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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儿,你怎么看”

半晌,杳无应响。

“广怡王。”

傅珏怀蓦然回身,乍见廊下雪影,瞬即愣住,“你”

“他乡遇故知,借一步说话”

“孤山月老祠。”言讫探身进轿,待轿启后,倏觉适才情急撇出口的约见之地,似是不妥,待撩了帘,驿馆门外廊下,已人踪杳无。

月老祠,痴男痴女的朝拜圣地。虽是清冷冬日,仍有渴盼良缘的世间众生如织而来。男装的谌墨置身其内,白衣如雪,发泼如墨,目澄秋水,面含芙蓉,引得一干多娇多情的女儿盈盈注目,欲语还迟。

“愿天下有情人,都成了眷属;是前生注定事,莫错过姻缘。”朗声诵出门外左右楹联,望那位鹤发童颜的月老面像摇头叹道“您老人家如此热衷为人牵线做媒,何不给自己寻门好亲事也不至于千百年孤家寡人了不是”

“谌少爷好兴致。”傅珏怀踱来,“连月老也要调侃么”

“哪敢,在下尚盼着神灵赐我好姻缘呢。”

“你可是谌霁”

这眼神谌墨稍怔,“非也。”

傅珏怀眸光微闪,“听闻你离了京城了,竟是真的。”

“遭人暗算而已。”

“暗算”傅珏怀蹙眉,“怎样的暗算”

“趁醉迷昏,强掳离京。”

“可查出了是何人所为”

谌墨莞尔“许是我好奇心太重,招了人怨,不查也罢。”

“你”傅珏怀摇头,“若不想步汝姐后尘,这好奇心还是要收敛的。”

“是忠告么”

“就算是罢。”傅珏怀欲言又止。

谌墨径自掀袍迈进庙内,撩开雪色袍摆,跪在鹤发童颜月老像前,念念有词良久。

傅珏怀注她异常行径,也不感突兀,只在殿门外双手负后而待。

祷念罢,谌墨回身“傅爷可知在下方才求了月老神仙什么么”

傅珏怀一笑“你在月老前求的,总与在下无关罢”

“此言差矣。”大摇其头,“我求月老赐阁下一桩好姻缘。”

第三章麻烦不断

“我”广怡王讶笑,“可想而知,我的妻子不会太喜欢阁下在神前的祈求。”

谌墨挑眉,水眸移过狡色,“妻子傅爷确定,那是你的妻子么”

傅珏怀目色一寒,面颜阴下,“谌少爷此话何意”

“心照不宣。”

“我是不是该说,”傅珏怀冷哂,“恕在下颟顸,在下怎不知何时与阁下有了这样的默契”

“哈哈”这人竟也不失风趣哦。谌墨放肆大笑,登时将无边艳色灿烂开来。

傅珏环眼看自己站立处已成众矢之的,无奈摇头“谌家少爷,神仙座前清净地,请别太招摇了。”言间,一迳启身,步向祠后竹林。

谌墨趋履相随,突来悠闲一问“你很喜欢我家小弟罢”

“你”傅珏怀窒住。

“原本,我并不敢确认,直到你约我来月老祠。”谌墨薄唇边笑意未歇,“阁下不同于你家侄儿那般男女不忌,你不爱红妆。所以,某人才放心将他的心爱女子放进贵府安享荣华富贵。”

“你何以得知的”

竟是对了谌墨垂眸,遮住满目惊诧。意意查不到的真相,竟是这样的

这个身,这个心,只为你保留

这一句话,她百思不得其解,此刻终得释疑。

“你”一丝狠意漫上眉际,傅珏怀死死凝盯这雪衣少年,“你到江南,便是为了”

“我到江南,是为了返京,遇着阁下,则有几分天意。不然,我何以为西域左贤王所救,而你又何以找上左贤王求助”

“你你尚未说,你如何得知”意外接踵而至,广怡王惊寒之下,只得择重诘之。

谌墨苦笑,“若在下说,是你刚刚得知我不是谌霁时那一抹闪过眼底的失望,使我福至心灵想到的,傅爷会如何”

“仅是如此”

“云阳公主返京的宫宴上,我沿廊游步,你出言提醒,想必长廊深处有忌讳上演。我偶遇项漠,你出面相扰,过不多时,忠亲王行经过去。你看我时的眼光,总是过于迷离,我感觉不到你的威胁,也摸不清你的用意。现在方明白,你是透过我,看着另一人罢”

傅珏怀重重叹息,仰首望林顶一汪苍穹,神色冷凛“你不该说破的,这样,或许会引了我的杀心。”

谌墨浑未经意,弯眸一笑,“皇族中人好男风者非你一人,阁下未免太计较了。阁下的五侄,甚至公开收受娈童”

“莫将我和那个混蛋相提并论”傅珏怀大吼,面红颈粗,“我不是好男风,只是恰巧爱上的是一个男子,纵是令弟拒在下于千里之外,在下不会以手段强勉,全不似他兄弟几人,所作所为卑劣肮脏,他们”

“帝王家,有哪个出污泥而不染若非阁下有把柄授人,又何必受胁于人”

傅珏怀目眦欲裂,切齿道“你为他们兄弟说话你爱上傅洌了令姊尸骨未寒”

“替人披戴绿云的滋味虽不好受,不至于使阁下背井离乡。迫挟你的,显然不止一拨人马。”

“本王与左贤王的谈话,你悉数听了”

“怎么”不难觉察对方杀机渐起,“又想杀人灭口”

“你虽与他有一张一模一样的脸,但不是他。不是他,本王就不会手软。”

把玩着垂在鬓边的缠发缎带,谌墨浅声道“你不会杀我。”

“何以见得”

“腹背受制的你,何必再树强敌”

“你的确比令姊聪明。”傅珏怀垂睑,唇角冷笑忽起,左手出指成钩,猝向她喉口索来。

谌墨偏颈,足尖点地,身形向后飘移三尺,“广怡王,你可想好了”

“左贤王救你在前,只要他将你安稳送回京师,必向傅洌索讨这个人情,纵然傅洌不理,还有令尊及四大家族。届时,本王的提议还有何优势可言”目逞阴狠道,“你若死了,左贤王只能与本王合作。”

“听起来不错,但阁下何以如此笃定,你今日杀了我,会神鬼不知”

“有人知你来此”

“我既蒙左贤王搭救,去哪里总要知会一声,阁下是否要连左贤王也一并灭了口呢”

驿馆花厅内,乾若翰灯下正与人对弈兴酣。对方绿衫玉肤,弯眉圆眸,貌颜纯真,一副娇憨可爱模样。自然,仅是欺人表相。至于表相之下,藏有多少机诡,只能由有幸身受者自求多福了。

“意意”

肆意扬眸一笑,夹在指中的黑子置下“亲王妃,别来无恙”

乾若翰深知这二人互动时的无形无状,掷子离座,“这盘棋,交由你们对个痛快,但请手下留情,莫把本王驿馆的房顶给掀了去。”

“左贤王好走。”谌墨也不客气,接了白子,好一通爽落落厮杀。

一盘棋尽,又布新局,肆意方道“墨墨,你的棋艺不是最好,但你的审时度势少有人及。看似乖张轻率,但何时该狠,何时该敛,拿捏得端的是恰当呢。”

“意意过奖。”暗觑她神色沉凝,“有事要说”

“掳你的是东漠人么”

“是罢”

认定是东漠人所为,权凭臆测。那一日张开眼时,全身瘫软,满脑昏沌,张口不能言,举肢不能动。前后左右,只见两个健硕妇人随侍,操着一口生硬汉话,板着两张糙黑大脸,手脚之间不见粗待,隐然有上乘武功傍身。所行路途,非但是前往东漠的捷途,反而南辕北辙,向西而行。若非听见了她们私下商议时,用了东漠话,并议定在林州换船向东,她很难将这其与东漠有所关联。

“你以为,东漠人掳你,仅为古涂燕”

“不然哩”

“你呀你。”肆意摇头,“你已成了一只鹰盯上的鲜美猎物,还不自知呢。赫连铭此回失手,必然还有第二遭,不得不防喔。”

这等事,还是到来时再烦罢。“然后呢”

“然后,你要我查的”

“广怡王”

“其母,即如今在慈成宫养老的云太妃,曾参与对孝亲王之母碧妃的谄害事。当年的主事者早被那三兄弟给以彼之道还施彼甚,而以他们的行事作风,能容留漏网者存世,这其中缘结,焉不耐人寻味”

的确耐人寻味,无怪乎广怡王怒得言不得,忍得说不得,堂堂王族,委屈至斯。

“肆意堂能查的事,到此为止。”肆意一敛玩世不恭,美眸机锋毕现,“接下来,本少爷也该好好会会那位天昱皇朝的五皇子了。”

纯真的魔鬼终于要出柙了“如此一来,你我算是都卷入以往避之不及的漩涡里了。”

“自我们降生在四大家族那刻起,想要远离高堂漩涡已不可能,之前的近江湖远高堂,想来也只是徒劳挣扎。”

谌墨讶然不仁的广仁王孰底做了什么,惹得达观潇洒的意意竟生了如此颓丧的感悟

“王爷,广仁王爷捎来了消息,肆家小侯爷现身杭州,而且已与王爷要找的人接洽上了。”

“杭州是广义王的目的地,他动身了么”

“已出京城了罢”

“备马,我们快鞭赶上。”

“王爷”

“有事”

“是,奴才遵命”

大路迢迢,西域来使汇同广怡王,一行昂行官道,过韶关,再行百里,即入京城管畴。但这百里,是一段两侧峰立的山路,最得宵小劫持辈青眯,但凡行经者,无不强了警伺。乾若翰虽是西域人,但久行在外,见此险路危途,少不得下令全队谨慎,严防以待。

安坐车内乖做孝亲王妃的谌墨,正被车轮下的不平路颠簸到昏昏欲睡之际,听得帘外“孝亲王妃。”

“王叔有何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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