁骛,十多年静心修炼,也非同小可。少年只觉一股极强内力自胸口源源不断传递过来,心里暗暗钦佩,集中精神,把这股真气注入薛义体内,疏通紊乱的经脉。待到注入,两人心中都是一惊。原来薛义体内全无半点内力,但是箭在弦上,楚楚倒被激起满心狂傲,想:我偏要试试。反而一鼓作气,真气激荡而出。

却说这种内功手法,最是耗费心力。它等于用内力强行打通体内经脉,非高手不敢施为,一旦力有不继,内力反噬,施力者将经脉尽断,形同废人。楚楚此次逞强,纵有张阿牛敢做度桥,抵受大半反噬,倒落下后患无数,这是后话。

半晌,只觉身后人身体轻颤,知道她毕竟年少,无力支撑,关心则乱,喉口已是一阵腥甜,他却把血反咽下去,微微一笑,心想,为她死在这里,叫她永远记住,倒也值得。心中一片宁静,面上倒浮现出详和的笑容。

少年不识愁滋味(五)

谁料听得楚楚娇叱一声,金针穿风之声飒然,顿觉传来的内力猛然加强,极其霸道,一瞬间推开淤积的脉门。只见薛义啪的一口黑血张口而出,身形落了下去,面上黑色退了下去。还未来得及欢喜,却见身后人一声轻叹,已软软倒在他身上。

少年大急,疾把她搂定怀中,见她全身衣衫尽湿,隐隐露出玲珑无比的身体。面上犹带笑意,已昏迷了过去。少年紧紧地搂着她,望着这张近在咫尺的娇颜,纵不是旧时模样,但一颦一笑,何时不清晰出现在梦里?一时百感交集,但神台清明,当下强力按捺住满腹相思,唤道:“琉光公子快来!”

碧落首先扑到,见楚楚倒在少年怀中,心中一惊,把她接了过去。红娘见得她身上金针,气急败坏,道:“她居然这般逞强,敢用金针刺x大法激发内力,好,这下内力好久都不能恢复了。”

少年一惊,脱口而出:“它不是失传已久?”

碧落恨道:“不知道在哪里给她找出来,但是我没想到她真敢拿出来用。而且此时也只能等她醒来。”恨恨指着薛义道:“你快把这个臭男人扛出去,别叫人进来。”

楚楚半梦半醒之际,依稀见得碧落和红娘的面庞交替在眼前变换。好像有人给自己喂了很多汤药,苦涩异常,往往哇地一口吐出去。后来改成药粥,连梦中也觉难以下咽。有一日却有一口异常香糯的粥哺入口中,不油不腻,虽然未苦,回味却有几分甘甜,贪恋这股甜香,连连吞了又吞。隐约听得碧落喜不自胜的声音:“她咽下去了………哦,还要,好好………阿牛,你做的粥小姐很喜欢………你的身体也还没好利索,不要太累了—”恍恍惚惚想着,怎么,竟不是碧落的手艺么?居然有人比碧落的厨艺还要出色么?

待到可以下床走动之际,自己两个婢女都各各板了一张脸给她看,涎着脸凑上去,只得一声:“小姐如今有主意了,为了争一口气,要把性命也赔上了。”转成痛心疾首:“你知道你躺了多少天?十三天啊!要不是张阿牛为你受了反噬之力,不知道要躺到几时。”

楚楚告饶道:“好姐姐,我再也不敢了。要知道需费这等力气,我这么聪明的人,哪里肯做这样赔本的买卖?”换得两记白眼。连忙捂着胸口,道:“唉唷!”

两个丫头虽然知道她是作戏,依然舍不得不把她扶住,恨道:“你现在可知道疼了?你以后再胡闹,少不得婢子们先把命交给你,省得活着眼看你受罪。”

楚楚扑哧一笑,道:“放心放心,小姐我吃一堑长一智。阿牛还好吧,可给他吃了我们慕容家的灵药?那个薛义眼下如何了?对了,你上次做的那个粥极不错,是新研制的么?”

红娘笑道:“薛义早就活蹦乱跳了,总算他还有点良心,每天早晚都会来看你,也送了很多东西过来。不过你这次倒真是拣到了宝贝,阿牛原来不但武功不错,还有一手好厨艺,那个粥就是阿牛做的。我瞧他只要注意保养皮肤,将来也肯定是个美少年………不过这样的人,怎么会流落到做小兵?恐怕来历不明。”

楚楚最是爽朗,道:“他不肯说,必有他的缘故。我看他也不像个歹人,再说这次幸亏他护我周全。他既无处可去,我白得一个这么好的手下,有什么不好?赵爹爹常说用人莫疑,疑人莫用,何必要穷根究底?”听得两人连连点头。

突听一个粗豪的声音道:“慕容大人今日可是大好了?”

三人抬起头来,只见薛义魁梧的身形立在门口,黑脸上满是歉意,把她上下仔细打量,道:“想不到慕容大人如此年纪,竟有这般身手。薛某这条命,全赖慕容大人费心拣回。倒害得大人昏迷了多日,真正过意不去。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今后但凡慕容大人有差遣,在所不辞。”

楚楚笑道:“将军说哪里话来?所谓医者父母心,下官只是尽了本能。可惜不自量力,倒叫将军担忧了。家母常教导我施恩勿望报,但求无愧于心。将军千万莫要放在心上。”两个小丫头都忍不住撇了撇嘴,心道:小姐欲擒故纵的功夫,果然又长进了。

薛义却听得大是感动,道:“大人高义,薛某望尘莫及。………对了,单兄弟也来看望大人。”

便见他身后闪出一白袍小将,剑眉星目,俊朗无比,正是仅一面之缘右军统领单君逸(只看得红娘目不转睛),对她温文行礼道:“君逸拜见慕容大人。大人看来已是无碍了。君逸今日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薛大人体内不但余毒已清,而且奇经八脉俱被打通,可以说因祸得福,将来可获益无数。慕容大人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成就,君逸佩服之至。”

楚楚摆手笑道:“不过是年少不更事,逞强罢了,你看我都在床上躺得快发霉了…………下次碰到这种事,我肯定是要做缩头乌龟的。”只听得两人齐齐大笑。

薛义转头仔细看他,突然郑重道:“慕容兄弟真是个爽快人。薛某是个粗人,最喜欢小兄弟这个脾气,如不冒昧,咱们结拜为兄弟可好?”

楚楚在心里盘算,这肯定是稳赚不赔的生意,笑道:“倒是我高攀两位哥哥了。”当下吩咐红娘碧落支起香案,焚香叩拜。薛义最是年长,忝为大哥,单君逸位居第二,慕容复便是三弟。排位既定,三人均无限欢喜,又畅谈了一番。薛义觉得这位三弟谈吐清雅,举止天真可喜,天文地理,无所不知,又惊又喜,直到日落西山,才与单君逸告辞而去。

自此慕容复的大名便在军中传开,一时间医馆前人头瓒动,每天都有人来瞻仰两位将军义弟慕容大人的风采,都觉得他果然年少英俊,脸上的雀斑也没那么难看了。医馆内也陆续招进了不少人,使红娘顿觉扬眉吐气,将军府中小总管的感觉又重新回来了。

不过红娘和碧落都承认,谁也做不到像张阿牛那样细致。不用任何人嘱咐,每天的药材都及时收晒放置,若将短缺,清单肯定早几日就交到红娘这里。每天的开水都充分备足,小厨房的膳食材料也一一分明。最让楚楚心花怒放的是他居然擅长厨艺,再简单的菜式,在他手里也变化无穷,吃惯了碧落的做法,倒觉得别有一番风味。于是越发待他不比别个,身边的琐事也渐渐交付给他。

楚楚个性最喜未雨绸缪,那日膳食用毕,特对少年叹气道:“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福气,可以天天吃你做的东西。”

少年面色一红,低下头去,敛去目中无限光芒,低声而坚定地道:“只要小姐不弃。”

楚楚非常欢喜,握住他的手道:“那我们就说定了。”只觉得那双手在手中竟在微微颤抖,不禁暗笑放开,心想:这个阿牛的胆子委实小得很,可别吓着他。

少年不识愁滋味(六)

那日医馆中人少了不少,楚楚一问,才知近日军营贴出告示,当下便带着红娘碧落前去观看。果见军营口密密麻麻的人围着一张告示,大意是为激励三军士气,一个月后左右二军将在辕门比武。取胜一方将增加军饷达一年之久直至下次比武,落败一方也会减少相同数目。所有士兵可自动选择左右二军加入。楚楚心道杜长卿好打算,两厢扯平,一文不花,就叫两家争个焦头烂额,也激起众人习武之心。

只听一兵士在那里道:“薛将军一对擂鼓惊天锤震天动地,勇冠三军,我愿意留在左军。”

旁边有人嗤道:“单将军一柄五钩神飞枪出神入化,罕有敌手。再加上他乃名门之后,又素与大将军交好,可谓是年少得志。兄弟们,我说最要紧的,是站对地方。”旁边多人轰然响应。

楚楚心想自己正是左军一员,看这个情形,非常不利,又一想:莫非杜长卿见薛义照拂我,特地给他几分颜色看?越想越觉得有理,正欲到营帐内寻访薛义不迭,突又收步,已在腹中有了主意,心道:招徕人么?莫非本姑娘就不会?

不久,那个告示旁边便贴出了一张更大的公告,公告上一手秀研飘逸的字体,前所未见,更奇怪的是它的全文:

“你想做一个不平凡的人吗?

你想做一番事业,建立功勋吗?

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甚至可以超越所有人?

…………这,决不是梦想!

来到左军,你将有机会修习玄门正宗武学;

来到左军,你将有机会学习各种兵法;

来吧,你的人生将从这里起步!

附:三日之内报名加入左军,将赠送慕容家速效救心丸一粒,灵验无比,过期作废!”

红娘本来担心这么奇怪的文体出了将军府没人看得懂,但看着领取速效救心丸的长队,不得不又一次佩服小姐的神机妙想。

结果楚楚没有去找薛义,薛义自己找上门来了,无限感动,握着楚楚的手道:“贤弟待我以赤诚,大哥无以为报。不过恐怕不太好,二弟那边…………”

楚楚忙抽出手来,揉着被他握得发红的手腕,一边感叹这个大力士倒是挺耿直的,一边道:“有竞争才有进步嘛。二哥天纵英才,小弟只能出此下策。大哥你别多想,还是好好考虑怎么能够赢,才不枉这么多人跟随你的一番心意。小弟不才,愿在旁摇旗呐喊,一尽绵薄之力。”

忽听一个温文的声音笑道:“原来二哥在三弟的心里是这么能干的。倒叫君逸惭愧了。”两人都大窘看去,赫然是单君逸微笑站在门口,笑容如春风拂面。

楚楚最是皮厚,腆着脸迎他进来,口中还不忘讨便宜:“当然了,二哥在小弟的心中,英明神武,武功盖世,天下第一,永世无双!”

单君逸笑道:“果然永世无双吗?二哥若在三弟心里算得永世无双,倒也欢喜得很。”语中竟大有深意。楚楚是根本听不出来什么。红娘在旁边听得,倒是愣了一愣,觉得这句话怎么好象在哪里看到过,几疑出自爱情宝鉴。暗笑自己近来大概钱收到手软,老忘不了这茬。

单君逸却对楚楚笑道:“西北风寒,不比长安。你身子还未大好,受不得寒气,特特拿了点皮草和手炉来给你。”

楚楚大是感动,道:“二哥待我太好了。小弟惭愧。”

单君逸又对薛义道:“我们这个三弟,最是调皮不过,大哥千万别介意,就由他闹好了。”他轻轻几句,就把场面揭了开去。薛义嘿嘿地只是笑。复听他道:“三弟一手行书,风骨华丽,灵动出尘。二哥阅人多矣,未见几人及得三弟这样多才多艺,心中十分欢喜。想来你也应通音律。二哥前日得了一首曲子,想要请三弟指教。就请今晚移步二哥帐中,一起把酒言欢如何?大哥军中如无事务,也请一并过来。”

薛义忙摆手道:“薛某是个粗人,徒徒污了雅乐。三弟聪明伶俐,他代我去便是。”

楚楚还在迟疑,却见单君逸一双俊目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整个人说不出的温雅俊美,心里竟舍不得他失望,脱口而出:“如此烦劳二哥了。”

红娘在旁再忍不住,喃喃自语道:“两个男人这么亲近,算怎么回事?”

楚楚踏着月色而去时,正是华灯初上之际。边城依然热闹,军营中却一片肃静。天似穹庐,隐隐闻得大雁啼声。值夜的兵士一身戎装,手执长戟,静静站在寒风中。明月如勾,繁星闪烁。楚楚深悔自己卧病在床,竟错过如此美丽的景色。兜兜转转,已来到营帐前。远远便见单君逸负着双手立在门口,月光下拖得身影更加修长,夜风瑟瑟,楚楚竟觉大有几分寂寥之意。待见得他,俊面上已显出一丝几不可察的笑容来,亲自替他解过披风,拉着他走入账中。

只见营账内十分整洁,简书已被高高叠起放在一边。几上一具古琴静静躺在那里,形状古朴,楚楚看了又看,惊道:“莫非竟是绿绮?”

单君逸含笑道:“复弟果然识货。军中多年,常赖它寂慰春秋,本以为是明珠暗投,看来终遇伯乐。愚兄不才,要请复弟指教了。”

因楚楚身体尚未痊愈,单君逸给他厚厚布了一个靠塌,楚楚几乎是整个人蜷入塌中,听得铮铮琴音响起。琴声中偏多几分激越之意,仔细聆听,仿佛走入黄河落日,大漠孤烟,行遍关山万里,看尽日出日落。渐起峥嵘之意,似见金戈铁马,铁蹄声声,踏破晴空万里。琴声缓缓低沉下来之际,楚楚茫然问:“突厥要有行动了么?”

半晌听得他道:“复弟果然有七窍玲珑心。”

楚楚微笑想,这话给红娘听得,肯定是不信的,总说自己根本什么都不懂。想了又想,道:“二哥琴声为何如此寂寞?如二哥这样少年英雄,难道还有什么不称心的么?”

便见单君逸从琴上抬头凝视着他,目中流光溢彩,粲然一笑。楚楚觉得即使是最美丽的宝石,最璀璨的明珠,也亮不过此刻他目中的光芒。一时间又看得怔了一怔,好在她某些神经素来大条,已给她想起一个可以让他开心的方法,道:“我记得一首词曲,最是契合二哥你的心情,我弹来你听可好?”

单君逸将她搀起,笑道:“二哥自然是欢喜的。三弟慢来。”突觉鼻端竟传来一股淡淡的香气,似梅非梅,似桂非桂,若有若无,萦绕鼻边不去。恍惚之间,觉得眼前人弱不胜衣,灯光下竟有说不出的娇憨妩媚,心下大惊,猛地低下头去,竟是不敢多看眼前的少年。

就听一阵悦耳的琴声落下,手法十分精妙,还在自己之上,还待抑住满心欢喜,已听得少年且弹且自歌:

“昨夜寒蛩不住鸣。

惊回千里梦,已三更。

起来独自绕阶行。

人悄悄,帘外月胧明。

白首为功名。

旧山松竹老,阻归程。

欲将心事付瑶琴。

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单君逸几醉入曲里,喃喃道:“不错!不错!所谓高山流水,古之人诚不欺我。”

楚楚笑道:“其实我不该弹这个。毕竟也是太寂寥了。楚楚年幼无知,总觉得人生短暂,何不及时行乐?人间富贵,转眼成空。何必太执着?”

单君逸抚掌笑道:“复弟果然是妙人儿,小小年纪,难为你看得如此通透。值得浮一大白!”举起酒杯,琼浆满樽,一干而净。

楚楚闻得酒香浓郁,大为眼馋,却被单君逸挡在杯上,柔声道:“复弟犹未大好,杯中之物,还是为兄代劳好了。今后得复弟军中相伴,实乃人间乐事。”

却听一个冷峻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恐怕只是祸事。”

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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