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养 8(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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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章 中

(作者激情地:)话说时光荏苒,一晃就是七年後啊!

街上有个画摊子。

一个眉清目秀的俊俏青年静静地站在画摊子後面,认真地作画。

他身後悬著不少成品,有山水、有鱼虫、有花鸟,但最传神的,还是他的人像。看似线条简单,却将画中人的神韵几笔勾勒而出。

所以来找他画像的人络绎不绝。

“叶画师,我家老爷想请你到府中走一趟。”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很是恭敬地请他。

青年眉毛一挑,笑道:“如果是为小姐画像,上次不是已经画过了吗?”

管家面色有些尴尬,凑到青年耳边小声道:“这次不是为小姐,是为夫人。”

青年面露难色:“许管家,我只是个游走江湖的普通画师,本不该进入闺阁作画。上次是你家老爷求我务必帮忙成全许小姐的姻缘,我才冒昧登门的。这次实在是不能再打扰贵府的女眷了。”

“叶画师,拜托你就当是帮帮忙,不要让我们这些下人难做。”

可惜任凭许管家如何恳求,青年就是不肯妥协:“对不起,就请许管家转告夫人,就说叶某笔墨拙劣,不配为夫人作画。”

“你!唉!”许管家被他毫无转圜地拒绝,气得说不出话来,拂袖而去。

周围的人见状,不禁好言劝他:“叶画师,许家是这地方一霸,今天你拂了他家的面子,来日恐怕不好在这里立足啊!”

青年道:“多谢各位关心,我本来也无意在此地久留,正打算到别的地方走走。”

他何尝不知道许家不好得罪。但只怕他今日随许管家去了,才真的要惹祸上身。那许夫人醉翁之意不在酒。恐怕要他画像是假,要他人才是真。

想到此,他不禁苦笑。

以前一直被“她”戏弄,也并不觉得是因为自己生得太过美丽之故。但是这七年来,只身行走江湖,自己这副皮相,真是为自己带来不少麻烦。他才後知後觉地明白,她为什麽不肯让他见人。

“叶画师,你要离开!?”急切的询问来自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

青年略一端详,发现原来是李记面摊老板的女儿。他时常光顾李记面摊,所以与他们一家子都比较熟。每次他去,老板都会端给他格外丰盛的牛肉面。他为了感谢,曾免费为他们全家画过像。

“是啊。我不能在一个地方逗留太久的。”他已不是第一次在女孩子眼中看到这种欲说还休的羞涩,所以并非不明白李小姑娘的心意。但是他从不给她们希望,因为他的心,很早很早以前就被一个女人订下,一辈子也逃不开。

“为什麽?”小姑娘好不失望。她多希望她心中的叶大哥能为她留下。从小到大,她从来没见过像叶大哥这样温柔又俊俏的男人。所以当他第一次出现在她家面摊,她看见他的第一眼,就已经芳心暗许了。

青年回身注视著身後的画像,眼波温柔,话语中却藏著一股深深的忧郁:“因为我在找人。而且看起来我要找的人并不在这里。”

小姑娘问道:“你要找的是画像里的姐姐?”除了一股灵动的感觉,长得很一般嘛。也不会比她美到哪里去啊。

“是啊。在找到她之前,我是不会停下来的。”

是的,这青年不是别人,正是被姚信华遗弃了七年之久的叶少丰。七年来,他游走各地,以作画为生。每到一地,他都会将她的画像挂起,只盼有人能见过她的踪迹。但是七年了,他从来没有过她的任何消息。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

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

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当年风大叔教他这首《蒹葭》,不料一语成谶,竟应了他的未来。

如今,他终於懂了大年哥为什麽要花那麽长的时间去寻人,既希望老婆活著又不希望她改嫁的心情了。寻人,就是大年哥活下去的一个目标和动力。就好像他妻儿在身边的时候,他为了他妻儿努力耕田养家糊口。若没有可以照顾挂心的对象,独自一人,过得好与不好并无太大分别。妻儿不在了,他宁愿当乞丐随便活著,也不愿意找个工作安定下来,寻人,就成了他生活唯一的意义。与其说他用了七八年的时间去寻人,倒不如说他用了七八年时间去追寻他生活的意义。而不希望妻子改嫁,可能是因为他爱他妻子至深,也可能是因为这个时代男人的自私自利吧。

而他呢?又为什麽寻她寻了七年之久?是因为“她”是自己生活的意义,又或者“寻她”才是自己生活的意义?他确信她一定活在世界上的某一个角落,他也确信自己一定能寻到她。但是他不希望他寻到她的时候,她已嫁作他人妇。一想到她那梨花一样甜美的笑容会属於别人,他的心口就一阵揪痛。可是,这些年,没有他在身边,是不是还有人每天为她烧水,为她梳头,为她搓背,为她暖手暖脚?若有,那人是不是就是她的夫?

唉,信华啊信华,你若早已决定要离我而去,又何苦搅乱我的心?

“叶......大哥......”李家小姑娘欲言又止,“你就不能......”为了我留下来吗?她本想鼓起勇气表白,可是触及叶少丰落寞的神情,终於还是将话吞在了肚子里。她多少有些不甘心,究竟这画像上的女孩子有什麽魅力,可以让叶大哥如此难以割舍?“叶大哥......那你......多保重。”

叶少丰展颜:“谢谢。有机会,我会回来看大叔大婶还有你的。”

小姑娘也强颜欢笑:“一定哦!”

“一定。”

看看天色,也该收起画摊了。只怕再不走,又要掀起一场风雨了。

与众人别过,他立刻开始收拾。只除了姚信华的画像,十分小心地收起以外,其它挂轴均草草卷起,塞进背篓里。

这麽多年来,他画过无数的花鸟虫鱼青川绿水,更画过不知多少的人像,却始终没有再画过“她”。下笔时,他总有些胆怯,怕自己是否记忆模糊了,把“她”画得不像,画出来,让别人认也认不得。

回到客栈,他又把她的画像拿出,重新挂起。

那是八年前,他们走到被她命名为“四川”的地方,她坐在木桥上戏水,他为她画的像。那情那景,就像昨天才刚刚发生的。当时的他,又怎能想到,她一别,就是七年!

“信儿......”每次对著画像,唤这个名字,他的心就如同刀割一般疼痛。他想不明白,她为什麽那样决绝地离开。但无论如何,“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画中的女孩儿,嘴角噙著笑,仿佛很开心她的夫被耍得团团转。

天蒙蒙亮,叶少丰就起床,穿戴洗漱,吃了早饭,结了帐,背著行李,雇了辆马车,出城去了。

车行三四里路,渐走到人烟稀少的小路。

突然,马一声嘶鸣,马车嘎然而止。害得没有防备的叶少丰,一头撞在车棚上。

他揉著头,掀开帘子,正要问车夫是怎麽回事,却冷不防被套上一个黑色布袋,後颈挨了一记重击,脑子里只来得及反应出“强盗”二字,就不省人事了。

他的画!

有了意识想到的第一件事自然是信华的画像。

他猛地坐起来,却差点撞上一具香软的身躯。

“对不起!”他直觉要道歉,却发现眼前的人有些眼熟,“你是......?”

“叶少丰,你终於醒了。”女人笑吟吟地,一对勾魂眼不住地往叶少丰身上飘,一双柔荑更是放肆地贴著他的胸膛。

叶少丰一阵头痛。“许夫人!”本来想在风雨袭来之前就赶紧避走他乡,没想到还是被人家算计了。只是这许夫人也忒大胆了,居然敢光天化日之下劫人。她就不怕被许老爷知道,吃不了兜著走麽?

“这里没别人,你叫我的闺名祥玉就好。”说著话,这许夫人就向叶少丰依偎而去。

叶少丰手腕轻轻一转,便巧妙地把许夫人隔在半臂之外,“许夫人,请你自重。”

许夫人微微一愣,旋即又笑了:“叶少丰,我好礼请你,你不来。一大早又逃也似的出城去了。我就那麽可怕麽?”

叶少丰很快起身下床,走开几步远才道:“许夫人风华正茂,且是难得的美人,我怎麽会怕?清早出城确实是有要紧的事,还请许夫人体谅,尽快放我离开。”

“如果我说,我要把你关一辈子呢?”

叶少丰很快答道:“这不是许夫人应该做的事。”

许夫人著迷地盯著叶少丰异常俊美的脸,“那这又是谁应该做的事呢?你心里一定觉得我不知检点,是个不知耻的淫娃荡妇,但你可知道,准备劫人的并不只我这一路。还有另一路大概是你想也想不到的。与其说是我劫了你,倒不如说是我救了你。哈哈,现在那糟老头子一定气得跳脚呢!”许夫人说到这,不禁笑得花枝乱颤。

叶少丰长叹一声:“我就知道......”

“你知道?”看叶少丰毫无吃惊之色,许夫人反而诧异了。

唉,他早就知道不该趟许家这滩浑水,现在想抽身也难了!

“许夫人,不管你是劫我也好,救我也好。我是绝对不会受你威胁,任你为所欲为的。”

“你!”许夫人眉毛一竖,就要发作。想她对他百般讨好,他却丝毫不领情,让她脸上好不难堪。但事已至此,人都劫来了,就断断不能轻易放他离开。她冷笑一声:“叶少丰,你从也好,不从也罢。我会把你关到跪著求我的那一天的!怪只怪,你生得太好,太会勾引女人的心。就连那个糟老头子......哼!”她露出一个极度厌恶的表情,话未说完,就拂袖而去了。

见她离去,叶少丰稍微松了一口气。

刚才说话之间,他已打量过这间屋子。三面是墙,只有一个出口。而这个出口方才已被从外面锁死。看来这是个密室。既是密室,按理说应建在许府之内。现在他只希望,知道这密室地点的人只有许夫人和她的亲信,否则他还真的是有点危险了。

早先许老爷请他过府为许小姐画像选亲,他就已经感觉到这外面盛传荒淫无度的许老爷,不仅好女色,对男色更是有异常的偏执。在许老爷身边伺候的,无不是年轻俊俏的小男孩,个个龙阳貌、沈约腰。而许老爷对他,也很明显是另有所图。

只可惜,他既不打算在此地立足,更对许老爷无所求,所以许老爷也奈何不得。只得任他做完画,就送他出府了。

想不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最後还是著了人家的道儿。

事到如今,他倒也不会大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也不会愤然“这世上简直没有王法了”。这些年他周游各地,早已看清,国之大也,腐朽是自上而下的。百姓遇难,想靠王道来救,只怕反而是雪上加霜。

也罢,既被掳之,则安之。惊慌失措毕竟不是自救的良方。

若信华知道她悉心培养的夫,现如今羊入虎口,会不会後悔当年弃他而去呢?

“什麽!?没劫到人!?都是废物!给我滚出去!”

正如许夫人所说的,当总管把失败的消息报告给许老爷的时候,他宛如到嘴的肥肉被人劈手夺去的饿狼,暴跳如雷。

偏巧一个小童端了补药进来,还邀功似的献上去:“老爷,补药熬好了。包管您吃了......”才说一半,连盘子带碗就被盛怒的许老爷一袖子挥翻,全泼在那小童身上。烫得那小童哎呀不已。

许老爷转眼就发现泼的是自己最宠的一个童儿,一时间又是心疼又是恨愤。

得不到那美貌的画师,一百个美丽的童儿摆在他面前,他都没胃口。

许夫人“恰巧”过来请安,看见小孩子可怜的样子和青白交加的许老爷,露出一个冷笑。

“老爷,祥玉来给您请安了。这是怎麽了,大清早的发这麽大火?瞧把个孩子给烫的。梅香啊──”

“是,夫人。”

“赶快带这孩子去洗洗,拿我房里最好的金创药给他敷上。免得留下疤,不好看了,被老爷嫌弃。”

许老爷明明听得许夫人字字带刺,却又发作不得,只是负手站在那里生闷气。

“老爷啊,您好些日子没到我那边去了,还以为您身子不好,没精神。看来也不是那麽回事嘛。不如今天叫厨子炒两个好菜,到我房里,喝一盅小酒何如?”

“今晚要到王员外家去赴宴,没空。下次吧!这儿没你的事,下去吧!”

许老爷哪里知道许夫人明知他不会答应才故意邀约,激得就算他想去也没兴致去了。

“老爷,那我下去了。酒喝多了伤身,您自个儿保重。”许夫人留下一句不痛不痒的劝告,满意地走了。

待她把叶少丰哄上手,再慢慢收拾这个老厌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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